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的黃貍兒忍不住喵喵叫起來，一個(gè)勁地想往煲子上湊，卻被鐘棠拎住了后頸：“急什么，小心燒焦了胡子?！?/br>
    可著急的又豈止黃貍兒一個(gè)，這廟中躲雨的人，都是大半日未曾進(jìn)食了，此刻聞到那香甜的味道，腹中都難耐起來。

    可鐘棠卻不見分毫急迫，只是逗著貓兒看著火堆，直到氤氳而起的水汽，將那煲蓋頂?shù)脭嗬m(xù)作響，他才執(zhí)了柴火，將黑陶煲子從火堆中推了出來。

    “掌柜的，這又是什么好吃的？”張順子實(shí)在等不得了，墊著袖子就要去掀煲蓋，幾個(gè)官差也都偷摸地抻頭看過來，鐘棠卻輕聲呵斥道：“急什么，時(shí)候還不到呢?！?/br>
    哪能不急呀，張順子的肚子里又咕嚕幾聲，坐都坐不住了，黃貍兒也一個(gè)勁地用小腦袋蹭著鐘棠的手。

    鐘棠被它纏的實(shí)在無法，終是搖搖頭，挽起朱色的衣袖，伸手掀開了已微涼的煲蓋。

    之前還是微微的香甜此刻撲面而出，多一分嫌膩，少一分失色，正是最為誘人的味道。張順子咽著口水往那煲子里看去，中和了奶乳的蛋羹，呈現(xiàn)出嫩嫩的黃色，在鐘棠手中白瓷勺的攪弄下，蛋羹輕輕搖晃，蕩出極為醇和的波紋，雖盛在黑陶之中，卻不顯半分粗陋。

    “喏，盒里還有碗勺，趁熱盛出來吃吧?！辩娞恼f著，自己也舀了一碗出來，但并沒有動(dòng)嘴，而是起身向著小廟的角落中走去。

    李避之雖潛心打坐，但并非五感皆封，自然也察覺到了有人靠近，隨即淡漠地睜開了雙眼。

    鐘棠手中捧著瓷碗，停在了他的面前，微微俯身，那朱色的衣袖便垂落下來，映入李避之的眼中。

    “夜來濕冷，道長也來碗蛋羹暖暖身子吧?！?/br>
    “不必。”李避之重新閉上了雙眼，十分明顯的拒絕之意。

    “鐘某知道長心定意堅(jiān)，不會(huì)貪口腹之欲，”鐘棠似是無奈而笑，在李避之身邊蹲了下來，將手中的瓷碗放到了他的面前：“但若是晚些時(shí)候，偶有饑寒，還望道長食飲一二?！?/br>
    蛋羹暖甜的香氣縈繞在鼻間，一向不喜甜膩的李避之卻沒有把它推開，他再次睜眼看去時(shí)，卻只看到了鐘棠在明暗的火光中，離去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妖精：我聽說上一個(gè)不肯認(rèn)自己媳婦的人，臉都被自己打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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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山莊羽影（三）

    夜深了，圍在壁畫前的官差們，終于抵不住饑餓與疲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徹底被鼾聲所取代。

    鐘棠最后往火盆中添了些許柴火，抱在黃貍兒靠在墻邊，也像是已經(jīng)睡去。

    李避之依舊坐在角落中，凝神打坐。

    廟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小了些，周遭漸漸的安靜下來，就連官差們的鼾聲都好似被什么蒙住了，悶悶地低了下去。

    李避之卻漸漸皺起了眉，一直縈繞在鼻間的甜膩香氣，此刻忽而變得濃郁起來，仿若在這暗夜的小廟中，織成張細(xì)密的網(wǎng)，慢慢地將李避之籠罩，而后無聲無息地收緊，一絲一縷鉆入他的肺腑，浸入他的心神。

    “锃——”置于暗青道袍邊的木劍，乍然發(fā)出短促的嗡鳴，而原本盛著蛋羹的瓷碗應(yīng)聲而碎，李避之亦不知在何時(shí)，睜開了那雙凝霜的眼眸。

    眼前的小廟，已全然不是他入定前的模樣。

    官差、火盆、壁畫，所有的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暗灰色布簾，它們自小廟布滿蛛網(wǎng)的梁上垂下，像一具具吊死的尸體，糾纏著，飄動(dòng)著，將詭譎可怖的暗影，投落到人心上。

    李避之并無所動(dòng)，只是平靜地看著那些布簾，眼神中無驚亦無懼。

    尚未開刃的木劍在他的身前立起，鈍平的劍尖懸離于地三寸之上，落下一道細(xì)窄含鋒的影，仿若倏爾后，便會(huì)破空而出。

    但，木劍卻始終未動(dòng)。

    一雙手，撩開了那重重灰簾，攀住了李避之的肩膀，隨著瓷碗破碎而消失的甜香，再次彌漫開來。

    “道長，夜深可覺饑寒了？”

    李避之猝然側(cè)身，只見那無盡陰沉的暗灰之中，忽而現(xiàn)出一抹朱紅，似是濺了血，似是染了春，洋洋散散地落到了他的青衣袍上。

    玉白的手臂，便從那朱紅之中伸出，環(huán)上了李避之的脖頸，溫?zé)岬闹讣猓c(diǎn)觸著道長冰冷的下巴。

    “放開。”隨著李避之一聲低斥，懸于身前的木劍驟然迸發(fā)出刺目的寒光，暗青色的劍氣瞬間撕裂了周遭的布簾，卻只是在鐘棠的朱衣上，留下了淡淡的痕。

    鐘棠卻好似無知無覺，他輕笑著，繼續(xù)纏上青衣道長的身體，修長的手指勾挑著他的領(lǐng)口與衣帶。

    李避之在克制著什么，卻在垂眸的一剎，不知怎的，正對(duì)上了鐘棠空洞的，泛著薄紅的雙眼。

    “道長，我?guī)湍闩碜影桑俊敝皇瞧痰氖?，鐘棠卻已蹭入了他的懷中，那淡淡的香甜之氣，隱去了侵略的敵意。

    ——只在他的唇上，余下了微涼的、令人沉淪繾綣的一個(gè)吻。

    “你……”李避之的手，不知何時(shí)，仿若無意地托住了鐘棠的腰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