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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避之不言,但鐘棠已然不怕了,歪歪頭幾乎靠著他的手臂,繼續(xù)說道:“若是留了疤,道長看了還喜不喜歡?” 李避之不置半字,將手中的木盒扣好后,直接收入了鐘棠的衣袖中:“一日兩次,莫要碰水。” 鐘棠眉眼間笑得更開了,他又纏到李避之身邊:“可我不會上藥,道長來給我換好不好?” 李避之還是不言,抬步向前走去,而鐘棠又自覺地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并肩而行著。 正當(dāng)這時,密林深處忽得傳來細(xì)細(xì)的鳥啼,鐘棠立刻戒備起來,李避之卻淡道一句:“沒事,是羽娘?!?/br> 提到羽娘,鐘棠的臉上劃過絲尷尬,李避之本就疑心,他是如何替換羽娘來到書房的,如今看到他著避閃的眼神,心下便明了了大半。 白色的小雀,很快便輕靈地飛至兩人面前,淡光一現(xiàn),就化作了身穿白色薄衫的女子。 “李道長,鐘……鐘掌柜。”羽娘落地后,先是向著李避之恭敬行禮,而對上鐘棠時,臉色亦是有些不自然。 李避之對她略一點(diǎn)頭,隨后問道:“為何此時才來?” 鐘棠稍退半步,清清嗓子,搶先含糊道:“人家姑娘來得遲一些,也沒什么,李道長何必苛責(zé)?!?/br> 這話剛說完,便被李避之輕飄飄地瞥了眼,鐘棠立刻閉上了嘴。 而羽娘那邊,也無奈而又小心地說道:“道長見諒,實非羽娘有心拖延……只是鐘掌柜施用的咒法,太過奇異,羽娘才遲遲未能脫困,故而耽擱了時辰?!?/br> “咳咳咳。”鐘棠又心虛地咳嗽幾聲,他確實從不知李避之與羽娘到底商議了何事,只是恰好在廚房中,遇到了羽娘打發(fā)去拿糕點(diǎn)的小丫頭,幾句閑聊后,讓他直覺其中好似有些問題。于是便從小丫頭那里套出了羽娘的去處,趕在半路將人攔了下來,自己裝扮而上。 直到進(jìn)了書房,看到假扮成蔣玉彬的李避之時,他才算是徹底落實了心中的猜測--羽娘和李避之,要引出黑鳥。 “羽娘,你可知我們?nèi)缃瘢诤翁??”趁著李避之還未發(fā)難,鐘棠趕緊腆著臉向羽娘詢問道。 羽娘請示般看看李避之,見他并無阻止的意思,這才解釋道:“這里是臨安城外,百子廟后的暗林。” “百子廟?暗林?”鐘棠想了半天,才終于想起了那日避雨的百子廟后,確有片矮矮稀稀的樹林,若不是羽娘提起,鐘棠根本不會把它與眼前的深林聯(lián)系起來。 “是,”羽娘細(xì)細(xì)分說道:“烏,烏啼神在林外施了術(shù)法,讓人遠(yuǎn)看過去,并不能發(fā)現(xiàn)這里?!?/br> 三人邊說邊向前走著,鐘棠卻再聽不進(jìn)關(guān)于林子的事,滿心都是那明晃晃的烏啼神三個字,手中扯著玉珠金鈴上的斷爪,忍不住失笑道:“就憑它,還敢稱什么神?” 羽娘顯然對那黑鳥畏懼甚重,看到鐘棠手中的鳥爪更是驚得連連后退。 鐘棠本無意唬她,見羽娘那樣,知道是自己疏忽了,忙又將鳥爪往李避之身后藏去。 李避之皺眉看了眼那血跡未干的鳥爪,從袖間取出只深色的錦袋,在鐘棠面前撐開:“放進(jìn)來?!?/br> 鐘棠對這鳥爪也嫌棄得緊,如今見能脫手,便趕忙丟進(jìn)了錦袋中,還不忘對李避之笑笑:“道長當(dāng)真是仔細(xì),什么都備著。” 李避之沒有說話,只是幫著他將錦袋收好,鐘棠轉(zhuǎn)而繼續(xù)與羽娘說道:“你們究竟為何要稱他為神?” 羽娘低低嘆息著說道:“這暗林中的雀鳥,自祖輩以來,都是這樣尊稱它的,也大多……真心將它當(dāng)神供奉?!?/br> 羽娘見鐘棠猶有疑惑,便干脆將自己所知,都說了出來。 那烏啼神說到底,就是只成了精的大黑雀,他自占暗林為神,性情殘暴,又極喜yin邪。林中其余鳥族,為其妖力威勢所迫,只得臣服。 “那百子廟也是它惑人去建的嗎?”鐘棠接過李避之手中的錦袋,又問道。 羽娘搖搖頭,否定道:“這倒不是,那百子廟起先便是周圍村子供奉的土廟,后來被烏啼神強(qiáng)奪去,成了它自己的供奉?!?/br> 奪了人的廟宇,便要替人做事,這一點(diǎn)上烏啼神確實不含糊。 這烏神不僅喜親自歡合,更喜歡看人歡合。每每有夫妻來求子,它便引他們看那墻上的春、、圖,以此下誘人的春咒,夜里再化鳥形于梁上,暗看夫妻的房中之事,滿足其齷齪陰欲。 鐘棠倒并不意外,想當(dāng)日他第一次入百子廟時,便已然察覺到了那廟中的春咒,后來才將錯就錯,借機(jī)來試探他那“老相好”。 “那它又與你有何過節(jié)?以至于牽連到了蔣家?!?/br> 羽娘啞然,囁嚅著說道:“我與它……有婚約?!?/br> “哦?”鐘棠不由側(cè)目,羽娘又羞又憤地說:“烏啼神……好色,每三載便要從林中的雌雀里,選娶新雀。但凡是能夠化形的雀鳥,都為他所惦記糾纏,逼迫成婚?!?/br> “可成婚后,他便肆意□□,百般施用陰欲之術(shù),生生折磨致死的,也不在少數(shù)?!?/br> “我自去歲化形以來,便為他所記掛,可我……我不愿??!” 天地既讓她生了靈智,她便再不是那無知無覺,臣服于天□□望的雀鳥。 原本迫于族群的威壓,她也想過就此認(rèn)命。但不想那日驟雨之下,百子廟前的泥濘之中,偏偏有那樣一雙手,將她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