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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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低矮的平房區(qū),月租低廉,住的大多都是菜市場做生意的租戶,江祁記得江勢一家子一直住在那里,甚至他也跟著住了幾年,不知道現(xiàn)在還在不在。 后身的窄巷車子是開不進去的,江祁只好停在了外面,徒步走了進去。 傍晚時分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這里沒有隔音,沒有隱私,只有鬧嚷嘈雜和混合成一片的‘菜味’,腳下踩著的泥地濕軟,頃刻間就沾了一鞋底。 窄巷里同時最多只能并排走三個人,時不時有人莽撞的路過就能互相撞到,這些江祁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 他眉目淡淡,毫不在意的走到1008戶門前時,淺色的眼底才稍稍掠過一絲復雜的光。 屋子的窗內有光,顯然是有人住的,就是不知道還是不是江勢和關月他們…… 江祁在門外呆呆的站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咚咚咚’的三聲過后,屋內傳來女人細高的聲線:“來了來了!” 隨后眼前的門被拉開,是關月那張面黃肌瘦的臉,女人渾濁的眼珠里,在看到少年后明顯充斥著困惑的神色。 第29章 狂妄 不知道芷棲是否和他看著同一片天…… *一個人越缺失什么的時候, 偏偏就越渴望什么。 江祁之所以在今天會回來這里,會來見他們,也許就是因為午夜夢回的時候, 腦子里總是記得當年江勢為了他報警的那一幕。 雖然江勢和關月是為了房子, 也并非是真的為了他,但那一幕對于他來說是年少期極少見的‘溫情’回憶,所以江祁尤為念念不忘。 他沒想到自己出獄后能機緣巧合的當什么演員, 也沒想到自己會像現(xiàn)在這么有錢。 但既然有錢了, 那就應該報答才是——就當是為了江勢當年的阻攔讓自己沒被江權打死也好。 看了一會兒比之從前蒼老了許多的關月, 江祁才緩緩的開口:“嬸。” 依舊是簡短的一個字,卻讓眼前女人茫然的神色逐漸轉為震驚,怔愣了半晌, 關月瞳孔地震的同時聲音都有些發(fā)顫:“是…是阿祁么?” “嗯?!苯铧c了點頭,把口罩摘下一半:“是我?!?/br> “你, 你怎么,啊, 你來了啊?!迸撕喼闭Z無倫次,她慌張的側開身子讓江祁近來,眼神亂飄著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一樣:“這,這兒亂著呢,你也知道這菜市場……你這孩子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嬸好給你做倆菜?!?/br> “不用麻煩?!苯钸M來后掃了一圈室內,發(fā)現(xiàn)和以前其實并沒有什么變化。 島田郊區(qū)菜市場身后的平房都很‘樸素’, 地面墻面都是灰蒙蒙的, 桌子上擺著幾只碗,顯然是還沒有吃飯,墻角床下都是堆砌著的凍貨。 和以前他在這里住的時候, 沒有什么分別。 江勢兩口子和孩子這么多年,也就在這堪稱臟亂差的環(huán)境中住著,似乎并沒有要挪動的想法。 因為有的時候計劃往往是趕不上變化的——所有人都以為郴空胡同棚戶區(qū)的那些胡同會動遷,但沒想到這么多年林瀾在土地政策的改革上,偏偏一直沒有輪到郴空胡同。 而江勢兩口子在江祁把郴空那棟房子給了他們之后,就一直在等著拆遷搬家,卻始終沒等到。 “阿祁,留下吃飯吧?!标P月眼角偷偷打量著身形修長的少年,莫名感覺室內的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似的,她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嘀咕著:“你叔進貨去了,馬上就能回來。” 江祁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關月忍不住心想,這孩子還是話少。 以前江祁上初中那幾年住在他們家西屋,除了幫忙賣菜和干活的時候,平日里幾乎都聽不到他說話。 關月和江勢二十出頭就結婚了,那時候江祁還沒出生呢。 按理說她和這孩子打交道不少,但留下的記憶幾乎都是江祁被自己男人的大哥,他那個豬狗不如的父親虐待,常常需要去醫(yī)院治療的畫面。 這孩子,是個可憐人,可誰讓江權是個不折不扣六親不認的惡魔呢? 而自己和江勢又沒錢沒本事,人也窩囊,也沒法子幫江祁一把。其實關月對于一直等到江祁把房子交出來,他們才讓這孩子來這兒住的事兒,心里其實是很內疚的。 但是……人大多數(shù)可能就是利己動物吧。 她也只是個小市民而已,關月有屬于女人的細膩同情心,也有小心眼兒小算計,當然也有適度的‘羞恥感’。 所以哪怕前段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江祁去演什么電影,還當明星發(fā)大財了之后,關月和江勢震驚之余也沒有想去打擾江祁的想法。 他們縱然有自己的算計,但也還是要臉的。 眼看著孩子被虐待那么多年還要了他的房子,現(xiàn)在人家發(fā)達了就貼上去?那他們成什么人了? 要是真這樣的話,他們和自己最鄙視的大哥江權也沒什么分別了,所以不約而同的,關月和江勢在家里從來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起已經(jīng)成了‘大明星’的江祁。 可誰知道,江祁居然會自己找上來見他們。 關月震驚之余,也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因為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江祁找他們能干嘛? 要回本來屬于他的那個房子么?可郴空胡同那房子也不值幾個錢啊,江祁現(xiàn)在會缺這個錢么? 關月邊做菜,邊在心里這般那般的胡思亂想著,等了快半個小時才可算熬到江勢回來。 江勢一推開門就叫關月的名字讓她拎東西,結果還沒等到回應,眼神就看到背對著他坐在桌前的少年,背影清瘦筆直。 “家里來人了?”江勢尋思自己沒見過這人,納悶的問。 聽到男人的話,江祁回過了頭。 室內光線晦澀,但江勢還是能把少年那張精致俊美的臉看得一清二楚,可看清了,就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就連手里拎著的一兜子蘋果都差點掉下去。 “叔?!边€是江祁先開的口,主動站了起來。 “阿、阿祁?”男人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國字臉上寫滿了‘詫異’二字,他呆呆的看著清冷的少年,聲音瞬間嘶啞了:“你來了啊,現(xiàn)在……過得好么?” 比起關月的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江勢到底是沉穩(wěn)了些。 江祁扯出一個很僵硬的笑意:“還好?!?/br> 說話間,關月已經(jīng)端了菜上桌準備吃飯,她邊給江祁盛飯邊訕訕的笑了笑:“你弟他現(xiàn)在讀初中,住宿,平常家里就我和你叔倆人。” 言下之意就是,人全了,可以開飯了。 江祁點了點頭,也沒什么計較的拿起桌上盛滿了飯的碗開吃。 關月廚藝并不算好,因為事先沒有準備做的也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可江祁一口一口的吃著,并沒有什么不適——比這難吃簡陋多了的飯他不是沒吃過,最艱難的時候就差去垃圾箱翻東西吃了,還會計較飯菜好不好吃的問題么? 少年從不挑食,給吃的就吃。 用餐全程安安靜靜的,只是關月和江勢都時不時的會悄悄打量江祁幾下,他們都沒想到,江祁找上門來后似乎就真的只是吃個便飯,隨和而安靜,就像少年之前在這里住的那三年一樣。 等到飯后,江祁才說起來意。 “叔,嬸。”少年把之前取了錢存里面的卡放在桌上推到江勢面前,隨后在男人錯愕的視線中淡淡的說:“這是給你們的,我打聽了一下,二十萬大概能開個小賣部,帶著江引換個環(huán)境吧。” 江引是江勢的兒子,是他的堂弟。 他賣過菜,知道賣菜是多么艱苦而利潤稀薄的一項工作,如果有能力幫著江勢改變一下處境,那江祁并不介意。 江祁并不是什么圣母,他用二十萬來幫江勢,也是因為江勢以前幫過他而已。 他從有記憶開始受到的善意就太少,所以但凡能記住的,江祁就都想回報一下。 少年突兀的舉動,讓江勢和關月都驚呆了。 “阿祁,你這……別,這怎么行呢?我們咋能要你錢。”半晌后回過神,江勢整張黑臉都臊紅了,中年人怔怔的盯著破舊桌子上嶄新的卡片,嘴上卻說:“我們都,都沒養(yǎng)過你,咋能拿你的錢呢,況且……況且你出獄后,我們也沒去看過你?!?/br> 男人沒什么問話,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說到最后,似乎是無地自容的垂下了頭顱。 一旁本來要收拾碗筷的關月也紅了眼圈,愧疚的別開頭。 逼仄晦澀的屋子里,氣氛幾乎沉重到凝滯。 江祁看著他們,神色依舊平靜,少年想了想,大概還是想不出來什么‘煽情’的話,只能說:“叔,我不怎么會說話,你別讓我說太多?!?/br> …… 江祁呼了口氣,站起來穿衣服。 “別送?!鄙倌旮纱嗬涞奶咨贤馓?,臨走之前淡淡的說:“拿著,換個環(huán)境?!?/br> “阿祁!”眼見著少年要走了,江勢想到自己這么多年的不聞不問,看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忽然就覺得心酸到無以復加,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到了喉嚨眼,江勢不受控制的叫住了少年—— “對不起?!痹诮钜苫蟮哪抗庵?,江勢看著那雙琉璃色的淺色雙眼,聲音喑?。骸拔也皇莻€負責的叔叔。” 江祁微微愣了一下,想想,他搖了搖頭。 “在親生父母都不負責的前提下,沒人要對另一個人負責。”江祁輕輕頷首:“叔,有機會再見?!?/br> 江祁說完就走,乘著月色離開了這條滿是泥濘的胡同。 他就像是突如其來的‘圣誕老人’一樣,送給他們夢寐以求的禮物,然后從容的消失離開……只是來自于江祁的‘禮物’,卻讓人受之有愧。 可惜江勢和關月并不知道,江祁根本不在乎錢,也不在乎被人追捧的名或者利。 他之所以會來到這里,是因為少年想確認一下自己還是有親人的。 江祁不愿意幻想沒發(fā)生過的事情,可有的時候卻也忍不住想——為什么他出獄這么久,聲名大噪,但江勢卻始終沒來找過他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生來就是錯的,命中帶血么? 一個人越缺失什么的時候,偏偏就越渴望什么。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沒出息,這行為也沒必要,可江祁還是忍不住過來了。 其實他很想要‘親情’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擁有了。 走出菜市場后巷的胡同后,江祁下意識的站在原地,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 今天恰逢十五,月亮圓的厲害,皎潔明亮。 不知道芷棲是否和他看著同一片天空?江祁抿著唇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女孩發(fā)了條信息。 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真心話而已。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第30章 狂妄 對不起,下次還犯 芷棲從云南回來的時候, 正好是江祁主演電影《驕姒》開機儀式的那天。 女孩直接聯(lián)系了邱米直接去的發(fā)布會現(xiàn)場——瞿衡開機講究的很,是要去山上寺廟里舉橫幅上香祭拜的,于是芷棲剛剛下了個山坐飛機趕回來, 就馬不停蹄的爬了林瀾的一個山。 還好這大半個月里女孩整天的上躥下跳登高爬山, 有的時候在野外觀察鳥蛋的孵出過程就要熬一整天,體力大增結實得很。 這點折騰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