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風逐那邊立刻傳來類似于喜悅的情緒,她抬起手很快就把包著頭的紗巾一層一層扯下來,露出一張雖然毫無血色,也沒什么rou,顯得眉眼鋒利,卻很正常的臉。 “這不是挺好看的么,走,我?guī)阏移烈路Q去!” 喻辰帶著風逐下山回到沐雨樓,徑自上樓開衣柜,鐘鵲和水令令看見風逐的樣子都很驚訝,水令令還說:“竟然真的有人能煉成活人一樣的人傀儡。” “怎么?你以前聽誰說過嗎?”喻辰聽她話音有異,叫風逐自己選衣服,回頭問道。 “玄月教的人提過,說是十幾年前,有個很有名的傀儡師,曾經(jīng)拿人魂煉成過極其強大的人傀儡?!彼盍钫f到這里,深吸口氣,“喻副隊長,我可以跟你坦白一切,但你能不告訴別人嗎?” 第38章 駭人聽聞 喻辰斷然拒絕:“不能, 至少稟報尊主?!?/br> 水令令討價還價:“那無論如何,您都不能趕我走?!?/br> “你是不是以為,我說把你們倆扔海里喂魚, 只是嚇唬你的?”喻辰雙手環(huán)抱胸前,側頭問鐘鵲,“是我看起來不夠兇惡嗎?” 鐘鵲先勸:“喻副隊長息怒?!比缓笸埔煌扑盍?,“你是有多傻, 喻副隊長讓你把事情說清楚, 不就是為了給你個機會,想留下你嗎?這時候還問這種廢話!” 這姑娘是真機靈, 喻辰忍住了沒笑, 淡淡道:“那可不一定。鵲鵲先回去吧?!?/br> 鐘鵲答應一聲, 手上還是偷偷捏了水令令手臂一把, 給她使了個眼色才走。 風逐這時也挑出了她想穿的衣服——一套墨綠色曲裾深衣, 這套衣服無論顏色紋樣、還是款式都不是喻辰的菜, 一直丟在角落, 從沒穿過, 沒想到風逐倒喜歡。 “好啊,那你在這兒換吧, 自己會穿嗎?” 這套衣服足有三層, 看起來就不好穿, 風逐卻表示她可以,喻辰便不再管, 轉頭示意被晾了一會兒的水令令跟她上樓,去了樓頂露臺。 “聽說深海之中有一種兇惡之極的怪物,形似鱷魚,體型巨大, 一張巨口能吞下整個極東島,東海岸那些人稱之為神鱷,為了不讓它作怪,時常扔活人下去給它做食物?!?/br> 喻辰趴在欄桿上望著海面,“不知道扔你下去的時候,這神鱷肯不肯露個面?!?/br> 水令令:“……” 她在喻辰身后來回轉了幾圈,才下定決心說:“我接下來要說的,可能過于駭人聽聞,但我發(fā)誓全都是真話……” 喻辰轉過頭,側身倚著欄桿:“你放心說吧,其實我多少猜到了一些?!?/br> 水令令不信:“你絕不可能猜得到?!?/br> “是嗎?”喻辰被激起了勝負心,“我要是猜到了呢?衛(wèi)孑的孑,是取的介姓同音字吧?” 水令令果然臉色大變:“你……你知道了……” “云嶺堂老板姓什么,并不難查。”喻辰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柴家二公子戀上本該做自己嫂嫂的介家大小姐,也并不多么駭人聽聞?!?/br> 戀上嫂嫂那半句剛說出口,水令令就已面如死灰,喻辰有些意外——衛(wèi)孑喜歡介家大小姐,水令令不可能今天才知道吧,至于受這么大打擊嗎? 哪知水令令呆愣片刻后,竟然苦笑道:“是么?那可能確實是我自己太當回事了。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愛慕介微,但我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并不知道她是……” 喻辰懵了一瞬:“你慢點!你說什么?誰愛慕誰?介微是……介微,衛(wèi)孑?!” 水令令也有點懵:“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我是猜到了,但……”喻辰拍拍腦門,往回倒,自己捋,“你是說,衛(wèi)孑就是介家大小姐介微,你……” 水令令認真點頭:“我是柴令?!?/br> “……”這是什么錯亂扭曲的劇情?!喻辰瞪著眼上下打量面前怎么看都貨真價實的“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你給我從頭說!” 水令令——柴令先嘀咕:“我是要從頭說的,你自己打斷我……”看喻辰立起眼睛,忙接回前話,“一年多以前,我離開家出門游歷,在永定城認識了女扮男裝的介微,她當時說她叫落炎,是東海之濱東萊宗的弟子,也是奉師長之命出門歷練。” “然后你們一見如故,從此就結伴同行了?” 柴令點頭,喻辰有點奇怪:“你以前沒見過她嗎?” “沒有。當初兩家約定聯(lián)姻時,我還在師門、沒有下山,后來我下山回家,云嶺堂已經(jīng)……” “你還另外拜了師?” “是,我從小就喜歡學劍,但我家長輩都不長于此道,我就去投了松岡劍派,在山上學了三十年劍,有所小成,師尊才許我下山,回家看看。” 松岡劍派啊,難怪衛(wèi)孑的劍法那么厲害,喻辰對這個門派印象很深,“聽說松岡劍派收弟子要求極高,既要有天分,又要耐得住只面對一劍、十年不得出的寂寞,還要心性堅定、純澈正直……” 柴令慘然一笑:“這就是我寧可兩人一起死,也不愿去斗元宗的原因之一?!?/br> “你怕連累師門?” 柴令點頭:“時至今日,我已無顏再見師尊,也不敢再稱是松岡劍派弟子,但這一年我們四處游歷,結識的人著實不少,萬一在君天山被認出……” 劍門弟子入魔,還去圍攻同道,事情傳出去,確實對松岡劍派清譽有損。 松岡劍派跟賀蘭山莊、斗元宗這種明明更有名望、卻表里不一的大世家大宗門不同,他們一向踐行正道、俠義為先,在最后與外來入侵者的戰(zhàn)斗中,為保護弱小,幾乎整個劍派都戰(zhàn)死了,也不肯退后半步——喻辰一向淚點極高,看到這里都不由流了淚。 有這點感情分,喻辰看柴令也順眼許多,語氣變得溫和:“那你們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樣的?” “我們一起游歷了幾個月,她說要回師門,我覺得同她格外相投,一時不舍得這么分開,她順勢邀請我去她師門做客,我那時傻傻的,絲毫沒有防備,就跟著她去了。誰知道她所謂東萊宗的話,都是騙我的……” 喻辰有個很不妙的猜測:“她不會入了玄月教吧?” 柴令嚇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你可真是夠傻的?!庇鞒綋u搖頭,“繼續(xù)說?!?/br> “……玄月教教主壽限將至,卻不甘心死去,派教眾出去誘騙我這樣的年輕修士,回來讓他奪舍,但他其實也不懂怎么才能奪舍,試了好多次都沒成功。到我的時候,他們弄了個移魂陣,想把我魂魄先移出去,介微就在這時闖進陣中,我們兩個魂魄移位、互換了身體?!?/br> “她是有預謀來搶你的身體,還是來救你的?”喻辰皺眉問。 柴令憂郁地看她一眼:“您覺得呢?” “……”行吧,這個問題確實不必問,“她搶了你的身體,玄月教也不容她,所以你們兩個一起逃命,直到看見天魔城?” 柴令點頭,喻辰道:“怪不得,我就說以你的情形,就算生死關頭、感到絕望,也不該入魔……不過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 “我也不知道,不知不覺就……” “到玄月教之前嗎?” “對。” “你那時候知道她是女子了嗎?” 柴令:“……” 喻辰忍不住伸手拍拍他肩膀:“沒想到你愛得這么深沉——如果你說的都是真話,那我收回之前說的那句,你這份愛,確實很珍貴。但是,我也能理解介微,家破人亡之仇,不是那么簡單就能化解的?!?/br> 柴令卻道:“我不相信家父家兄會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我在家里也從沒有見過金絲翠玉蜂,這其中說不定有什么誤會……” “你沒見過金絲翠玉蜂,那有沒有喝過能使人修煉事半功倍的蜂蜜,或者吃過什么添加蜂蜜的藥丸?” 柴令泄氣,走到欄桿邊,趴上去,低聲道:“她也是這么問我。” 看來兩個人已經(jīng)為這事爭論很多次了,喻辰道:“你說師門是原因之一,那之二就是怕連累家門吧?” “我還沒有當面問過父兄,怎么能就此給他們定罪?” “那如果他們真的是滅介微全家的兇手呢?你會大義滅親么?” 柴令沒有答案。 喻辰又說:“此事牽連甚廣,玄月教在我魔界周圍作亂,不能置之不理,我得稟報尊主?!?/br> 她之前就這么說了,柴令也沒表示異議。 喻辰看他垂頭喪氣的,頂著個美貌姑娘的身體,看起來格外可憐,便又多說一句:“如果捉到人,也許能重設移魂陣,讓你們換回來呢?” 柴令一秒站直,雙眼發(fā)光地看向喻辰,但一瞬之后,那光又暗了,“她修為不足,身體恐怕承受不住?!?/br> 到現(xiàn)在都還想著介微能不能承受,這確實是真愛了,可惜,他倆也確實是仇家,柴家現(xiàn)在還養(yǎng)著的金絲翠玉蜂,就是鐵證。 “走吧,先去見尊主再說?!?/br> 喻辰帶著他回去天魔宮,此時天光初露,天魔宮西翼人來人往的,項越正準備帶人出發(fā),看見喻辰早早過來,身后還跟著“水令令”,驚奇道:“怎么?又有jian細?” jian細本人微微一笑:“不是。他們之前不是被玄月教追殺嗎,屬下回去想了想,覺得這玄月教未免膽大包天,敢在我們南天涯撒野,就又問了幾句詳情,再來回稟尊主。” 項越笑道:“還是喻副隊長思慮周詳。你稍等,我叫人去通報一聲?!?/br> 喻辰道了謝,又請他派個人再去把衛(wèi)孑找來。 楊無劫那邊很快就叫她過去,這次他懶怠動彈,喻辰帶著柴令直接到了熾盛殿,把實情從頭到尾簡單一說,最后道:“尊主,屬下覺得玄月教如此大膽,不能放任……” “項越走了嗎?”楊無劫插嘴問。 “還沒有?!?/br> “讓你身邊那個傻子去跟項越細說說玄月教在哪出沒。” 喻辰轉頭,“那個傻子”灰溜溜走了。 “衛(wèi)孑呢?”楊無劫又問。 “屬下叫人去找了。” 楊無劫掃喻辰一眼,喻辰莫名其妙,看我干嗎?我做得還不夠周到嗎? “我好得很。”尊主大人突然說。 “???”喻辰更莫名了,“尊主……” “你不是擔心反噬嗎?”楊無劫給了喻辰一個極其嫌棄的眼神,“整日想東想西、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有這些空閑,你怎么不自己修煉?那兩個人有什么愛恨情仇,與你什么相干?為了這么點兒破事來回跑了兩趟,天都亮了!” 哦……這是回她之前在肅殺堂問的話啊,喻辰不由笑起來:“尊主真是的,過了半晚才回答,我都接不上。” 她還埋怨上了,不是她鬧脾氣,滿口屬下屬下的,誰耐煩提這個?這會兒又是誰笑逐顏開,從屬下變回我了?楊無劫瞪喻辰一眼,覺得這丫頭真是特別麻煩。 “他們倆的事,本來我也不想管了,但是您說,真出了事就找我,我心里惶恐。衛(wèi)孑又是這次擂臺賽難得一見的人才,我瞧著尊主也挺看重他的,便想趁著還沒出發(fā),把事情弄個清楚,也免得有后患?!?/br> “嗯,衛(wèi)孑這個人,確實可用,心機手段都出類拔萃,又占了柴令的身體,白得一身劍術……”說到這里,楊無劫斜喻辰一眼,“你多學著些?!?/br> “……”怎么聽他這意思,還挺贊賞介微,完全不想給那倆換回去了? 介微本人也不想換回去,她來到以后,證實了柴令說的全部是真話,甚至主動承認,她一開始就知道柴令是柴家莊二公子,接近他、與他交好,都是為了向柴家莊復仇。 反派大佬滿意極了,他就喜歡這種愛恨分明的人,干脆打發(fā)衛(wèi)孑隨項越出發(fā),先去收拾玄月教。 至于柴令,他還是那句話:“你想留就留,放心吧,他這么傻,也出不了什么大事?!?/br> 喻辰:“……”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衛(wèi)孑走了,柴令怕喻辰不帶他,之后兩天都老實得很。親衛(wèi)隊那邊,姜乘用這兩天時間,給每個隊員有針對性地布置了修煉功課,到尊主大人定好的出征之日,一切將將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