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無知?!?/br> 御馬園的奴才們跪了一地。 乾元帝寒著一張臉,“為上位者,時刻都要謹記威嚴二字,這匹白馬徒有其表罷了,來人啊,拉下去斬了。把那匹黑駒給二皇子牽來?!?/br> 有宮人將小白馬給牽了下去,小謝承安眼里有不舍,但是他不敢求饒。 他拉著那匹黑駒的韁繩跟在乾元帝的身后往草皮上走去。 乾元帝只簡單的說了下騎馬的注意事項,便翻身上馬,然后看著小謝承安。 小謝承安不過才五六歲的年紀,艱難的爬上馬背之后,也不知那黑馬駒發(fā)了什么性子,竟然瘋跑了起來,小謝承安登時便被嚇哭了,他死死的抱著馬脖子,哭喊道:“父皇,你救救兒臣,兒臣害怕......” 乾元帝就這么冷眼看著。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你是朕的兒子,是未來大周朝的儲君,這般樣子成何體統(tǒng)?!?/br> 他不救,也不許宮人去救。 小謝承安力氣有限,很快就摟不住了,身子一歪就掉了下來,可腳卻卡在了馬鐙里,他被黑馬駒拖了好大一截,直到乾元帝發(fā)現(xiàn)不妥,才命人將其救下。 “沒用的東西,你大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騎射都已經(jīng)很純熟了?!?/br> 小謝承安迷迷糊糊間聽到了這句話。 “將人送回宮去,讓太醫(yī)去瞧瞧?!?/br> 乾元帝丟下這句話,便走了。 小謝承安渾身是血的送回宮的時候,施嬤嬤可嚇壞了。 太醫(yī)來診治的時候,施嬤嬤看到小謝承安的后背硬生生的被磨掉了一層皮,小人兒雖昏迷著,可嘴里卻一直嚷著疼。 施嬤嬤守了他一夜,眼淚就沒斷過。 小謝承安醒來的時候,見床邊只施嬤嬤一人,眼底的光黯淡下去。 “我受傷了,母后來瞧了嗎?” 施嬤嬤不忍看他失望,便笑著安慰道:“皇后娘娘管理六宮,每日的事情千頭萬緒......” 不等她說完,小謝承安又問,“那父皇呢?” 施嬤嬤摸了摸他的腦袋。 “皇上國事繁忙......” 小謝承安翻了個身,面朝里側(cè),不說話了,眼淚卻不爭氣的往下掉。 第一次生出要是不生在皇家就好了的念頭。 等傷好了之后,他又偷偷去了御馬園,請御馬園的師傅們教他騎術,有一次他剛練完騎術正要往回走,忽的從草叢里竄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圍在他的腳邊直打轉(zhuǎn)。 御獸園的奴才小心的回道:“啟稟殿下,這是咱們御獸園里新產(chǎn)下的松獅幼崽?!?/br> 小謝承安將幼犬抱在懷里,很是歡喜。 他悄悄的將幼犬養(yǎng)在宮里,愛不釋手,同吃同睡,可是還沒養(yǎng)上幾日,就被乾元帝發(fā)現(xiàn)了。 乾元帝來的時候,小謝承安正趴在地上跟幼犬玩耍。 “玩物喪志?!?/br> 他俯身將幼犬拿起,然后狠狠的扔了出去。 小謝承安親眼看著幼犬的尸體抖了幾下,就沒了氣息。他生平第一次動了氣,他紅著眼圈道:“父皇和母后既然這般不喜歡孩兒,為何當初又要把孩兒生出來,你們這么喜歡大哥,何不只要大哥一人就好了,還生我做什么?” 余下的事,無非是挨了一頓責罰。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十五歲那年,他被正式立為太子。 當上太子之后,他勤勤懇懇,努力上進,可饒是如此,還是得不到父皇和母后一句肯定的話,但凡稍微出了點錯,就免不了一頓責罵。 真正讓他心如死灰的是那一年。 禁軍如蝗蟲一般沖進東宮的時候,他尚不知出了何事。直到禁軍在東宮里搜出了巫蠱的器具,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栽贓陷害了。 這些日子乾元帝病重,他監(jiān)國開始處理些政事,一心都在外頭,倒是疏于里頭的防范了。 他的唇角勾著冷笑,再也沒了幼犬被摔死后的哭鬧樣子了,他負手站在廊檐下,目光掃過院中之人。 他不信一向英明果決的父皇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況且他已經(jīng)是太子了,早晚這個大周朝都是他的,他又何必行這大逆不道之舉呢。 可事實卻告訴他,一切都是他太天真了。 東宮一出事,他的母后就交出了六宮之權(quán),自己把自己關在景仁宮里贖罪。 贖罪? 贖哪門子的罪? 他何罪之有? 為何要贖罪? 乾元帝更是親口讀了圣旨。 “太子謝承安品行無端,倒施逆行,枉顧君臣父子之情誼,褫奪太子封號,貶為庶人,幽居于東宮之內(nèi),非死不得出?!?/br> 他將圣旨丟在了他的臉上。 “若不是顧念著你有幾分像已故的大皇子,朕就該親手了結(jié)你這個逆子?!?/br> 謝承安癱坐在地上,心如刀絞,卻沒有任何的眼淚。 他跟他那死去的哥哥爭了十數(shù)年,到頭來留下這條命,還是因為他這個哥哥。 多么諷刺啊。 兒時他常想要是沒有這個哥哥就好了,興許他還能過的順遂些,不用活在他的陰影下,可是如今年歲漸長,他才發(fā)現(xiàn)生在皇家才是原罪。 他的出身,便注定他這一生都要活在無休無止的爭斗中。 ...... 冬日的那場大火之后,宮里分了個新的太監(jiān)來伺候他這個“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