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只貓來說，確實是多災(zāi)多難了點。

    李承乾面對虞玓那雙漆黑清透的眼眸有些不敢直視。

    這近乎是小孩柔軟的自白了。

    這夜大貓難得乖順地窩在了虞小郎君的被窩里，一人一貓睡得昏天暗地。

    次日，虞玓費勁巴拉爬起來讀書，大貓吃過虞玓親手拿過來的飯食，然后舔著毛跑了。任憑白霜找遍整個虞宅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白霜同劉嫂說道：“不知大山公子又哪去了?！?/br>
    劉嫂從白霜手中接過被褥，笑呵呵地說道：“那貓總是靈性，自有歸處。平日里那般愛潔，偶爾倒是能舍得下脾性?！?/br>
    大貓在劉嫂口中是徹底轉(zhuǎn)變了形容，從邪性到靈性就是一大躍.進。就連白霜得知大貓救了虞玓后，對大山公子是愈發(fā)禮待起來，這說話待遇可比照虞玓來增長。

    而他們話里話外的存在，眼下正踩著圓潤的屋脊，漆黑的貓團正幽幽蹲坐在縣城最高的酒樓——留香樓。

    倒豎的貓瞳緊縮著，從留香樓的屋頂遠遠看去，甚至能夠窺看到縣內(nèi)大部分的建筑物。貓的視線從縣學(xué)挪過后，漸漸落到有些距離的堅硬地面。

    蓬松柔軟的大尾巴甩了甩。

    兩只本來的地盤就在這里的野貓試探著往前走了走，明明還未靠近龐大影子的領(lǐng)域范圍，卻突然嘶鳴了兩聲緊急逃竄了出去，如同背后有猛虎在追趕。

    貓咧了咧嘴。

    脾氣極好地繼續(xù)趴著。

    他沉默地注視著來往的行人，涼風(fēng)吹過蓬松的毛發(fā)，悄然地把貓變成漆黑的大毛球。底下有小童昂著腦袋，奶聲奶氣地拉著阿娘的手：“大球——”

    阿娘笑著說道：“等家去便買給你頑。”

    她抱著小童，沿著坊墻邁步回家，被抱在懷里的小童小小手薅著阿娘的衣裳，可清透稚嫩的眼睛一直盯著貓，“呀~”這便是最童稚的渴望了。

    透亮得讓貓想起另外一雙眼眸。

    看來不能死在這里。

    貓想。

    偶爾，極其偶爾的時候。

    他還是有點良心。

    …

    軍務(wù)邸報在不是異常緊要的關(guān)頭，向來是日行三百里，待消息送往長安的時候，盧國公程知節(jié)還在與舊友吃著酒。說是舊友，自當(dāng)是老國公這一群以前的老將，大家都是從瓦崗寨或秦王那時期過來的，經(jīng)歷了許多的動蕩才走到了今日，可說是過命的交情。

    程知節(jié)看起來富態(tài)些，留著大扎胡子。坐在他邊上的翼老國公秦瓊精瘦，臉色稍顯蒼白，只見他舉著酒杯痛快地說道：“喝酒就當(dāng)如此，那種小口小碗有什么值當(dāng)?shù)?？?/br>
    程知節(jié)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嫌棄得要命，“老子可沒叫你過來，要是你夫人打上門來，老子直接就讓你滾出去！”

    聞言，本是儒將的秦叔寶稍微收斂了一下。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在家中向來是被禁酒的。秦夫人可謂是女中豪杰，那一群老朋友中要是有哪個敢叫秦瓊?cè)コ跃?，秦夫人那是打上門來無二話的。

    就算是脾氣爆裂的程知節(jié)都不得不蟄伏下來，可見秦夫人的脾氣如何。

    “我聽說你家三郎要回來了？”

    “那也沒那么快，說是要年關(guān)后才回。他奶奶個腿，說是不回來就當(dāng)真不回來了?！背讨?jié)表面上是這么說著，但實際上還是很自豪。

    程處弼這脾氣像他，誰在看到與自己相似的孩子時會不高興呢？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他現(xiàn)在回來肯定不會與當(dāng)初一般，你這老小子高興還來不及，怎么可能會生氣呢？”秦老國公最看不得成程知節(jié)裝相，忍不住在一眾朋友的面前揭他的短。

    程知節(jié)哈哈大笑，混不在意地說道：“反正隨老子就是好事?！?/br>
    現(xiàn)在聚會的人都是老朋友了，吃吃喝喝的時候沒那么多的顧忌，許多人說完話后都忍不住哄堂大笑，難得有這般的氛圍，正當(dāng)酒席正熱鬧的時候，門外有家奴高聲說道：“將軍，三郎的信送來了?！?/br>
    一直駐扎在并州，難得回京述職的英國公李勣奇怪地看著程知節(jié)，“你家三郎不是向來最厭惡讀書寫字的嗎？”他頭發(fā)半花白，可挺直的腰板精氣神十足。

    程知節(jié)懶得理會老友的打趣，把擋道的幾個老朋友踹開后，取來家仆遞過來的信件，還沒開始拆對面那幾個老酒鬼又開始喝起來了。

    吆喝吃酒，笑鬧交談，這大唐最頂尖的一群老將軍們，瞧來與普通人也沒什么不同。

    程知節(jié)拿著信，眉毛都要挑出來。

    他是給這書信的厚度給嚇著了。

    程處弼往日的信但凡寫滿一張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現(xiàn)在居然是有些厚的一疊。程知節(jié)大字不太認(rèn)識，正好他兒子也是，沒想到兩相對照下居然勉強能讀懂。

    他看了許久的信，還沒回神，卻還下意識吐槽，“三郎的字真丑?！?/br>
    自家阿耶嫌棄自家兒。

    很真實。

    旁的鄂國公尉遲敬德瞧他這么細心品讀，登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了信，搶著閃身到李勣背后偷看了信里的內(nèi)容。

    好半晌突地拍腿大叫。

    這惹得一時之間席面上的人開始爭奪起這書信的內(nèi)容，爭相閱讀程三郎的筆墨。

    這等激烈程度如同京師每年會爭相傳閱書法大家的筆墨那般，不知程處弼知道后是高興，還是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