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臉上，卻并沒有任何不舍或是憂傷，只是平靜與釋然。

    “這是那位王小姐的三魄，他還未來得及將它融入木偶中?！?/br>
    金娘伸出了手，一團(tuán)小小的光暈便從她的掌中飄出，慢慢落到鐘棠的手上。

    而后，她又轉(zhuǎn)頭看看鐘棠身后的李避之，頷首致謝，卻又嘆道：“我姊妹二人，得道長與尊師相助良多，可惜如今大限將至，無以為報……”

    李避之卻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為道者，順天命而遵萬生，相逢相助皆源緣法，姑娘無需介懷。”

    金娘沉默片刻，終是淺淺而笑：“是……多謝道長開解?！?/br>
    她的身影越來越淡，鐘棠雖與金娘并不相熟，但說到底他們皆為草木所生的妖靈，此刻看來也是不忍的，于是便開口說道：“已至今時，姑娘可曾還有什么未了之愿嗎？”

    金娘張張口，還未出言，那倒于臺上的銀娘，卻忽得艱難地?fù)纹鹆松眢w，看向了鐘棠：“倒是當(dāng)真還有一愿，望鐘掌柜與道長成全?！?/br>
    “你……”李避之剛想開口，銀娘與金娘不同，她只是力竭負(fù)傷罷了?？社娞膮s用力反握了一下他的手，清清有些酸澀的喉嚨：“姑娘不妨說來聽聽?！?/br>
    銀娘金娘對視著，而后目光望向的西方，仿佛隔著這層層幔帳，重重樓閣，又看到了那西隸大漠中的月光。

    “道長與鐘掌柜日后若有機(jī)會，請把我們送回家鄉(xiāng)去吧……”

    她們的聲音淺的，便如嘆息，卻讓鐘棠無法拒絕：“……好。”

    “如此，我姊妹二人便再次謝過了?！?/br>
    金娘的身影仍在繼續(xù)變淡，淡得鐘棠幾乎都要看不見了。

    “該走了?！彪y得的，李避之主動擁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輕言道。

    鐘棠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望了一眼繁花與紗帳交映之下的牡丹臺，望了一眼只余銀娘一人的牡丹臺，

    而后在那未曾吟唱至盡頭的曲調(diào)中，與李避之相攜著，終是離開了。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勸我早歸家……”

    那聲音徹底停斷之時，李避之與鐘棠也回到了城防衛(wèi)密牢之中。

    胡努兒、金銀娘都已經(jīng)消失了，受傷的城防衛(wèi)七橫八豎地躺在地上，但并沒有什么大礙。除此之外，

    鐘棠慢慢彎下腰，撿起了那遺落在鐵籠中的，那栩栩如生的金銀木偶。

    就當(dāng)他將它們抱入懷中時，什么黑乎乎的東西卻從金色的木偶身上掉落了。

    “那是什么？”鐘棠低頭剛要去看，卻被李避之收入了袖間，聽他淡淡地說道：”是胡努兒怨氣結(jié)成的怨石，需我?guī)Щ亟馂跆幹?，也算是給各方留個交代?！?/br>
    鐘棠還要再看時，李避之卻伸手撫了一下他的眼角：“還不累嗎？”

    這等主動相邀的言語，可當(dāng)真是不多見的，鐘棠隨即彎彎嘴角，靠進(jìn)了李避之的懷中，深深地將頭埋在他的青袍中。

    “累啊……道長今晚就多陪我一會吧?！彼钦娴母杏X到有些累了，或許是因物傷其類，又或許是因什么別的，他自己都說不出的緣故。

    眼下只想，在李避之的氣息中，多停留片刻。

    李避之沒有再說話，只是抬手擁住鐘棠的身體，而后默默點(diǎn)了下頭。

    －－－－－－－－

    那一夜，遠(yuǎn)隔千里之外的西隸，去往大崇聯(lián)姻的使節(jié)團(tuán)悠悠地，行于大漠之上，孤月之下。

    身穿紅金繡衣的女子，做了一個綺麗的美夢。

    夢中是她未曾見過的樓閣，一金一銀兩名妙齡女子立于雕繪著牡丹的高臺上，翩然起舞久久未停。

    “中原……就是這個樣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肝完啦！

    第33章 人皮壽柬（一）

    不知不覺中，已然入了盛夏時候。

    炎炎暑日曬遍了臨安城的大街小巷，即便身穿最薄的輕羅衣衫，也免不了被汗流浸透。

    只是即便如此三伏天氣，卻依舊未能逼退臨安城的熱鬧勁兒。

    當(dāng)然，最近有樁風(fēng)流韻事也在那茶館酒肆中，傳得極為熱鬧。

    “聽說了嗎，那西隸公主還未到，皇家怕是又要定下一樁喜事了?！?/br>
    “皇家喜事有什么可稀奇的?！?/br>
    “尋常喜事不稀奇，只是聽說，這次可與那兩座御典國觀……”

    “王老哥，您點(diǎn)的涼杏晶來了。”那兩位閑客正聊著，張順子便手端著幾盤點(diǎn)心出來了。

    最近因著暑熱，這五味齋中的點(diǎn)心也都讓鐘棠翻了個新，賣得最好的便是他手中的涼晶糕了。細(xì)膩的牛乳之中，擱上塊杏兒、梅子一類的蜜餞，有時還會有糖漬的玫瑰、桂花、茉莉，帶了甜口，又有香氣。待蜜餞被牛乳泡軟后，再冰成一寸大小的方糕，入口甜涼，最適這夏日了。

    張順子這邊正給客人上著涼晶糕，轉(zhuǎn)頭看見那一抹暗青色的道袍，立刻兔子般的竄過去，再顧不上什么怕不怕了，點(diǎn)頭哈腰地便將壁紙往店中迎。

    “道長，李道長，您可終于來了?！?/br>
    李避之淡淡地看向他，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打了招呼，可還未等問鐘棠的去處，便被那張順子纏上了：“李道長，我們可就等您了，您看……店里的涼糕……”

    李避之稍一皺眉，那張順子立馬又說道：“您也知道，最近這冰價又漲了，掌柜的怕是又要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