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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李避之垂眸看著鐘棠近在咫尺的面容,終是忍不住抬手輕輕蹭撫,而后低言道:“之前答應(yīng)過,要帶你看的。” “什么?”鐘棠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卻見李避之已然推開了朱門,剎那間微風(fēng)忽起,緋色的海棠花瓣隨風(fēng)揚(yáng)起,漫漫撲來??删驮诼溆谒麄円陆笊系囊凰?,便化作了虛影。 “這是……”鐘棠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向那院落的中央。他從不知海棠樹竟也能生得如此高大,數(shù)不清的枝干舒展著,卻不見一絲雜色,皆綴滿了綻開的棠花。 鐘棠闔上雙眼,慢慢前行著,淺青色的外衫褪去,朱紅色的衣裳也被微風(fēng)拂起,仿若下一刻便會融散于那飄落的棠花之中。 “阿棠?!本驮谶@時,他卻聽到了李避之的聲音,而后便落入了溫暖而真實的懷抱中。 鐘棠像是乍然醒來般,重新睜開雙眼,迎上了李避之深深的目光。 “師兄……” “嗯。”李避之沉聲應(yīng)著,看似波瀾不驚,可擁著鐘棠的手臂,卻又收緊了幾分,好似要將鐘棠整個人禁錮在懷中 而鐘棠也安靜地抵在李避之的胸前,眼中盡是紛亂的落花,而鼻間卻能安心地嗅到李避之的味道。 半晌后,他終于又伸出手來,作勢要去接墜落的棠花,可那花剛觸到他的手心,就四散消失了。 “這是怎么回事?”鐘棠聲音低低地問道。 李避之低頭輕吻過鐘棠的發(fā)頂,攬著他的身體說道:“你的本樹還在西隸的荒漠中。” 而這,只是他憑借記憶而造出的幻影。 “這幾年,你就是……日日對著它嗎?” 即便心頭換血,身負(fù)鎖鐐,也未必能換得重逢的希望,于是寡言冷情的道長,就在院中塑出了海棠花樹的模樣,遙望卻不可觸及。 李避之不答,鐘棠也沒有再問,只是強(qiáng)下心中的起伏后,微微抬腳在李避之的唇上,落下一吻。 “好了,師兄,”他仰起頭,用那雙掩了水光卻帶著笑意的眼眸,望著李避之:“我現(xiàn)在也在這里了,以后都會陪著你纏著你,你想趕都不走的。” 李避之?dāng)n著他垂下的烏發(fā),終是在分離的片刻后,便又覆上了鐘棠的唇。 虛幻的棠花之影,染上了淡淡真實的棠香,隨著李避之每一次輾轉(zhuǎn)而入,懷中細(xì)軟的身體所發(fā)出的棠香,便會再重幾分。 直到整座院落,都浸入那郁郁的海棠花香中,像是籠了層化不開的幽夢。 不過兩人到底沒有因為貪歡而忘乎所以,等到鐘棠失力地靠在李避之懷中,終于將凌亂氣息平復(fù)下來時,門外也傳來了響動。 “是大師兄,”李避之又吻了下鐘棠的額頭,解釋到:“剛才入觀時,我便向他傳了訊,請他看診治那個孩子?!?/br> “咳,”想到那位仙風(fēng)道骨的大師兄,此刻就跟他們一墻之隔,鐘棠的臉上不禁有些發(fā)熱:“那,那還不快開門?!?/br> 李避之見著他這般模樣,心中如春水扣冰般一泠,隨即微涼的手指,刮過鐘棠仿佛被海棠花染了色的脖頸,險些又引得鐘棠軟了腰腿,顫著伏倒入他懷里。 鐘棠沒料自己竟有如此反應(yīng),頓時又是羞又是惱,掩飾般地掛上了副兇惡的模樣,撐著李避之的手湊上去,直咬住了他耳下的皮rou。 “怎么,師兄是舍不得了?” 李避之眼眸一暗,原本就扣在鐘棠腰后的手,又緊了幾分,他剛想再說什么,卻只聽一聲巨響,那小院的朱門,竟生生被人破開了。 而站在門外的人,卻是問威。 “你,你們——混帳!”問威也不知是因氣的還是怎樣,滿臉怒紅,手中傳承而來的拂塵,差點就直抽上去,李避之下意識地?fù)踉诹绥娞拿媲啊?/br> “二師兄息怒。” “息怒?”問威一腳邁入院中,看著鐘棠的眼睛幾乎都要噴出火來:“這青天白日,你們大門緊閉做出這等事,還要我息怒!” 鐘棠也被他這話激出了怒氣,從李避之身后探出身子,勾唇挑眉說道:“二師兄也說了,我們這是大門緊閉,您非要闖進(jìn)來能怨誰?” “你,你不知廉恥!”問威氣得渾身發(fā)抖,手中的拂塵終于不可抑制地大力抽去,轉(zhuǎn)眼擊碎了紛揚(yáng)而下的海棠幻影,眼看著就要襲到鐘棠的面門。 就在此時,暗青色的劍光驟現(xiàn),李避之御劍且迎且退,將問威的拂塵阻于半空。 問威沒有想到李避之會出劍,反手將拂塵再次猛出,厲聲喝道:“你當(dāng)真是被這妖物迷了心竅!” 李避之亦驅(qū)木劍抵擋,口中卻告罪道:“心念不定,貪于歡欲,乃避之一人之過,甘愿領(lǐng)罰,望二師兄莫要遷怒于他?!?/br> “領(lǐng)什么罰!”鐘棠聽到李避之的話,也生起氣來,手中直接取下腰間的玉珠金鈴,眼看著也要再添一分亂。 可就在這時,一股溫和包容的大力,柔中帶勁地將三人分開。 隨后,鐘棠便聽到了問寂無奈地嘆息:“這是怎么了,二師弟,可是你性子又急了?” 問威火氣未消,重重地哼了聲,指著鐘棠便要呵斥。 卻不想李避之又躬身向前,對著問寂行禮道:“是避之孟浪之過,無怪于二師兄。” 問寂看看這院中的三人,其實便是不問,他也大約能猜到什么,只搖頭勸道:“同門之間,有什么話是不能好好說的,這般動起手來,便是無傷于身,也傷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