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姜皚面部線條繃的有些緊,聲音低而緩,少了起初故意掐細的尖銳和嬌軟。 江吟目光沉著,薄唇微動—— “不裝了?嗓子難受嗎?” 姜皚沒說話,抿唇謹慎地看著他。 “前幾天踢垃圾桶時的膽量呢?!苯髡f到一半,手中的動作停住了,“以為換個聲音我就認不出來了?” 他低下下頜,嘴角微微彎起,“你當我傻呢?” “……” 可不就希望你傻么。 姜皚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半分鐘不到眨了十多次眼睛,長睫和小扇子似的撲扇著。 她伸出那只自由的手輕輕拍了幾下他肩膀處的肩章,像是抖落塵埃的力道,細聲細氣地說:“江學長你不傻,精明著呢。軍訓期間拜托你多多照料了,千萬別搞特殊對待呀?!?/br> 中途看了一下他的表情,繼續(xù)道:“畢竟,學長也是一個人哦。” 兩句話,鏗鏘有力,幾個字眼咬的很重。 精明、特殊對待、一個人。 江吟聽完,表情未變,甚至連睫毛都沒有顫一下。 他松開攥著的手指,“那只手?!?/br> 姜皚略怔,懊惱地垂下眉眼。 他為什么可以把情緒控制得如此平靜,剛剛她那番挑釁的話語,落到誰的耳朵里都會刺痛一下。 “難道學長想和我這種人交朋友?” 她尾音拖得很長,臉上多了幾分自嘲。 脾氣不好,極端偏執(zhí)愛鉆牛角尖。 人際關系冷漠是事實,不敢嘗試交往也是事實。 所以她沒有朋友。 就在姜皚以為他會忽略她時,江吟緩緩抬起頭,嘴角的弧度逐漸擴大,不疾不徐吐出兩個字: “好啊。” …… …… 姜皚仰面躺在床上,臉上敷著濕潤的面膜紙,眼神放空。忽然想到今天江吟坐在底下的身影,翁里翁氣問正在電腦前敲病歷的尹夏知。 “你說江吟到底是什么心態(tài)?” 尹夏知頭也不抬:“你已經問第四遍了?!?/br> 姜皚撇嘴,“但你沒有給過我一個答案?!?/br> “你覺得他對你留有余情?”尹夏知轉過身來,手中晃著一根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你?” 姜皚堅定地搖頭,下意識否認:“不可能?!?/br> 尹夏知揚起眉,“你與其從這邊瞎猜,不如主動試探?!?/br> 姜皚沒說話。 “就像你大學時候一樣——”她捏著嗓子學得像模像樣,“江學長,不是你要和我做朋友的嗎?” 說完沖姜皚狡黠地眨眼,“看我學的像嗎?” 姜皚抖落渾身的雞皮疙瘩,不忍心承認她當初一步步接近江吟試圖追求的經歷有多么不堪回首。 江吟學經濟,她就報了第二專業(yè)也學經濟,結果被高數(shù)整的頭發(fā)都要掉禿了。 姜皚是純正的文科生,高考時語文和英語一百四十分,數(shù)學堪堪及格。 因為這扯后腿的科目,她被調劑進日語系。 不是喜歡的專業(yè),對待學業(yè)始終提不起興致。 大二開學他們都以為姜皚要轉院,但她沒有。 大概是不想再費時間費精力再去熟悉另一群人。 尹夏知收拾好病歷單,關上電腦,“我回去了,你休息吧?!?/br> 姜皚沉默好半晌后開口,聲音幽幽,包含著不知名的情緒。 “夏知,我的病……還會再犯嗎?” 她伸手遮住眼睛,擋住刺眼的光線,仿佛深陷黑暗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尹夏知觸碰到門把的手收回來,靜靜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她認識的姜皚,是多么驕傲的一個女生。 即便自己被關在一個小屋里,也試圖去勃勃生機地生存,去掙扎,去負隅頑抗。 現(xiàn)在,她卻遲疑了。 尹夏知嘆口氣,“姜皚,你是個正常人?!?/br> 床上蜷縮的人動了一下,縮了縮腳趾。 她記得有個人也曾和自己說: 你值得被愛被珍視。 姜皚,你很好很好。 - 江吟看起來沒有謝權那么閑,工作日的時候他忙到連人影都看不見。 姜皚經過對面會議室時會刻意頓一下,透過層疊的百葉窗仔細辨別里面的身影。 全都不是他。 課空,姜皚到茶水間接水,謝權就揚著一雙漂亮的眼亦步亦趨跟著她。 茶水間內人來人往,謝權倒是毫不避諱站在姜皚面前講段子。 沒有顏色的。 只為博美人一笑。 “從前有個人姓鐵,從小不能說話,請問他得了什么病?!?/br> 姜皚捧著咖啡杯,轉了轉眼珠,“什么?。俊?/br> 謝權憋笑:“哈哈哈哈哈老鐵沒毛??!” “……”周身起了一陣冷風,吹得人寒毛直豎。 姜皚嘴唇碰到杯壁,小口喝著,而謝權則并肩站在她身邊,溫柔淺笑的模樣引來過往員工的注視。 礙于合同關系,他是t.k總裁,姜皚不好直接出言提醒,索性想出個穩(wěn)妥的方法讓他知難而退。 她咽下去口中濃郁的咖啡,聲音平淡:“安徒生童話里誰的胸最平?” 謝權垂眼,耳尖泛紅,“誰的?” 姜皚用指腹摩擦著杯壁,指尖輕輕敲了幾下,“小紅帽。” 謝權思索片刻,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為什么?” “……因為啊,”她很淡的笑了一聲,“小紅帽的奶奶被大灰狼吃掉了。” 謝權愣了愣,嘴唇翕合數(shù)下沒吐出一個字來。 姜皚重新接滿水,心滿意足地回到會議室。 謝權恍神,僵著臉給江吟發(fā)短信。 ——哥,女人太可怕了! 說黃段子臉不紅心不跳,這段位比他想象中牛掰多了。 下午臨下課,江吟出現(xiàn)在會議室后門,為了不影響課堂進度直接坐在最后一排。 姜皚正講解語法,抬頭匆匆略一眼便收回視線。 到課堂實踐,她放下手中的教案,雙手輕輕撐住桌沿,“下面我請一位來翻譯個句子?!?/br> 翻開花名冊,從市場部一直看到臨時加上的謝權和助理,沒能挑出一個順眼的名字來。 半晌,姜皚輕飄飄闔上手中的冊子,稍微放大音量喊了一句:“江吟。” 她沒叫他“江總”,也沒像其他女士一樣客氣地稱他一句“江先生”。 眾人的視線隨即開始搜尋自家老板的身影。 這時江吟已經起身,穿著與前幾日版型相仿的深藍色西裝,沒系領帶,領口下方的兩顆紐扣沒扣,露出平直的鎖骨。 別人不知道,但謝權可曉得江吟自學過日語,n1專業(yè)水平到不了,日常交際絕對沒問題。 姜皚想故意為難,怕是找錯了人。 ppt上出現(xiàn)一行字——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再正常不過的日常交際用語,江吟看到時卻一頓。 姜皚不喜歡拐彎抹角,無奈礙于心理障礙,不得不選這種方式來試探。 江吟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嘴角彎出一道難以琢磨的弧度。 他斟酌片刻,緩緩用日語念出來。 謝權挑起眉,看吧,果然難為錯人了。 然而下一秒,姜皚沒有半分惱意地反問:“可以嗎?” 用日語,謝權能力不及,手肘拐了下身邊的助理:“小姜老師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