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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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森早早就走了,靳遙自然是一個人回家。 陸森的動作一向比靳遙慢,從前都是靳遙等他,這回陸森不在,靳遙不必等人了,照理說應該很快出教室才對,但阮恬在座位上磨磨蹭蹭半天,完了抬頭一看,看到靳遙還在教室,之后才想起今天是他值日。 阮恬撇了撇嘴,打算等值日生走了,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再行動。 但是看情形他們一時半會還走不了,阮恬于是隨手拿出了一張卷子開始做。 一旁的劉默整理好書包,見阮恬還坐在座位上東張西望地寫試卷,絲毫沒有要起身回家的意思,忍不住問道:“你還不走么?” “???哦……我……我寫試卷呢?!?/br> 劉默皺了下眉,寫試卷?可她的心思明顯不在試卷上:“不回家寫嗎?你以前不都是帶回家寫的么?” 阮恬隨口道:“今天想在這兒寫完再回家嘛……”寫完一張試卷起碼得一個小時,阮恬也覺得自己的借口有點扯,于是找補道:“我覺得今天這張卷子挺簡單的,半個小時應該就能做完……” 劉默深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明。 最后一節(jié)自修課,他剛好也做了那張試卷,那是一張數(shù)學試卷,難度比前幾天做的都要大——他自認他的數(shù)學成績在班上也排的上前三,連他都覺得難,阮恬是怎么說出“簡單”二字的? 劉默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阮恬也沒再分心思給他,過了一會兒旁邊響起了椅子的挪動聲,阮恬覺得大概是劉默起身要走了,剛想轉頭跟他說聲再見,卻忽然“啊”了一聲——手邊的試卷突然濕了,桌面上也全是水漬,甚至還有水流從桌面的縫隙里滲透進了桌肚里。 一旁劉默充滿歉意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把水打翻了。” 阮恬皺眉看著桌上的一片狼藉,卷子幾乎全浸潤在了水里,旁邊的書也無一幸免,甚至連地上都積了一灘水。 至于桌肚子里面,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情形呢。 阮恬:“…………”大水發(fā)成這樣,劉默不會是把整瓶水都倒在她桌子上了吧…… 不過她頭疼歸頭疼。也沒怎么怪劉默,畢竟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她抽了大半包紙巾開始擦拭桌面,劉默也在一旁幫忙。 桌面收拾完之后,阮恬又打開翻板查看桌肚子里的情況——情況也不太好,不過總歸比桌面強點。 她于是又抽了紙巾開始擦拭桌肚,擦了一半之后忽然醒過神來:臥槽,她那封信還在桌肚子里呢,于是也不管其他遭殃的書和試卷了,一個勁兒地開始扒拉那封信。 等找到后一看,阮恬這才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道:“還好沒濕,不然我待會兒還怎么……” 及時住了口,抬頭看了劉默一眼,咳嗽了兩聲以做掩飾——給陸森送信這種事,能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個人知道。 劉默居然也沒問,只是默默地幫她收拾好了東西,之后背上了自己的背包,看著她道:“那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br> “嗯嗯?!?/br> 劉默點了點頭,視線最后在那封信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秒,背過身離開了。 那封信被她貼在胸口,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她剛才說什么?待會兒?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猜得果然沒錯,阮恬準備今天偷偷把信放進陸森的課桌里…… 所以,是真的準備告白了么? 劉默用力地攥緊了手,其實從早上阮恬第一次偷偷摸摸地從書包里拿出那封信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她應該是無心的,她是想拿出昨天老師讓帶回家填寫的家長意見表,那張表折疊之后的大小和形狀或許和那封信相似,所以她不小心錯拿了信出來,拿出后之后她一看是信,立刻慌忙地塞進了桌肚子里。 ——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注意阮恬的一舉一動,何況信這么敏感的東西,他怎么會沒有留心到? —— 劉默走后不久,值日生也把衛(wèi)生搞完打算走了。 幾個值日生中,靳遙率先背起包走出了教室,臨出門時,微微側頭,余光瞥了阮恬一眼。 最后走的那個值日生臨出門前叮囑阮恬道“你待會兒走,別忘記關門啊?!钡玫饺钐竦目隙ɑ卮鸷蟪隽碎T。 于是沒一會兒教室里就只剩下了阮恬一個。 阮恬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了,一顆心也跳得厲害,她看著手里的那封信,又覺得有點好笑:這有什么好緊張的,又不是送情書。 ——大概是眼下的這個氛圍,實在是太像偷偷摸摸送情書了——她往窗外看了好幾眼,確保外面沒有人之后,才起身走到陸森的座位旁,之后打開了陸森的課桌翻板,快速地把信放進去,又再蓋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干完這些后,阮恬立刻跑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書包就往教室外跑,等跑出一小段后才想起門還沒關,于是又折返回去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大概是完成了一件心事,所以阮恬的腳步特別地輕快,蹦蹦跳跳地下了樓,很快連腳步聲都徹底消失在了樓道里。 這個點學生幾乎都回家了,教學樓里本來就沒什么人,阮恬這一走,樓道里再沒什么動靜,只有偶爾落在欄桿上的幾只小鳥間隙發(fā)出幾聲鳥鳴聲,更顯得安靜了。 可不過一會兒,樓道內(nèi)卻再度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不大,但在這安靜的樓道內(nèi)顯得尤為清晰。 劉默從褲兜里掏出一串鑰匙,摸出一把,緊跟著熟練地打開了教室門——他每回早上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所以班長把班里的鑰匙交給了他,讓他每天早上幫同學開門。 他打開教室的門之后并沒有去自己的座位,而是徑直走向了陸森的座位。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陸森的課桌翻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阮恬的那封信。 信封上面沒有署名,只是寫了兩個字——陸森,這是阮恬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陸森應該也能一眼認出吧,所以阮恬才沒有署名。 阮恬的字很漂亮,劉默看著她的字跡,心想,她的字就和她的人一樣好看,不像名字被寫在信封上的那個人,小學生字體,要多幼稚有多幼稚,倒是跟他的性格很配。 可就是那樣幼稚的一個人,阮恬卻偏偏喜歡他,他眼中閃過一絲嫉恨,他憑什么? 他看著那封信,信封上的“森”字最末一筆,那一捺緩緩地拖將開來,不知承載了她多少的心思,他緩緩撫摸著上面的字跡,心里又是苦澀又是嫉妒:要是這封信是寫給我的,那該有多好……臉上卻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扭曲的笑:“如果不是寫給我的,那陸森也不應該有,他不配?!?/br> 他說完手上收力,正準備把那封信揉皺,身后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他不配,難道你配?” 清冷冷的帶了點嘲諷,卻是個很陌生的聲音。 劉默心思敏感卻也細膩,雖然除了阮恬之外幾乎沒有相熟的同學,但是每一位同學,但凡是多說過幾句話的,他都可以記住他的聲音,可眼下身后這個,他卻沒有半點印象。 他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身子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這是從前留下來的毛病,他從小就內(nèi)向膽子小,后來因為一些事情受了排擠,更是變得如同驚弓之鳥,不熟悉的人稍作對他做出一些不友善的舉動,他就忍不住害怕發(fā)抖——何況眼下他還做了虧心事,更是心虛,被人這么突然一嚇,忍不住又犯了病。 劉默發(fā)抖歸發(fā)抖,卻沒膽子回頭。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劉默害怕地閉上了眼,等腳步聲停在他身旁,他知道那人已經(jīng)近在咫尺時,才不得不又重新睜開眼、鼓足勇氣轉頭看了一眼。 冰冷疏離的神色,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姿態(tài),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zhì)都是劉默最厭惡但心底深處卻又最羨慕的那一類。 ——眼前這個人,他和陸森,似乎生來就注定活在萬眾矚目中,接受所有人仰視的目光,他是雪山之巔,是高嶺之花,可以目空一切,不搭理所有人,但卻不會惹人反感。 同樣是不與人接觸,寡言少語,他卻仿佛是陰溝里見不得光的污泥,人人都嫌惡他,劉默不無怨恨地想,這個世界可真是不公平啊。 他再一次看向那個讓他深覺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人。 ——那個人,他是靳遙。 靳遙也回看著他,他盯著劉默那只局促地搭在陸森課桌上的手,那張一貫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他皺了皺眉:“手拿開,你不配?!?/br> 劉默立刻縮回了手——這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等他反應過來后忍不住狠狠攥緊了手。 靳遙看了他一眼,抬手慢慢地從他手里抽回了那封信,掃了一眼道:“給阿森的,你憑什么偷?” 劉默低著頭不說話。 靳遙道:“你可以走了?!?/br> 劉默松了一口氣,逃也似地快步走向門口,臨出門時忽然聽到身后靳遙道:“你故意把水倒在阮恬桌上——我看到了?!鳖D了頓,又道:“沒有下一次?!?/br> 劉默腳步一滯,之后咽了口口水,低頭走出了教室。 原來他什么都看到了,看到了他故意把水倒在阮恬的課桌上,那想必也應該看到了阮恬的那封信……他什么都知道吧,所以才跟著他,再度折返回教室,抓他個現(xiàn)行…… 至于“沒有下一次”,這是警告,阮恬怎么樣,自然跟他沒有關系,他是在警告他,以后不要隨便碰陸森的東西,陸森的課桌,陸森的信,以及陸森的人…… —— 教室里的靳遙從背包里翻出一把鑰匙鎖——其實教室里的每張課桌都配有一把鑰匙鎖,做事比較小心的同學就能用得上那把鎖——不過大多數(shù)還是用不上的,因為嫌麻煩。 ——像陸森這種大大咧咧,好幾天才翻一回課桌的人自然更是用不到了。 ——他甚至都不記得他還有這樣一把鎖,好在靳遙一直替他保管著,不然到時候班委問他要,他還得專門去配一把。 靳遙摩挲著手中的那把鑰匙鎖,又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份信,心想這種時候,它倒是可以派上用場。 他拿起那封信,將剛剛被劉默揉皺的部分微微抻平,正準備放入桌肚時,門口卻忽然傳來了一道質(zhì)問聲:“你在干什么?” 靳遙波瀾不驚地轉身,淡淡地看了來人一眼。 阮恬胸口起伏著,情緒有些激動:“我在問你話啊,你沒聽到嗎?” 阮恬看著靳遙,心里特別委屈,要不是她強迫癥忽然發(fā)作,記不得自己出門時到底關沒關教室門,是關了一扇還是兩扇全都關了,所以不放心上來看一眼,還發(fā)現(xiàn)不了靳遙偷拿她給陸森的信呢。 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那天靳遙將那兩名女生的信撕碎后扔進垃圾桶的場景,她都不能想象她要是晚來五分鐘她的那封信會怎么樣——她早就告訴過靳遙她的信是她辛辛苦苦寫出來的,不是垃圾,為什么他就是聽不懂人話呢? 她半是委屈半是憤怒地看著他,可對方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似乎一點兒都沒有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愧疚——他一貫是這樣的姿態(tài),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牽動他的情緒,明明剛剛才做了那么惡劣的事,可是臉上不要說愧疚、就連一絲一毫的心虛和難堪都找不到——這簡直讓人無法不佩服他強大的心理素質(zhì)。 他越是這樣的姿態(tài),阮恬就越是感到憤怒:“靳遙,你是不是心理變態(tài)?。俊?/br> 不是心理變態(tài)的話,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毀掉別人的信? 靳遙看著她,忽然極為少見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她:“或許是吧。” 阮恬愣愣地看著他,見他繼續(xù)說道:“不過我并沒有想毀掉你的信,阮恬,你不要那么想當然?!?/br> “沒有想毀掉我的信?那為什么明明走了,又偷偷回來?還把我的信從陸森的課桌里拿出來?”她說著伸手指了信封上的皺痕,像是抓到了證據(jù)似的質(zhì)問他:“你看,信封上面還有被揉皺的痕跡,分明是你先前弄皺了,看我上來了才偷偷把它攤平——你還要否認嗎?” 先前劉默想揉皺那封信,不過被靳遙阻止了——但盡管這封信并沒有完全被揉皺,劉默之前畢竟還是稍稍有捏過,難免留下痕跡,而紙張這種東西,一旦留下皺痕,即使努力攤平,也很難恢復如初。 靳遙淡淡看了一眼那封信,言簡意賅地否認:“不是我?!?/br> “是你同桌弄皺的。” “我同桌?劉默?”阮恬氣極反笑:“靳遙,你這雙眼睛長在臉上難道就只是為了裝飾用的?不然為什么睜著眼睛卻說瞎話?劉默他為什么要毀我的信,我和他無冤無仇,他干嘛這么做?” 靳遙道:“我和你同樣無冤無仇?!?/br> “是,你和我是無冤無仇,至于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br> 靳遙倏地抬眼看她:“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難道不清楚么?” “我再說一次,不是我做的,”靳遙道:“我的眼睛自然不是裝飾用的,你的腦袋就不一定了——你可不可以動一下你的腦子,我沒有教室鑰匙,根本不可能開門,你去打聽一下我們班的教室鑰匙在誰手里,就能知道是誰想毀你的信了?!?/br> “你是說劉默有教室鑰匙,所以是他……” 好像劉默是跟她提起過,他因為每次都是第一個到教室,所以一直負責開門。 但是阮恬還是一丁點兒都不相信這事會是劉默干的——他根本沒有動機啊:“就算鑰匙在劉默那邊又能說明什么,我根本不記得我有沒有關門——不然我也不會重新上樓啊?!?/br> “而且你又為什么會折回來,不需要解釋一下嗎?” 靳遙看了她一眼:“他故意把水倒在你桌上,我看到了,你拿出那封信后他一直盯著,我也看到了?!?/br> “好笑,劉默為什么要那么做,我說過了,他沒有那個動機——這些也都是你的一面之詞,并沒有證據(j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