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陟愣愣地跟著虞玓上了三樓的包間雅座，剛進門就被鄭國公家的魏叔璘給勾住肩膀，笑著說道：“前些日子說要與你聚會，你且說著還不能出門，怎今日這生辰就可行了？莫不是要討我們幾個的禮物？”

    虞陟這一一看去，全是他所結(jié)識的好友，有幾個也不知虞玓是打哪兒請來的。

    他心中熨帖，頗有些感動。

    嘴里說著，“我家中管教甚嚴，你們也不是不知道？今日可得虧了我家二郎才能出來?！?/br>
    這席面請來的都是與虞陟交好的，他甫一進來就被人拉走了。

    虞玓不去管陷在好友中的大郎，避到了旁邊去吃茶去。他雖是早有預(yù)謀，卻也做好了打算定要滴酒不沾，若是再發(fā)生上一次那樣的畫面，怕就是連他也要給大伯娘禁足了。

    席間熱鬧異常，都是大半小子，更有行冠禮的年長郎君，吃著酒倒也有了幾番滋味，竟是開始作詩來。

    虞玓聽到那頭傳來的熱鬧，默不作聲繼續(xù)往旁躲著，是一種全然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嗯。

    在經(jīng)過劉朝生和虞世南的雙重打擊后，虞玓對自己作詩的能耐倒是有了心理預(yù)期。

    但凡這種事情，那向來是不肯摻和的。

    他吃著茶，魏叔璘從旁邊走來，對著虞玓笑道：“你家大郎在那里被人灌酒，二郎不去救他？”

    虞玓看著這魏叔璘笑吟吟的模樣，冷靜地說道：“難道方才你沒有灌他？”

    魏叔璘哈哈笑著，“今日他可是這里的主場，不灌他的酒，還能是灌誰的酒？”

    虞玓搖著頭，但眼里也隱約有著笑意，“我酒力不佳，莫說是去幫他，怕是會成為他的拖累。還是讓大郎孤軍奮戰(zhàn)才是。”

    這說得光明正大，其實就是在看戲。

    魏叔璘看著虞玓那一本正經(jīng)實則有些促狹的平靜模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才笑著離開復(fù)加入進去。

    直至天黑的時候，虞陟是被魏叔璘的馬車給抗回去的。

    虞玓看著虞陟的那匹馬孤零零地站在一邊，就一齊牽了回去。左不過西市走過去，也要不了多久的時間。只是在出發(fā)之前，虞玓和紅鬃馬商量，“莫要啃人家的尾巴?！?/br>
    紅菩提：“咴咴——”

    “我就當你答應(yīng)了?！?/br>
    虞玓挑眉，淡淡地說道。

    他單手牽著兩匹馬的韁繩，長長的繩子曳在地上，與他隔著些距離。

    斜陽西下，橘紅色的暖光打在身上，初秋的涼意少了點夏日的熱情，多走幾步后，那主街旁的槐樹打著旋落了幾片葉子下來。

    虞玓穿著件藍泡深衣，寬大的袖子落下后，蓋住了手腕戴著的菩提子串。長長的背影落在街上，被跟在后面的紅鬃馬踩了踩蹄子，然后沖著旁的馬嘶鳴了兩聲。

    那只馬默默往旁邊走開了兩步。

    惹不起，倒還是躲得起。

    虞玓一路溜達回去，在閽室那里看到了在等著的白霜。溫婉的婦人看到虞玓回來的清醒模樣，雖然面上不顯，但他還是能看得出她松了一口氣。

    兩人一前一后去馬廄，虞玓彎腰給馬抱著馬草，“白霜jiejie，我沒喝酒。”

    白霜溫柔笑著，“是，我知道郎君最懂事了?！?/br>
    虞玓抿唇，把新鮮的馬草給鋪開來后，待兩匹馬都各自埋頭苦吃，才往后退了一步。

    當初跟著他從石城縣來的人一共有六個，劉家人現(xiàn)在被他安置在外頭的鋪子去了，三花歲數(shù)太小，也被劉嫂帶出去教養(yǎng)。而阿牛已經(jīng)懂事，開始跟著劉勇在外面跑腿。

    到最后一直留在府里跟著虞玓的，就只有白霜。

    “白霜jiejie，你其實跟著他們出去會更好?！?/br>
    虞玓在回院子的路上，斂眉想了想，認真地說道。白霜若是留在府上，想要一家人團聚還是比較麻煩的。

    白霜輕柔地笑道：“郎君，人心是會變的?！?/br>
    虞玓微愣，輕輕停下腳步。

    白霜慢慢走上來，幫著他理了理袖子衣襟，輕聲說道：“現(xiàn)在我不在家中，他們每日想到郎君的身邊還有我在，做事就不會太出格?？扇羰俏乙矚w家了，焉能知道他們是不是也會走那些掌柜的老路子？”

    “劉叔不會?！庇莴Z淡淡地說道。

    白霜退后一步，看著清朗的小郎君，偏頭笑著，“是的?！?/br>
    但是他們都沒說劉勇會與不會。

    白霜送著虞玓進了書房，良久，站在門外輕嘆了口氣。

    虞玓一路帶著他們進京，花著兩份月錢，讓劉勇負責著來往商鋪的聯(lián)系與交易……這無不是因為他看似寡淡，實則極念舊情。

    念著劉叔，念著白霜曾經(jīng)的好。

    白霜與虞玓的談話就像是淺淺的漣漪，留著些許痕跡卻乍然消失。

    過了休沐這日的興奮后，這就又投入到學海無涯中去。

    虞陟偶爾看了也要給虞玓打抱不平，“早知當初不要你去崇賢館了，既能點你去那里讀書，便是來國子學也是可行的。怎就這般疲勞嚴苛？”

    虞玓默默看著懶惰成性的大郎，幽幽地說道：“大郎隨我一同去見叔祖？”

    虞陟立刻拒絕，“那就算了?！?/br>
    虞玓輕哼了聲，重新投注在還未讀完的書頁上。若說疲乏，那自然是有的，但是每日去崇賢館倒也有別的好處，那便是能常常看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