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肩乏了。”厲煥淡淡道。

    方寧書：“？”

    他以為自己聽錯。

    直到厲煥不耐煩的又開口重復(fù)，方寧書才切實反映過來他說了什么，看著這人的后背一言難盡。

    也罷，怎么說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替他捏肩按摩也是該的，只是過程估計有些難熬。將衣袖卷到身后，方寧書看著自己的手幾秒，然后放到了厲煥肩上。

    他手指微涼，觸碰到guntang的皮膚，一剎那的感覺明顯，但也不等他感覺多久，很快意識便又陷入到那種玄而又玄的感受中。厲煥的肌膚，背上的汗珠，濕漉漉貼在頸后的頭發(fā)，甚至于呼吸起伏，水珠順著皮膚的紋理落入水中的聲音。

    方寧書手上驀地用力。

    厲煥臉上頓時黑成土色。

    方寧書趕忙松開手，頭暈?zāi)垦５恼{(diào)整力道，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將自己的注意集中到一處，聚精會神的替他捏肩。

    “再輕點?！狈綄帟鴺O力放輕力道。

    “重點?！?/br>
    “重了。”

    方寧書：“……”

    他修長的手指順著厲煥的頭發(fā)將之放在胸口，低下頭，聲音就在他耳畔輕道：“厲小公子看來是按摩的行家。”

    厲煥向右。傾去，欲扭過頭來，卻想到什么，半路停滯，冷笑一聲。

    “怎么？少族長這就累了。”

    “替厲小公子捏肩怎么會累，”方寧書撩起些許泉水順著他的后背淌下去，手一頓，干脆閉了眼，“只是我聽說，被按摩的時候不說話，才能更舒服一些?！?/br>
    厲煥低頭看方寧書手指的骨節(jié)，淡淡道：“是嗎？那今夜便有勞少族長，讓厲某感受一下何謂‘更舒服’?！?/br>
    這是讓他按摩一晚上的意思？

    為什么？看他不爽？方寧書眉毛打結(jié)，對這種和他意料中截然相反的情況非常不解。

    但好在他這種性格有求于人的時候是百依百順，對人家別有目的就不談什么脾氣，只‘唔’了一聲便繼續(xù)為厲煥服務(wù)。

    直到手指微酸，他也漸漸適應(yīng)了那種對厲煥任何情況都感受清晰的感覺，而就在他神經(jīng)放松之際，突然感覺身上有些刺痛，腹中氣血翻涌，方寧書偏過頭輕輕咳了一聲。

    厲煥原本闔上的眸子微微睜開。

    而一聲咳嗽后，就好像是打開了身體里隱患的某個閥門，很快便抑制不住，方寧書連咳幾聲，肺中好像火灼迅速蔓延全身，那種如針扎的感覺密密麻麻鋪展開來，一陣頭暈?zāi)垦?，他身影一晃，向前倒去?/br>
    怎么回事？

    ‘嘩啦’的水聲瞬時響起，方寧書沒有倒在地上，反而到撞進一人的懷中。

    許玉對他下手時他已經(jīng)痛到暈厥，后來就算醒來也是渾渾噩噩，第一次如此劇烈的疼痛感在他清醒的時候涌來，方寧書霎時消去所有力氣。

    頸邊的花紋在劇烈掙扎，許玉他身體里精心下好的花毒自然不可能和別人的一樣可以輕易對付。它掙扎，呼應(yīng)著某處，將這具身體攪得不得安寧，不久才好了些許的經(jīng)脈又寸寸裂開。

    厲煥察覺到什么，臉上驀地陰沉下來。

    他手指放在方寧書花記旁邊，感受到其中那種強烈的召喚，冷冷一笑?；ㄓ浿茉獾暮谏y理開始顯露鋒芒，猶如饕餮一般迅速向那團毒種裹去。

    兩方勢力在他的體內(nèi)爭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身體更加破敗，方寧書手指骨節(jié)凸起，疼到?jīng)]有辦法有半分清醒，緊緊拉著厲煥的胳膊，腦袋抵在他頸邊，口中溢出幾分難以忍受的嗚咽。厲煥垂眸，墨色的衣袍出現(xiàn)披在肩上，他抬手按住方寧書的后腦勺，聲音很低：“忍忍。”

    方寧書眼眶通紅。

    水波的聲音響動，厲煥將人抱起從水中出來，半跪在旁邊的青石邊，看到方寧書蒼白至極的面容，皺眉，低下頭。

    藏在他旁邊衣物中的玄血劍嗡動，好似察覺到某種讓它憤怒的氣息，半空懸起，直沖沖的就往方寧書身邊捅去。

    厲煥抬眼，它便定在了半空。

    發(fā)覺到來自同源不愉的情緒，玄月劍劍身一滯，立即回了原來的地方，再不動彈。

    厲煥沒再管它，低頭看向方寧書，他額間出現(xiàn)兩枚如半月收尾相接暗青色的印記，方寧書的額間亦是如此，只是那印記的顏色慘淡，好像是術(shù)法施展了一半就被深深遏制一般極其微小。

    他眉心的青記開始變小，而與之相應(yīng)的，方寧書眉心的印記漸漸顏色變深變大，直到最后兩人變得一模一樣。

    共命蠱也是蠱，厲煥的血可以斬斷世間萬物，那自然于它也是一樣的。

    那被許玉奉作神蠱的存在在他的識海中被任意揉捏，隨著他的意念發(fā)揮作用，很快便遏制住了崩裂的經(jīng)脈，轉(zhuǎn)而如春風(fēng)化雨一般迅速恢復(fù)起來。

    方寧書痛苦減緩，漸漸穩(wěn)定下來，靠在青石旁邊，而與此同時，厲煥唇角卻出現(xiàn)一絲猩紅。

    直到最后，方寧書頸邊的花記在黑紋的吞噬下也終歸平靜。

    厲煥起身，將衣物穿好，神色淡下來，眉間的青記漸漸隱去，不經(jīng)意擦去了唇角那些許血色。

    “……為什么？”沙啞的聲音響起。他垂眸看過去，方寧書闔著眸，好像在對自己，也好像在問別人，聲音很低。

    厲煥一頓，低頭看他，半晌之后開口：“你欠我一條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