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指扣
所謂儒門大興,白蓮教乃至白蓮宗何以自處?這類問題,悟虛倒不擔心,也不關(guān)心。只不過劉伯溫說出如此體己的話,對比剛才當著眾人面質(zhì)問自己的意向,倒是頗讓悟虛心中一動。 劉伯溫,慎重說道,“劉某,夜觀天象,算到大師及小明王會到滁州。是以請命前來,一是為了迎接大師,二則卻卻是想向大師求證一二。” 原來,這馬夫人自從那日從棲霞寺回到應(yīng)天府,便深居簡出;偶爾露面,在朱元璋及眾人面前,也是一副溫良賢淑、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上駝⒉疁剡@樣的出名的儒門修士,馬夫人卻暗自主動單獨會晤過,態(tài)度倨傲,隱隱顯露功法修為,欲以招攬。 劉伯溫虛意應(yīng)對,暗中留意。發(fā)覺,自己熟悉的宋濂、章溢、葉琛,都先后被馬夫人密召過。至于李善長,馮國用馮國勝,這些沒有修煉的儒士,劉伯溫不是很清楚。而且,幾次小聚,談吐之間,似乎宋濂、章溢頗為意動。 就拿這次來說,劉伯溫在帥府向朱元璋稟報,夜觀天象,悟虛當落腳滁州,請命迎接。沒多久,湯和便進言,言道滁州乃是此番救援安豐、阻擊張士誠增兵之要地,得令之后,便率大軍至滁州駐扎,隨之而來的便有章溢。劉伯溫前腳剛到,那章溢便跟了過來,拉著劉伯溫四處查勘,談古論今。 照此情形,章溢十有.已經(jīng)暗中效忠于馬夫人了。保不齊宋濂也是如此了。至于湯和,是朱元璋的小時玩伴,但不需擔心,但能夠被馬夫人巧言說動。這馬夫人暗中的影響和勢力,已經(jīng)不可小覷,何況其本身的修為,劉伯溫是自嘆不如。 悟虛,一番沉思,看著劉伯溫,“當日,小僧匆忙離開棲霞寺,卻不是因為馬夫人的緣故。不過,馬夫人的來歷,小僧卻是知曉一二?!?/br> 劉伯溫等的就是悟虛最后一句,當即難得地端了端身,等著悟虛的下文爆料。 悟虛,沒有立刻講出來,反問道,“馬夫人對先生等招攬,定然給出了優(yōu)厚的條件,不然那章溢也不會入彀。不知道為何先生,加以拒絕?” 劉伯溫,若有所思,望著悟虛,“當日馬夫人與劉某會面,顯露高深修為之后,暗示來歷非凡,可以助我晉階儒門真靈修士,條件卻是要我暗中效忠于她。且不說馬夫人這番話的真假,又有何目的,這世間,有暗中效忠別人的真靈修士么?” 悟虛聽聞劉伯溫如此說道,便隱隱解開了心中的疑惑,望著一身儒士青衫打扮,卻一副仙風(fēng)道骨,能掐會算,上觀天象,下勘地理,儒道兼修的劉伯溫,笑道,“小僧有一個猜測,那馬夫人給章溢等人開出的條件,定然不同于青田兄?!?/br> 劉伯溫雖然奉儒家為正朔,卻兼修道家,而且在大船山探尋到了明教的《六甲天書》,結(jié)識了不少明教中人,說起來,與白蓮教也沾邊??瓷先ィ且粋€可以左右逢源的人,可實際上,也免不了受到左右排擠。其中冷暖,唯有自知。 眼下,聽悟虛望著自己,頗有深意的這么一提,又想到最近章溢等人聚會時,大談儒門正道,便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坐在那里不言不語。 悟虛,也不在拐彎抹角,直接說道,“那馬夫人,我后面湊巧得知,乃是天外天儒門修士轉(zhuǎn)世之人。” 劉伯溫聽到天外天三個字,便輕笑道,“原來如此,難怪劉某算不出來。先前,還以為是那一派隱居于世外,如今天下大亂,出世修行,原來是天上的高人啊。” 劉伯溫素來沉穩(wěn),慎獨,輕易不在旁人的面,取消他人。此刻笑著輕聲說出“原來是天上的高人啊”,足見其心中不滿。 雖然,劉伯溫居于浙西四賢之首,論才智、修為,都在其余宋濂、章溢、葉琛三人之上。平時參贊軍政事務(wù),也是隱隱以劉伯溫為首。但估計在天外天轉(zhuǎn)世下凡的馬靈華眼里,也不過爾爾。修為不過真人,一身功法斑雜,又與明教白蓮教有所聯(lián)系,實難收為心腹。也許在馬靈華的眼里,給出這么好的條件,助其晉階真靈,已然是極大的優(yōu)厚了,要知道在天外天,許多真靈修士,也是一方小小諸侯,值得刻意交往拉攏的。 難不成,許諾到時候帶你上天外天?名額有限,那可是要帶最值得栽培的人,而不是劉伯溫這樣人到中年,功法駁雜,前途有限的凡夫俗子。 悟虛心中如此揣摩著,望著一臉肅然的劉伯溫,不知道為何,心中竟然有些許快意。罪過,罪過,阿彌那個托佛。 這個時候哦,原先靜靜坐在一旁的趙彤,卻忽然起身,來到悟虛與劉伯溫圍坐的圓桌前,提起茶壺,斟滿一杯,遞與劉伯溫,說道,“朝廷瞧不起我們,貶低為最下等的南蠻。彤兒不知道天外天,是何處勝地,但看這馬夫人的行事,似乎也和元那些狗官一樣,狗眼看人低。劉學(xué)士,上通天文地理,下知安邦保民,在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眼里,便如圣人一般。又何必生這樣的悶氣?” 劉伯溫微微一笑,卻不伸手接趙彤這茶。 忽然,門外章溢傳音道,“悟虛大師,三益拜見。”章溢,字三益,號匡山居士。 屋內(nèi)見章溢來到,劉伯溫笑著接過趙彤茶杯,悟虛扯開結(jié)界。那章溢大踏步進來,一看屋內(nèi)情形,便笑道,“原來,三位在此飲茶論道?!?/br> 劉伯溫,揭開茶蓋,微微吹了一口氣;旁邊悟虛笑道,“原來是匡山居士,快快入座?!?/br> 四人在屋內(nèi),一邊飲茶,一邊一陣天南地北;過了片刻,趙彤微微露出倦意,打了一個哈欠。 章溢便笑道,“趙將軍與大師,一路征戰(zhàn),我等便不打攪了?!彼炱鹕恚孓o。劉伯溫也隨之起身。兩人一同向外走去。 到了門口,章溢又轉(zhuǎn)身,對著悟虛笑道,“對了,三益此番隨湯將軍來滁州,臨行之前,馬夫人托人傳話,言道若是遇見了悟虛大師,一定要問幾時到應(yīng)天府,當日棲霞寺救命之恩,念念不忘?!?/br> 悟虛合掌,“小僧與如凈師弟,本是同門,區(qū)區(qū)小事,何勞掛齒。出家之人,云游四方,小僧不日便要前往東海,參拜觀世音菩薩。還請道友轉(zhuǎn)告馬夫人,若是有暇,小僧自會前往應(yīng)天府,拜訪師弟和夫人?!?/br> 章溢躊躇片刻,似乎有點失望,面上卻笑著說道,“大師真是如閑云野鶴一般,自由自在。倒叫我等羨慕不已?!?/br> 悟虛再次合掌,笑而不語,將章溢和劉伯溫送出門外。之后,走回屋內(nèi),坐在圓桌旁,舉著茶杯,一邊想著今夜劉伯溫和章溢的先后到訪,一邊不由說道,“劉伯溫,實乃當世大儒,他自有決斷。你方才為何出言相激?反倒叫人看低了?!?/br> 話一說完,心有所感,急忙抬頭望向?qū)γ娴内w彤。趙彤,眼眶濕潤,幽幽地坐在那里,不發(fā)一語。 悟虛只好好言解釋,到了最后,趙彤只說道,“我并沒有激他,是你想激他。若是我激怒了他,也是順著你的心思去做的?!?/br> 悟虛無言,好半響,方才說道,“這些修士的事情,不好說。我是不想你牽連進去。你別看劉伯溫仙風(fēng)道骨,處變不驚,但是修士也有修士的忌諱,若是起了殺心,那也不亞于你平時見過的血流千里?!?/br> “這些修士的事情?”趙彤突然哭道,“修士便了不起么?說來說去,還不是當我是局外陌生人?!?/br> 悟虛無奈苦笑,“哪里有的事。你不也是凡塵四層修為么?” 趙彤立馬說道,“那你是嫌棄我修為低了,不過區(qū)區(qū)凡塵四層而已。不然怎么說這些修士的事情,你不想我牽連其中?”說話之時,如梨花帶雨,將“不想我牽連其中”說得低低的。 悟虛只得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吧,算小僧說錯話了,還請趙將軍開恩,大人有大量。” 卻不妨,趙彤欺身上來,兩只小手將悟虛舉過頭頂?shù)碾p手扣住,低頭說道,“其實,我自小勤修苦練,稍長又投入八思巴國師門下,得授佛門秘法,修為哪里應(yīng)該只有區(qū)區(qū)四層?!?/br> 悟虛,手掌與趙彤手掌相抵,直覺一陣幽香鉆進鼻孔,又聽聞趙彤如此說道,便一邊作勢欲要推開趙彤,一邊問道,“原來如此,那卻是為何?” 趙彤此刻,,任憑悟虛推揉,卻是依舊抓著悟虛的雙手,垂首低聲道,“還記得小雪山上,八思巴國師之語么?” 小雪山上,八思巴的話多了。悟虛來不及細想,含混地點頭,唔了一聲。便聽得趙彤柔聲趙彤娓娓道來。原來這密宗正宗的天魔舞,乃是喇嘛教教中秘術(shù)。一是在重大慶典,充作演示;二是在某位喇嘛修行緊要關(guān)頭,由演舞者以秘法,舍身折壽,作天魔舞,以助進階。若是非緊要關(guān)頭,也可因此得助益,有利修行。 趙彤與悟虛講完這些喇嘛教隱秘之事,已經(jīng)是身貼著悟虛,與悟虛兩兩十指相扣,含情脈脈地說道,“相逢便是緣,珍珠莫當錢。一曲歌舞罷,京都夜纏綿。當初月疏閣,大師醉酒贈詩之后,多次相救。后來,你守護龍脈,傷勢甚重,彤兒至天源延圣寺,為大師祈福,多吉大師將我安頓在寺中?!?/br> 說到此處,趙彤頓了頓,嬌羞無比的將頭靠在悟虛肩膀。 悟虛,聽聞趙彤說起這些前塵往事,不由陷入此般種種回憶,當趙彤說道為自己在天源延圣寺祈福,不由想到當初自己在寺中拒絕與趙彤相見,心神不由一陣激蕩、失守。 又聽到趙彤傳音道,“當時奴家便想著舍身折壽三年,施展天魔舞*,將你救醒。” 話音一落,屋內(nèi)燭火全熄。趙彤漂浮在半空,做出種種姿態(tài),或搔首弄姿,或雙手合十,或搔首弄姿,或清凈莊嚴,,萬千百態(tài),不一而足。悟虛但覺眼前萬千女子,各有形態(tài)。各有妙處,各有風(fēng)情,各有緣由。 悟虛不自不覺靈識入曼陀羅法界,在法界佛堂中盤腿端坐,趙彤則化作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的飛天、阿修羅,乃至菩薩像。悟虛睜眼望著空中面帶媚色的趙彤們,將自己團團圍繞。 悟虛張張嘴,似乎要誦經(jīng),卻不知道持誦哪部佛經(jīng)?那無數(shù)趙彤面相的飛天、阿修羅,到得后來,似乎全都化作一尊歡喜佛像,成男女*之相,作無數(shù)姿勢,演無數(shù)妙法。 突然佛堂中,有無數(shù)聲音響起,有念《般若波羅蜜多金剛經(jīng)》,有念《佛說無量壽經(jīng)》,有念《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那尊歡喜佛又漸漸隱去,但見得趙彤身著薄紗,在空中翩翩起舞,時而撒花,時而歌唱。。 到了后來,但見趙彤悶哼一聲,從空中墜落,伏身于悟虛胸前,雙眼緊閉,滿臉通紅,雙手勾著自己的肩膀,柔軟的嘴唇輕輕地壓在自己的嘴唇上。悟虛正想扭頭避開趙彤的吐氣如蘭,雙手卻不由自主的緊緊扣在趙彤后背。 正所謂天上神仙下凡來,地上名士難上臺。 別有佳人暗傾心,十指相扣天魔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