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眼睛腫了一圈，像是被人一拳揍到臉上，而嘴角還帶有被擦破的痕跡，看起來頗為狼狽。

    程處弼挑眉，“你這是在哪兒同人干架了？需要兄弟去幫忙找場子不？”

    李翼啐了一口，掀開下擺就在虞玓的身邊坐下，“也別了，我和他打一架還能說是兄弟間廝混，要是再加上你們那可就是以下犯上了?！?/br>
    程處弼一聽李翼的說法，就知道是誰了，“你和哪位王爺干架？我怎覺得這不是你的風(fēng)格……你不向來謹(jǐn)慎嗎？”

    李翼瞥頭看了眼虞玓，想了想倒也是直說了，“是魏王?！彼鷼庵拢故沁B一聲殿下都不愿說了。

    魏王李泰，是圣人最疼愛的兒子之一，或許這個(gè)“之一”可以去掉。

    程處弼聞言倒是有些詫異，李泰從來與他們就不是一路人。

    魏王在京兆的聲名多是才華橫溢又工草隸，極其喜歡禮賢下士，求得賢良。且因?yàn)槭ト藢櫮纾缃裎和跻呀?jīng)有二十二州封地，更遙領(lǐng)十?dāng)?shù)州之都督職位，就連現(xiàn)下雍州即京兆府都在他的管轄之下，如此種種優(yōu)待，時(shí)人感嘆其寵異如此。

    李翼撇了撇嘴，“我看不慣他那種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做法，此前太子昏迷了許久，東宮有些動蕩是實(shí)。他倒是好，在明面上總是往東宮跑，端的是一副兄弟相親的模樣，可背地里怕是恨不得……”

    程處弼蹙眉，忽而喝道：“慎言！”

    李翼突地一驚，本在講的話這突如其來的兩字給打斷。

    程處弼意有所指，“背后議論朝綱是常有的事，可若是再說些嚴(yán)肅的話題，還是須得換個(gè)地方?！备鞣N趣聞八卦說了自然沒問題，但是涉及到官家的皇嗣，還是需謹(jǐn)慎些。

    虞玓慢吞吞給兩位都泡了茶，然后抱著沒加料的茶水縮在旁邊聽著。

    這里頭的茶水在虞玓吃來沒好到哪里去，各種佐料混雜在一起，倒是比樂坊那處多了辛辣二味。

    若是這也能算作不同，那也當(dāng)真是不同。

    李翼環(huán)顧了四周這茶樓的模樣，說是雅座，可卻是半開闊的閣子，本意來此是為了欣賞茶樓附近的湖泊河流。

    他嘆了口氣，連續(xù)吞了兩杯茶，“三郎說的是，這話不該在這里說?！彼峥嘞汤钡母鞣N滋味盤旋在李翼的心頭，確實(shí)是有些憋屈。

    虞玓挑眉：“聽說魏王向來聰敏絕倫，喜好求賢。如此脾性，為何會與世子發(fā)生沖突？”

    李翼嘆息，揉著眉心說道：“他聰明是真，求賢也是真，不過這人向來清高傲慢，看不起粗鄙之人，我同程處弼他們幾個(gè)關(guān)系好，倒也成了魏王眼里的下等人。試曾想這般備受帝王寵愛的子嗣，如何能真的有那賢良寬厚的品行？可不是人人都能如皇后娘娘那般仁慈和善?！?/br>
    程處弼抬手拍了拍李翼的肩膀，然后說道：“你就這么過來了？難道不防著他惡人先告狀？”

    李翼郁悶地說道：“氣過頭時(shí)，同他打架的時(shí)候沒想那么多，圣人如此寵愛魏王，縱然我去告狀求情又如何?！币f圣人會因?yàn)閮尚罕舜说拇蚣芏轮加?xùn)責(zé)李翼，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李翼可能自此在圣人面前掛了名號，還是不良的那種。

    李翼這般心態(tài)，照理來說難得與李泰發(fā)生沖突，奈何他和李泰的沖突是日積月累，終究有忍無可忍的時(shí)候。

    虞玓不知李翼與李泰究竟有什么瓜葛，只方才他稱贊長孫皇后，倒是讓虞玓想到了數(shù)日后的宮廷設(shè)宴，“雖圣人偏寵魏王，然皇后娘娘一貫公正賢良，數(shù)日后不是宮中設(shè)宴嗎？”

    他雖未說透，但是在座的兩人已然聽明白虞玓的意思。

    李翼眼前一亮，登上一掃剛才的頹廢，拍著虞玓的后背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他連說了兩句，確實(shí)能看得出來此事還是有些壓力的。

    本來李翼對這種事興致缺缺，倒也沒想到最終還是得靠這設(shè)宴一事窺得機(jī)會。

    他父親唐虢莊王雖是圣人的兄弟，如今在外屬豫州刺史，卻是極為不起眼的一位王爺。若是因此為自家父親招惹禍端，那實(shí)屬麻煩。

    經(jīng)此一事，李翼和程處弼倒是和虞玓說了不少趣事八卦。

    李泰因?yàn)樘炙允ト颂卦S他進(jìn)宮的時(shí)候可以坐轎子；太子與太子妃成婚一年卻杳無音訊，暗地里有不少人緊張；秦懷道他爹每次喝酒都會被夫人抓包，繼而就是一頓罵，當(dāng)真是鐵娘子；某大人看起來嚴(yán)肅正經(jīng)喝醉酒后卻會抱著人嚎啕大哭……

    諸如此類的趣事灌了虞玓一耳朵，讓他牽著馬歸家的時(shí)候，還饒有趣味地想道：或許去問叔祖還能得到些更有趣的事情來。

    等虞玓回家后，正巧白霜與劉勇劉慶也前后腳回來了，他們登時(shí)就去拜見了自家小郎君。

    虞玓細(xì)細(xì)聽完他們的對話后，清透漆黑的眼眸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殘陽，片刻后說道：“莫要再追下去?！彼@話是同劉勇說的。

    白霜蹙眉，“郎君也以為其中有所不妥？”

    虞玓半闔眼眸，看起來波瀾不驚，“合該有人設(shè)套?！?/br>
    白霜一驚。

    她下午同劉勇一起去見了中人，卻是一前一后分開去的。

    劉勇離開后，戴著帷帽的白霜帶著徐慶進(jìn)了中人的宅院，佯裝是初來長安的商婦，欲盤些急于轉(zhuǎn)手的店鋪。那中人與她一一羅列，因著白霜穿戴雖樸素，可手腕不經(jīng)意露出來的手環(huán)卻值不少價(jià)，因而哪怕白霜再挑剔，那中人想做成這單生意，便羅列盡了手里僅有的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