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都市里

    神潛本身體內(nèi)便有妖血，容易沖動。待悟虛見其把持不住，傳了歡喜禪法門之后，神潛便仿佛有了借口一般，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他當(dāng)即主動伸手抱著身邊那女子。那名女子，頓時嬌哼一聲，便反而有些欲拒還迎起來。

    哪知道，悟虛最后那一席話，神潛聽了，卻是渾身一振。他雙手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子，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她。片刻之后，猛地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怒吼，他摟著那名女子的雙手開始結(jié)印。

    將心比心？神潛，不由想到了自己那朦朧的初戀。，她就在眼前！只是自己似乎只是暗戀罷了？他甚至一轉(zhuǎn)眼，還看到了自己那慈祥可親的母親。。。。。。

    待他再定睛一看，這眼前之人，復(fù)又變作了一個陌生而yin、亂的女子。

    神潛，一聲低沉怒吼之后，當(dāng)即結(jié)印觀想法界本尊，欲要降服此女子。于此一瞬間，神潛便看到此女子飛至自己觀想出來的這法界本尊之前，投懷送抱。

    此法界本尊，乃神潛觀想而成，等若神潛法身。之此女子投懷送抱于法界本尊，則神潛感同身受。他當(dāng)即運轉(zhuǎn)悟虛傳過來的喇嘛教歡喜禪之法門。

    神潛所觀想出來的法界本尊，卻凝聚不散。

    而此女子，卻在法界本尊的手印變幻之間，逐漸發(fā)情，面色潮紅，呻吟不已。。。。。。

    到了最后，此女子一聲尖叫，如泣如訴，隨后化作夢幻泡影。

    神潛卻似乎食之甘若，不由自主地復(fù)又將室內(nèi)所有陪酒女子，悉數(shù)攝至法界本尊之前，如法炮制，甚至令眾女子做出種種不堪舉動，而其法界本尊，也忽然之間復(fù)生三頭六臂一般，抱著眾女子，行那交、合之勢。

    無數(sh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瞬間齊齊傳至神潛。神潛卻忽然之間潸然落淚，淚如雨下。因為伴隨著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感，還有這些女子的生命，還有她們這一世生命中的業(yè)和緣。

    她們在神潛法界本尊面前，受神潛歡喜禪法門攝受，全都受**的驅(qū)使而發(fā)情，又于發(fā)情之間，毫無遮掩的，**裸地，釋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這一生，這一世，乃至三生三世，所有為人的輪回，全都敞開了，任君采擷，任君觀看，任君點評！

    這時候，喜怒哀樂，只是表象。她們看上去，全都媚眼如絲，予取予奪。但你若取，便是取的她們的一切，你若奪，一是奪的她們的一切。她們毫不設(shè)防，毫無遮掩，全身心奉上。

    神潛，可以以法界本尊，看到那討好般的媚笑之后的無奈辛酸，看到那欲拒還迎背后的倔強與堅持，看到那無所謂之后的辛酸和沉淪，那熱烈之后的冷漠，那纏綿之后的絕情，那**之后的空虛，那仇恨之后的渴望。。。。。。

    眾生皆苦，神潛以法界本尊，施展歡喜禪法門，與眾女子交好。一邊，有無窮快感；一邊卻感受到了眾女子的一切。這一切，歸根結(jié)底，便是苦，便是空！

    神潛再一聲怒吼，這些女子全都在眼前消散。既已消散，她們的種種業(yè)緣似乎也隨之消散。唯有法界本尊，如如不動。

    神潛，以法界本尊，抬望眼，環(huán)顧四周，忽覺空虛，起心動念，眾女子隨即又出現(xiàn)在眼前，似乎活了過來！只是這一番歡喜禪之后，眾女子全都正經(jīng)了起來，飛舞之間，無不恭敬作禮。但隨著神潛心念一轉(zhuǎn)，眾女子復(fù)又消散不見，無影無蹤。似乎召之即來，似乎所心所欲，似乎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猶如天妖在自己布下的結(jié)界中一般，什么都是自己說了算。

    神潛忽然頓悟，這曼陀羅法界，似乎已經(jīng)修成了？！自己觀想出來的法界本尊，以歡喜禪為引，將這些女子的喜怒哀樂，前塵往事，因果業(yè)緣，悉數(shù)攝取，悉數(shù)轉(zhuǎn)為為了曼陀羅法界的根本，或者說建筑材料。

    這是何等霸道的功法？奪取了別人的一切！

    想到此，神潛復(fù)又想起了自己的初戀和自己的母親，復(fù)又想起了方才從眾女子處感受到的她們的一切。

    。。。。。。

    黃秋睜眼。悟虛復(fù)又開啟了耳鼻眼三識。他看見，天妖妖目灼灼，沉默地看著前方。

    悟虛向前方看去，便見得神潛神情陰沉而落寞地站在那里。悟虛正要發(fā)問，卻只見神潛卻對著悟虛合掌說道，“師兄，神潛曼陀羅法界已成?！?/br>
    不待悟虛說話，神潛復(fù)又合掌對著天妖說道，“如今，神潛法界已成，不知道前輩是否遵循先前約定，讓我與師兄離開？”

    天妖，似乎對一切知之甚詳，哈哈大笑，揮揮手，“本尊豈會食言？只不過，”他（她）頓了頓，復(fù)又說道，“想不到佛門中鼎鼎大名的曼陀羅**界法門，竟然是如此霸道無情地一門功法?！?/br>
    他（她）最后這句話，顯然是意有所指，神潛聽罷，瞬間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她）。

    悟虛沒有真正從無到有地修煉過曼陀羅法界，方才的確也沒有想到神潛能夠修成曼陀羅法界，他方才只是以為神潛把持不住，所以關(guān)閉了自己眼耳鼻三識，所以根本不知道方才神潛的情況和作為。他見眼前情形，本有些懷疑，但又不想在此刻多問，以至于節(jié)外生枝。

    就在悟虛這一愣神的時候，神潛已然轉(zhuǎn)身，邁開不步伐，大踏步，離去。

    悟虛急忙追了上去。

    到了住處，悟虛再也忍不住，拉著神潛，沉聲問道，“神潛，方才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是否真的修成了曼陀羅法界？”

    神潛，有些木然地答道，“神潛，不過是按照師兄傳授的歡喜禪法門，嘗試著修行了幾次而已。便這般，似乎歪打誤撞，便修成了曼陀羅法界?！?/br>
    悟虛見神潛神色有異，始終是有點不放心，心中不由懊悔自己不該賭氣似的當(dāng)眾和天妖對壘，把神潛帶進了芙蓉園。

    “既然如此，那邊將此法界施展出來，師兄也好看看，是否有誤差池，”悟虛想了想，“若是無差池，找個時間，我們可以法界相融一次，這樣對于法界的修行，頗有裨益?！?/br>
    哪知道，神潛卻斷然拒絕，“師兄，神潛方才心神耗費不少，想要靜修一段時間?！?/br>
    悟虛怔了怔，只得說道，“也好，既然如此，你且好好靜修吧，切莫再被那個妖族圣女蠱惑，到處亂跑，亂了心智。要知道，你看到了，也不一定是真的?！?/br>
    神潛，沒有說話，只是合掌低頭。

    待悟虛走后，神潛暮然回首，望著悟虛的背影，神情復(fù)雜。片刻之后，神潛悄然離開。

    他出了住處，復(fù)又朝著芙蓉園走去。他沒有飛，不單單是因為京城禁飛，而且更因為，他想如此。

    他之所以因為修成曼陀羅法界之后，能飛而沒有飛，實則是心中很亂。他一路上，默默走著，其實是一路上默默想著。他想了很多很多。

    但是當(dāng)他走進芙蓉園，他卻出乎意料地施展出了曼陀羅法界。幸好，京城禁飛的限制，不能禁止曼陀羅法界的隱形飛行。不一會兒，神潛便復(fù)又來到了先前黃秋安排的那一雅間。

    黃秋安排的在這一雅間，應(yīng)該算是非常高級的了。所以，現(xiàn)在還空著。

    神潛，一個人，悄然出現(xiàn)在這里。

    他站在這里，站在原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

    曼陀羅法界已成，神潛只要起心動念，那些已然死去的陪酒女子，便會出現(xiàn)在面前。但神潛，沒有這樣做，他默默地坐回了方才自己原來的位置。

    歌舞復(fù)又起來，在這空曠安靜的房間里。

    神潛如如不動地聽著，看著。他在聽，他在看。若是這個時候，有一個旁人，便會看到，神潛他其實之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失魂落魄，像一個不正常的人。

    神潛靜靜地坐在那里，腦子里全是先前的那些場景。面對著這些陪酒女子，自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初戀，乃至自己的母親，猛然回神，施展那歡喜禪，卻不知道，卻把這些陪酒女子的前世今生，因果業(yè)緣，全都看破。然后還把她們一一煉化，化作了自己的曼陀羅法界！

    在神潛的心中，自己根本沒有以般若慈悲心觀照，度化了之。反倒是，自己施展這些法門，將他們?nèi)細⒘?，滅了，然后將她們?nèi)紵捇诜ń缰?。而且，就連著法界，也是她們猶如落紅化作春泥一般而形成的。

    所謂佛法慈悲，慈悲在哪里？為什么有這么多的苦？為什么佛門之中，秘而不宣，玄之又玄的曼陀羅法界，竟然是這般的霸道而無情？！

    更何況！更何況，自己當(dāng)時其實是沒有和那些陪酒女子有所歡喜禪。至少神潛，潛意識覺得，那樣的，根本不是歡喜，更談不上禪！那純碎是一種麻醉，一種攫取，一種掠奪。

    神潛為她們悲哀，也為自己悲哀。她們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死在自己手里，而自己就這樣稀里糊涂地經(jīng)歷了自己的第一次。他深深地悲哀，深深地自責(zé)。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眼前。他開始深深地思考起鳳凰圣女（天妖）給自己所說的那些話，開始深深地懷疑悟虛之前給他所說的那些道理。

    但這種懷疑，帶給神潛更多更大的痛苦。因為，自己先前所仰慕，所追求的，似乎搖搖欲墜，正與邪混淆不清，黑與白顛倒了乾坤。

    婀娜舞影，在某一遠處。裊裊歌聲，邈邈傳來。那些芙蓉花啊，一朵朵，一瓣瓣，因為時間的原因，從樹枝上脫落下來，隨風(fēng)灑落飄飛。當(dāng)然，這些花朵，這些花瓣，根本到不了神潛所在的房間。只是它們好像暴雨一般，從高空沖擊下來，投射下來，卻又像水流一般無常形。而那光與影，又好象這世界的一切的黑與白。

    神潛，終于起身，再次走了出去。從這里，到芙蓉園的大門口，大約有數(shù)百米。神潛這一路走過去，這芙蓉園的花草樹木，自然景觀，自然一覽無遺，清香隨夜?jié)搧?。更有那從四面八方，遠遠近近，傳來的胭脂粉味，美酒佳肴的味道，男女調(diào)笑，甚至于更加不堪的**之聲。。。。。。所謂人生百態(tài)，色聲香味觸法，似乎全都從另外一個世界，洶涌而來，喧囂，狂妄，如潮水如夜色一般要將神潛緊緊包圍。

    神潛腳步沉重，好似行走在泥潭，又好似身處在遙遠的漢豐湖中。他就像一個小孩，從偏僻山野來的小孩，本是滿懷純真，卻不料走進這京城大都市，這似乎是另外的一個世界。許多的東西，如煙花，雖如泡影，但許多東西無形卻壓在身上，壓在心頭，縱然亦消失，但亦令神潛心累，乃至彷徨，困惑。

    不知什么時候，黃秋出現(xiàn)，緊隨其后，笑言想問。神潛，不言，只以佛號低聲作答。

    走出芙蓉園，神潛卻看到了悟虛。悟虛便站在先前他與天妖所站之處，遠遠地望著神潛。

    悟虛走到神潛面前，看著神潛，說道，“你是如何修成曼陀羅法界？可否詳細與師兄說來?！?/br>
    神潛，不言不語，雙手合十，便只見得其剛剛修成的曼陀羅法界顯現(xiàn)，那法界本尊，自然還是那大日如來，這且不說，單說其他，法界之中便還有有數(shù)名飛天，看其相貌，正是先前在此處陪酒的那幾個女子。她們，衣著華麗，額頭乃至數(shù)處肌膚盡皆泛著明亮的光澤，緊閉著雙眼，似笑非笑，雙手合十，飄飛在法界本尊周圍。

    悟虛一看，頓時自以為明白了，便對著神潛說道，“佛門修行，**首難。但又有這歡喜禪這一方便法門。此法門，修習(xí)起來，頗為艱險。想不到，你竟能渡此難關(guān)，并以此陰差陽錯，修成了曼陀羅法界?！?/br>
    誰知道，神潛搖了搖頭，木然說道，“好叫師兄知曉，神潛方才并沒有真正行那歡喜禪，只不過陰差陽錯，將這些女子攝掠入法界罷了”

    “然則，你的法界如何形成？”悟虛緊緊相問。

    神潛欲言又止，最后終于，好似豁出去了一般，含糊說道，“這些女子rou身死，業(yè)緣滅，法界乃成。”

    悟虛不由一個踉蹌，他忽然領(lǐng)悟，這定然是神潛以法界本尊，施展喇嘛教歡喜禪法門，引得那些女子，**大動，身”心“乃至意識等盡皆如蓮花般綻放，予取予奪，于是一切皆被攝取，這其實也似乎算是歡喜禪的要義之一？

    想起了自己當(dāng)初得到莫恩那廝的曼陀羅法界的情景。當(dāng)初，悟虛反為主，滅了莫恩神識，于其法界中，看到的盡是這樣那樣的法器，好似多寶齋，好似雜貨鋪！

    “想不到，這曼陀羅法界，果真如天妖點評的一般，實則是巧取豪奪而來的！莫恩當(dāng)初，可能是奪法器法寶；神潛今夜，則是奪了幾名女子的性命和業(yè)緣，方才修出曼陀羅法界來?！蔽蛱撔闹须m有猜想，但聽得神潛所言，證實了心中猜想，一時之間，幾乎難以自持，他自己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的事實。

    神潛，見悟虛臉色變幻，他的臉色也變幻起來，檫著悟虛的肩而過，徑直跑了。悟虛猶豫了下，只得不緊不慢地跟著。

    神潛他明顯是隨便選了個方向，漫無目的地，跌跌撞撞地奔跑著，就像一個迷路的小孩。

    悟虛跟在后面，心情沉重?zé)o比。他心中忽然想到了，當(dāng)初自己奪舍莫恩，得到曼陀羅法界之時的情形。莫恩那曼陀羅法界，當(dāng)初，滿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器，就像一個雜貨鋪一般。當(dāng)初莫恩對悟虛出手，起因也是為了悟虛身上的那串潮音珠。

    “按照神潛所言，莫恩法界情形，似乎法器也應(yīng)該可以作為所謂的建筑材料？”悟虛不由想到了九葉青蓮燈和星云竹。九葉青蓮燈似乎報廢了，但又似乎沒有，而星云竹悟虛不敢在天外天隨意示人，隨意打聽，其功效也知之甚少。但這兩樣，若要交給神潛，悟虛又有幾分猶豫。

    便在此時，前面?zhèn)鱽硪魂囆鷩W。舉棋不定的悟虛，從沉思中醒來，抬望眼，見神潛被幾個人堵在了一面高墻之下。似乎是神潛撞了人。

    神潛合掌低頭，不停地道歉。但那幾人，不依不饒，罵罵咧咧地似乎要訛錢。他們你推我攘地，幾下圍攻，便將神潛逼進了一條小巷子里。

    那條巷子，看上去幽深得很。悟虛，急忙疾步上前，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但當(dāng)他走進那條小巷之時，卻看到神潛祭出了剛剛修成的曼陀羅法界。

    他閉目施法，神情狠厲，深紅的僧袍，在風(fēng)中簌簌作響。

    那幾人已經(jīng)被飛出來的飛天所纏住，也早已沒有先前的蠻橫，一個個掙扎著，還似乎在哀號，可惜聽不見聲音。不一會兒，他們便在閉著眼睛的飛天懷抱中，漸漸消散。

    神潛的曼陀羅法法界似乎凝實了一些。

    但未容悟虛細看，神潛已經(jīng)收起了曼陀羅法界，睜開眼，殺氣騰騰地看了悟虛一眼，然后低聲誦了佛號，便要急急從悟虛身邊走過。

    悟虛一把拉住了神潛，“你這樣，不怕走火入魔嗎？”

    神潛昂起了頭，神情復(fù)雜的看著悟虛，“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既然如此，佛與魔之間，又有什么分別？”

    悟虛，松開了他的手，不自覺地連連后退，然后定了定神，用手指著神潛，說道，“你若是如此想，那便是入了魔道了！那滴妖血，藏在哪里，你可有感應(yīng)？”

    神潛，肅然問反道，“師兄所言，究竟為何？若佛法如此，佛與魔，又有什么分別？”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與魔，不過隨心而于一念之間，又有何分別呢？

    悟虛，一時不能答，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神潛那深紅的身影，飄然消失在茫茫人海，消失在這光輝燦爛的都市里，星光里。

    難說歡喜未見行，畢竟法界飛天起。

    一念之間佛與魔，緋紅僧袍星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