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修且行
待徐傳山離去之后,悟虛回到密室,仔細觀察起那把長劍來。從這把長劍中,悟虛感應(yīng)到了星云竹的氣息,還有李明珊的氣息。 難道?悟虛心中正有猜測,忽然李明珊竟然主動傳訊過來,而且是從長劍中。 “悟虛大師,為何言而無信,中途離去?令李某如今困在了劍中?!?/br> 果然如此,悟虛不好意思地答道,“當時,貧僧見那石碑有異,一時好奇,便過去看了看,想不到卻令李道友困在了劍中?!?/br> 李明珊,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那石碑確實怪異得很,區(qū)區(qū)一名凡俗之人,在那里舞槍弄棒,竟然產(chǎn)生一絲甚是怪異,讓人很不舒服的氣息。李某當時正在以紫陽劍重塑rou身,便是因此,在關(guān)鍵時刻差一點走火入魔,不得不遁入星云竹?!?/br> “如此說來,李道友如今成了星云竹劍的劍靈?”悟虛當即驚問道。 “不是星云竹劍,李某當時已經(jīng)以秘法將紫陽劍法銘刻在星云竹上!”李明珊頗有怒氣,但似乎已然默認了自己成為劍靈的事實。 “難道沒有辦法出來?”悟虛手握著這長劍,誠懇地問道。 “此劍暫且請大師保管。”李明珊,只如此說道。 “那能否使用?”悟虛嘆道,“如此本城主改制變法,恐怕會有不少麻煩?!?/br> “哼!”李明珊冷哼一聲,“此劍由星云竹煉制而成,大師若隨身攜帶,有什么麻煩,自然可以使用。但若是要本人出面相助,大師最好提前請一下。” “且慢!”悟虛怕李明珊說完之后,便隱約起來,連忙追問,“不知道友以何秘法煉制星云竹,可否相告?” 李明珊,沒有回答。 悟虛無法,畢竟自己當時確實離開了片刻,沒有護好法,才讓使得那石碑生起的所謂傳世之香,在李明珊閉關(guān)最關(guān)鍵的時候,干擾了她。 萬壽碑?傳世之香?悟虛記得先前自己問過徐傳山,他卻含糊其辭,要自己去看檔案資料。這密室中的案牘,悟虛翻遍了也沒有找到。悟虛傳訊問朱元璋,誰知朱元璋竟然也不怎么知曉。 悟虛遂命外面的侍從,尋一本最全最古老的雍州志來。 片刻之后,侍從即送來了一本。磚頭厚,靈氣已消散大半,有許多地方,字跡已然有些模糊,不過這里面,果然有一些關(guān)于萬壽碑文和傳世之香的零零碎碎的隱晦記載。 “開天三年,雍州城依《凡修令》,建石臺石碑,聚萬民而拜,凝聚信愿,以為護國大陣之用。是時,靈氣渾濁,惡臭不斷,修士閉關(guān)?!?/br> “乾正五年,大地震,雍州萬民臺損壞,未修?!?/br> “慶和十年,雍州時任城主姬靈,擴建城主府,將廢棄之萬民臺納入城主府內(nèi),移植奇花異草,作后花園?!?/br> “慶和十二年,城主姬靈,走火入魔而亡。新任城主韓飛燕,以不祥故,再度廢棄萬民臺,列為禁地?!?/br> “元明五年,魔域來犯,萬民臺石碑,忽明亮飛起,雍州內(nèi)外一片惶恐。幸有朝廷大修蒞臨,以星光退魔域之敵,臨走之時,抹去石碑字跡。雍州再無傳世之香,內(nèi)外修士一片贊嘆。” 悟虛逐項細細看罷,忽然曬然而笑。 這明顯是一種收集凡俗之人信愿之力的功法或陣法。佛門也有類似法門,但皆以因果緣分而行。自己的曼陀羅法界,也算是一門。 看這些記載,估計是大周開國之初,實力還不能夠抗衡六宗,便有此舉。什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什么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什么統(tǒng)一思想神念,集中力量辦大事 但這個方法,威力雖然極大,但似乎頗有些弊端,那便是似乎會引起修士的某種不適,譬如悟虛當日也聞到了的那種惡臭。 所以,到了后來,形勢不同了,便逐漸弱化乃至遺棄。 但悟虛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其一,誠然,凡俗之人,雖如螻蟻,數(shù)量甚多,但其神識,卻極其微薄。便是全都聚集,又如何?涓涓細流,不能成海。要知道,一千個凡俗之人,一萬個凡俗之人,乃至一萬萬個凡俗之人,他們的神識,亦萬萬難抵一個真人修士的神識。玄陰星,不是比誰人多,比誰嗓門大的地方。 其二,聚集凡俗之人的信愿神念,為何會產(chǎn)生大范圍的惡臭。那雍州志上說,更是說,靈氣渾濁,惡臭不斷。佛門中的修士,譬如自己,修煉曼陀羅法界,也可以凝聚眾生信愿神念,但從未有這種狀況出現(xiàn)。 悟虛放下厚厚的雍州志,盤腿而坐,忽然想到了先前,自己在萬獸谷舉辦的易會上,救下朱元璋之后,朱元璋在自己法界之中對自己說的一段話。他當時說,大周皇族有一門極其神奇霸道的功法,與曼陀羅法界頗為類似,但是卻不需法界尊像。還說,曼陀羅法界,可以最大限度克制這門功法,或者化解此功法的弊端。 難道朱元璋指的就是這門功法? 悟虛忽然,想到了那個在石碑前持槍而舞的凡俗軍士。此人現(xiàn)在何處?悟虛很想見一見,研究一下。 這名凡俗軍士,其著裝一看便是城主府的侍衛(wèi),其氣息也早已被悟虛記住。悟虛隨即神識放出,查遍整個城主府,卻不見此人,喚人一問,才知道,有些外圍一點的侍衛(wèi),是輪班當值,不在府內(nèi)居住的,下值之后,便各自回家去了。 倒也不急,且待明日。也不知道朱元璋帶著張翠露等,在城中巡查,是何情況?還有那修士院,征地結(jié)束沒有?悟虛心中暗道,遂取出一張也不知何時得來的面具,戴在頭上,改換收斂了下氣息,悄然出了城主府。 那先前聚集在石臺上的凡俗之人,早已被右參事著人強力驅(qū)逐,并安排軍士嚴密封鎖了石臺,便是連一些主要街道上,也增設(shè)了一些軍士,搞得氣氛有些緊張。 又看到有許多凡俗之人,已經(jīng)陸續(xù)關(guān)張的關(guān)張,收拾的收拾,陸續(xù)朝著城外而去,主要是朝著北城門而去,因為那專門安置凡俗之人的雪桃谷便在北城外。他們的怨氣倒是不大,只不過或多或少有些落寞。久居之地,縱然租借,也是有感情的,更何況從城內(nèi)到城外,似乎是一種變相的流放。 悟虛走進一處小巷。巷子里,堆滿了東西。一戶凡俗人家,十幾口人,正在將這些東西打包,看樣子也是要遷出了。 “你這小子!”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人,敲了下自家小孩的額頭,“真以為站在那石臺上便能修行啊!做你的春秋大夢!快點收拾自己的東西去!” 那小孩,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咕噥著走了進去。 悟虛朝著這個小孩,看了看,確實是不能修行。 “這位老板,可是來收雜物的?”那中年人,一邊用繩子在包裹上打著結(jié),一邊對著悟虛說道,“實不相瞞,我家沒有多余的東西,您還是去別處看看?!?/br> 卻是將悟虛當作了回收雜物的商販。 悟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順勢走了進去,“不知道這屋子,兄臺打算怎么處理?” “原來,你是房產(chǎn)商,”那中年人答道,“早先也有幾撥人來問過,出的價也還算公道,不過這院子,暫時是不賣的。” “你這個不肖子孫!”一個聲音罵了起來,“什么叫暫時不賣???你是巴不得你老子我早點死嗎?” 只見,一個白發(fā)老者,坐在不遠處石階上,一邊吃著酒,一邊醉醺醺地指著這中年人罵道,“告訴你!老子偏偏不走,死也要死在這里?!?/br> 他身上穿著一種制服,似乎是某一處店鋪的老伙計。 “你們懂個啥,聽風(fēng)便是雨。別人說雪桃谷,蓋好了高樓大廈,寬敞明亮,還是什么通貿(mào)區(qū)。你便舍棄祖業(yè),急吼吼地要帶家里的人去?” “老祖宗,我吃的便是通貿(mào)這碗飯,得到的消息是千真萬確。那啟星成功的城主大人,乃是佛門修士,慈悲為懷,為了眷顧咱們這些凡俗之人,親自下令將雪桃谷設(shè)為通貿(mào)區(qū)。” 興許是悟虛這個外人在場的緣故,那罵作不肖子孫的中年人,一臉苦笑地回答道。 卻見那老人絲毫不領(lǐng)情,舉著酒壺復(fù)又朝嘴里砸巴砸巴地送了一口,又猛地一拍大腿,“愚不可及!待老夫再干上幾年,興許便能得賜靈丹,打通最后幾道經(jīng)脈。到時候,成了修士,爾等還這般辛苦?” “那便祝您老人家早日打通經(jīng)脈,成為修士?!蹦侵心耆?,似乎對這些話聽得多了,一邊低頭做著事,一邊漠然說道。 那白發(fā)老者,一陣咳嗽,一陣急喘,似乎被氣得不行。 悟虛暗以神識探查這老者,發(fā)覺其體內(nèi)外,有一些極淡的靈氣,似乎是常年接觸修士或服用一些低等的靈藥所致,但確實也是不能修行的。 “萬般皆下品,唯有修行高?!蔽蛱摬挥蓢@道。 “說得好!”那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一拍大腿,醉眼朦朧地看著悟虛,“你雖然是個房產(chǎn)商,卻也算是個明白人。來來來,配老夫喝杯仙酒?!彼鞆男渑壑?,掏出一個羊脂玉杯,對著悟虛招手。 悟虛走了過去,也坐在了石階上,接過那羊脂玉杯,看著杯中好似兌了水的靈酒,抿了一口,“老先生,平日在何處游歷?” 所謂游歷,一般用在修士云游。這其實是在問他在哪里上班做事。 這白發(fā)老者,見悟虛如此說話,更加高興了,紅光滿面地說道,“天殘宗的離情閣,知道吧?如今,又新來了以為主事,修為深不可測,便是在城主大人面前,也是談笑風(fēng)生。” 說到這里,他壓低了聲音,“新來的主事,召見過老夫。只要老夫再干上二十年,便會再賜下靈藥??尚@些不肖子孫,一代代一個個自甘墮落,整日里做些凡俗商賈之事,不出百年便嗚呼哀哉,全都死在了老夫之前?!?/br> 天殘宗離情閣?虞仙子?悟虛再度看了看這老者,他看上去已然七八十歲了,但聽方才言語,他似乎活了好幾百歲。 什么老祖宗,什么一代代一個個。。 玄陰星上,一般而言,凡俗之人,受靈氣無形滋潤,百余歲了也還如人世間壯年一般,還可以干活,只是須發(fā)白了而已。不過壽命,也大多在兩百以內(nèi)。 看這老者情景,及其所言,似乎他有些際遇。后代死了好幾代了,他還在。 但他確實不能修行,若要說賜下靈藥,讓其可以修行?那要么是虞仙子在忽悠他,要么是如那牛二一般,稀里糊涂地承受了莫大因果,所修也非正途。 悟虛沉吟著,看著其蒼蒼白發(fā),卻一時間也不好多說什么。 反倒是這老者,對著悟虛頻頻舉杯,一杯一杯又一杯,沒多久便是真的醉了。 悟虛見狀,便要離去,誰知老者卻用力抓著悟虛的手,笑言道“昨日石臺之事,你可知曉?” 昨日?悟虛想了想,見虞仙子等,于城主府后花園議事,又于密室握劍而與李明珊對話,又翻閱雍州志。。想不到,恍恍間,未曾修行,已然過了一日。 待悟虛微微點頭,那老者雞爪一般的手,依舊抓著悟虛,“年輕人,告訴你,老夫當時便在石臺之上?!?/br> 哦?悟虛隨即說道,“據(jù)聞?wù)驹谑_上,便可修行?只可惜當時我不在?!?/br> 那老者嘿嘿一笑,“你縱然是在石臺上,也枉然。你們這些人啊,何曾經(jīng)歷過開天時代?!?/br> 悟虛心中一驚,開天,乃是大周建國之后第一個年號。眼前這老者,竟然活了這么久?快要趕上千年老怪了。 “那時候,老夫雖然還小,但也經(jīng)歷了那么幾次。如今,石臺又有動靜,老夫豈能到城外去住?”這酒醉老者,含糊地說著,然后朝著悟虛神秘地揮揮手。 悟虛沒有離去,飲了口淡薄至極的靈酒,“老先生,一會兒期盼天殘宗離情閣賜下靈藥,一會兒又說什么石臺石碑。卻不知,老先生到底如何打算?” “老祖宗,還有什么打算?”這時候,那忙碌的中年人,插話說道,“修行唄。” “修行!修行!”老者喃喃自語,扔掉了酒壺,晃晃悠悠,歪歪斜斜地在那里盤腿而坐。 沒過多久,便酣聲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