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dāng)了媽，她把空間里幾本育兒書全看了。包括幼兒心理學(xué)。這孩子明顯的在驚惶，她那么不安，睡覺還緊緊拽著她的衣服。

    “都是我不好?！蹦腥送|女感到非常抱歉“孩子一直是她大姨和舅媽幫忙帶的，我……跟我不熟。這么冷不丁的由我這個陌生人接手，又換了環(huán)境，她一路上一直在低低的抽泣，食物也不好好吃。”

    顧言點(diǎn)頭表示明白了，原來是這情況，難怪孩子看著你沒一點(diǎn)兒親切。也就這年月了，若后世那種人販子泛濫的時代，火車上你就得被當(dāng)成人販子看管調(diào)查。

    再怎么忙于工作，也不能如此疏忽自己的孩子吧。低頭瞅瞅這個白嫩漂亮的娃娃，這是把我當(dāng)大姨了嗎，所以那么信任？

    “那我先幫你帶幾天，至少等孩子病好一些再說?！毖屎戆l(fā)炎，不能讓她這么哭泣。

    “好，麻煩您了。我……”

    “不用那么客氣。孩子嘛，一個也是養(yǎng)，多一個也不會怎樣?！?/br>
    女漢子說著扯過薄被給孩子捂好，抱著孩子出了屋子。夜里的風(fēng)還是挺涼的，別讓孩子受了寒。

    望著她細(xì)心呵護(h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視線，李仲夏久久沒收回目光。

    聽說她曾把前夫一家打的狼狽求饒，在隊(duì)里上工也沒人敢欺負(fù)，打架男人都不是對手。他聽說的真的是眼前這個女人嗎？怎么好像對不上。如此溫柔、耐心，簡直比孩子親媽都認(rèn)真。抱著的仿佛是無價之寶，不可辜負(fù)、不容輕忽。

    躺回炕上，翻來覆去好久才睡著。多年的生物鐘讓他在早晨五點(diǎn)準(zhǔn)時醒來，起床疊被，挑上水桶去了水池。

    顧言鍛煉回來，水缸早已滿滿。兩只木桶里都是清澈的碧波。院子已經(jīng)掃過，耳房里整整齊齊。

    “這人習(xí)慣真好?！卑底阅剜痪?，她扛上鋤頭去上早工。

    大花小花學(xué)校有早讀，七點(diǎn)多放學(xué)。比她下工早一點(diǎn)兒，早飯都是她倆回來做。倆小的跟著老太太睡覺，今兒還多了個李家的小孫女。這孩子昨晚半夜又醒了一次，看到她后居然沒哭，尿了一次乖乖睡覺。如今跟她閨女并排躺在一起。

    餓著肚子干了一早晨，這種一天天拖時間卻沒有效率沒有實(shí)惠的工作，在年復(fù)一年的重復(fù)中讓大家喪失了積極性。

    看隊(duì)長離得遠(yuǎn)看不著，徐姐拉著顧言坐到了地后。伸手指著一溜梯田中間位置跟她八卦。

    “剛才看見沒，韓老二他媳婦，倆黑眼窩，跟那……報(bào)紙上那叫啥來著，不是說是寶貝嘛。叫……”

    “大熊貓?！?/br>
    “對，就是大熊貓。”徐姐說著樂的不行“干巴瘦皮包骨一樣，不是這黑青，就是那兒黑青，看旁人關(guān)注她，趕快就給韓家開脫。說自己磕的。好嘛，她可真能磕，一年到頭就沒個好時候?！?/br>
    “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坑，不然干嘛挨了打不反抗就算了，還一再的給老韓家遮掩？”原身也被家暴，可她是懦弱膽小，也沒這么腦抽幫著施暴者遮掩說好話啊。

    “說自己沒給男人生個兒子，是自己不好，都是自己不對?！毙旖氵@話說的咬牙切齒，滿是恨鐵不成鋼。“咱又不是生育機(jī)器，不生咋了，不生就不活啦。老娘真看不慣她那做派，跟舊社會小腳女人一樣沒出息?！?/br>
    “這跟小腳沒關(guān)系。你看韓老太不也是小腳，厲害著呢。”

    “也是。你說咱咋正好跟她一個隊(duì)，經(jīng)常抬頭不見低頭見。那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兒，看著就膈應(yīng)?！?/br>
    “你別看她就行了。這梯田一塊兒塊兒的，實(shí)在受不了跟隊(duì)長說一聲，不跟她分一起就行了呀?！?/br>
    徐姐嘆息一聲，忽然小聲的跟她耳語：“我倆月沒來身上了，可能又懷了?！?/br>
    “是嘛?！鳖櫻孕πΤ蛩亲印澳鞘呛檬掳?你最近干活兒當(dāng)心些，別累著了。”

    “哪兒那么精貴，以前懷大胖他們兄弟仨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啥都干嘛?！?/br>
    “那不一樣。以前你年輕身體好，如今經(jīng)過了那三年災(zāi)害，身體都受損了。這都過多少年了才又懷上，可得保護(hù)好才行。徐姐夫知道了嗎，是不是特高興？”

    “他當(dāng)然高興，又不用他懷，也不用他生。”

    “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知道心疼你，幫你干活就好?！?/br>
    “他也就這點(diǎn)兒能耐了，手腳不閑著，啥活兒都能干?！?/br>
    倆女人摸魚到下工，扛著鋤頭在岔路口分手。顧言今兒沒顧上給幾個孩子摘野果，家門口的石頭縫里摘了幾根剛開放的地黃花給孩子玩。

    顧彥磊一看是花，沒興趣的搖頭走開。顧彥珠倒是非常喜歡，拿著花高興的去找jiejie。

    屋里傳來李家小孫女的哭聲，顧言正準(zhǔn)備掀簾進(jìn)去看看情況。李仲夏已經(jīng)抱著閨女出來。小家伙看到她就要往她懷里蹭，她伸手接住，孩子立馬不哭。天快亮?xí)r已經(jīng)退燒，此時在她懷里抽泣兩聲，居然開口叫她。

    “mama。”

    一聲親切的呼喚，代表這幼小孩子全心的依賴與戀慕。顧言懵了，李仲夏也懵了。一路上教了多少叫爸爸都不開口，如今居然對著個陌生人叫mama。看來他這老子當(dāng)?shù)膶?shí)在是不合格，孩子不喜歡他啊!

    看顧言沒應(yīng)，孩子揚(yáng)起猶自帶著淚珠的小臉再次開口叫她“mama?！苯型炅丝此孟襁€不打算應(yīng)。孩子癟著嘴，看樣子又要哭了。

    “哎?！毕葢?yīng)下再說，孩子不能再這么哭了。她一出聲，孩子立馬高興了。小手摟住她的脖子，臉頰磨蹭她，一副愛嬌的模樣。

    “不許叫，那是我mama。”顧言還沒開口跟李仲夏解釋呢，她的龍鳳胎不干了。倆人一左一后抱住她大腿，仰著腦袋大聲反駁。小丫甚至還拉住了小女娃的腳，作勢要往下拽。

    “顧彥珠，不可以。meimei還小，有話要好好說。”

    mama叫大名了，說明事情很嚴(yán)重。小丫放開meimei的腳丫，但猶自鼓著臉頰，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顧言蹲下，與倆孩子平視。準(zhǔn)備跟孩子講道理。mama被搶走，在孩子眼里是非常嚴(yán)重的事兒，他們會有此表現(xiàn)實(shí)屬正常。孩子的獨(dú)占心理，要正確引導(dǎo)，不可以強(qiáng)硬批評。

    “meimei剛離開自己的mama，所以暫時把mama當(dāng)成了替代品。小丫和弟弟都是大孩子了，就把mama借meimei用用好嗎？meimei還小，沒有mama很可憐。”

    “可……我們只有一個mama。”小丫也不大，說不來太復(fù)雜的話。但顧言能聽懂。我們也只有一個mama，連爸爸都沒有。若是連mama都借給她，那我們怎么辦？

    “我們要mama。”磊磊也表達(dá)著自己的意思。為了父母不全被人嘲笑，幾個孩子多次與人打過架，在顧言的引導(dǎo)下才好了些，不再為沒爹而委屈哭泣。如今一聽mama也被搶，那絕不能忍。

    “一個mama可以有很多孩子啊。把mama借給meimei，我還是你們的mama啊。你們并沒有缺少什么是不是?！?/br>
    倆小家伙想了一下也對，mama可以有很多孩子。有了meimei也還是他們的mama啊。

    “那李伯伯可以做我們的爹嗎？”

    顧彥磊這家伙，真是一點(diǎn)兒虧都不吃。把mama借給meimei了，那meimei的爹是不是也得借我。孩子童言無忌開了口，顧言和李仲夏全都張口結(jié)舌，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行，咋不行。磊磊喜歡李伯伯，就讓他當(dāng)你們爹?！?/br>
    好嘛，看熱鬧不嫌事大，李老太支起窗戶表達(dá)自己的意思，那滿臉喜氣，比過年都高興。

    “吆，我這是聽見啥了？”東屋的王小麥出來，好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興奮?！袄畲竽?，你兒子好像有媳婦吧，這話是咋說的？”

    “離了?！崩罾咸膊慌麻e話，干脆利索的開口說明。“我這不是……”

    “娘，您這不添亂嘛。顧言幫我?guī)фゆざ?，你這要扯到哪兒去?！?/br>
    李大娘還欲開口，顧言抱著妞妞站起來朝老太太搖頭。鄰居們?nèi)谠豪锪?，別給人提供談資。有話回屋說。

    顧彥磊小朋友引發(fā)的尷尬就這么悄無聲息的落了幕，吃瓜鄰居不禁開始偷偷議論。原來老李家兒子也離了婚，這孤男寡女的住一個屋檐下，以后有的好瞧。

    早飯時分，院里寂靜無聲應(yīng)該是到院外去聊閑篇了。顧言抱著妞妞，讓她自己拿奶瓶喝奶。這孩子根本不清楚大人間的風(fēng)起云涌，就這么認(rèn)定她了，誰都不給抱。在她懷里乖的小貓一樣。

    “我跟她大姨長的很像嗎？”不然咋把我當(dāng)mama，她是大姨帶著的，肯定對大姨更親切。

    原以為李仲夏會很快回答，結(jié)果這人抬頭仔細(xì)的瞅了一番才搖頭?！安幌瘛Ｋ笠瘫饶闩?，面容也完全不搭邊?！?/br>
    顧言笑笑，低頭側(cè)著腦袋瞅懷里的小丫頭：“那就奇了，妞妞你怎么就認(rèn)定阿姨了的？”

    “mama?！?/br>
    得，人家是認(rèn)她當(dāng)媽，一反駁就要水漫金山的那種。這算什么情況，心理學(xué)的投射作用嗎？離開了熟悉的環(huán)境和人，所以把這種依戀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相像的人身上。

    李仲夏面對閨女抱歉又無奈。父母都不合格，把孩子搞的認(rèn)知錯亂。這下該怎么辦，太打擾人家了吧。她自己就有四個孩子，還要上工，怎么好再增加人家負(fù)擔(dān)？

    他的抱歉明晃晃的寫在臉上，顧言不會不懂。單手抱著孩子，單手拿著勺子吃飯，這技能依舊使得非常順手。

    “孩子太小了，可能女性更讓她有親切感。我暫時先幫你帶著，幾個孩子在一起也更好哄。比你一大老爺們?nèi)菀讕?。?/br>
    那多不好意思。這話還是別說了，沒多大意義。孩子小，根本聽不懂這些。他也不能因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強(qiáng)硬的剝奪孩子的安全感。大不了就是暗暗回報(bào)，活兒多干些就是。

    等顧言中午下工回來，院兒里已經(jīng)晾曬了滿繩子的衣裳。大部分都是她們娘兒幾個的。妞妞坐在木頭小車?yán)?，乖乖的看小丫和磊磊玩。龍鳳胎也不復(fù)之前排斥的模樣，反而跟meimei玩的挺好。還會告訴meimei不可以吃花，揪出來后把餅干遞給她。

    “這個才是可以吃的?！?/br>
    “笨meimei?！毙⊙痉浅８吲d，這回她不是最小的了。笨meimei不是她的專屬名詞啦。

    老太太坐在一旁的搖椅上，望著孩子們滿臉慈愛。李仲夏挑水回來，手里拿了把鐮刀。

    “明兒開鐮割麥子了，家里的鐮刀呢，也拿出來吧，我都給磨磨?！?/br>
    顧言呆呆的點(diǎn)點(diǎn)頭，找出鐮刀遞給他。棚子里做飯，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他帥氣的身影。不用女人嘮叨，什么都想在前頭。大男人居然幫她洗衣服，活了兩輩子，第一次得這待遇。

    “媽，你笑啥呢？”

    “我來做飯吧，你坐那兒摘摘這點(diǎn)兒野菜?！?/br>
    倆孩子放學(xué)挖野菜去了，一回來就怕她受累，給安排坐著干的活兒。顧言笑笑讓開地方，端著盆里的野菜到院子里坐。

    “給我吧，我來摘。”沒等她動手，磨好鐮刀的李仲夏已經(jīng)接過了這活計(jì)。指指地上玩的幾個孩子說：“跟孩子玩會兒，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你呢。”

    尤其是他閨女，自從顧言回來，那眼睛就沒離開過?？磎ama在忙，倒是也不撒嬌要抱。此時看她離的近了，小胳膊伸著想去她那里。

    “哎呀，妞妞要抱啊!”顧言也不跟他客氣，把籃子和盆都給他，自己起身去逗孩子。

    “mama?！毙〖一锉籱ama抱到懷里，漂亮的小臉笑的更加燦爛。小丫和磊磊看mama有空了，也擠過來圍著她。

    “mama我也要抱。”

    “我也要，我也要。”

    “好、好、好、親mama一下，mama都抱上。”

    龍鳳胎摟住她脖子，臉頰、下巴、額頭都親個遍，糊了她一臉口水。懷里的妞妞也學(xué)著哥哥jiejie的樣子，不甘示弱的抬頭親了她好幾下。

    “哈哈……”仨孩子全攬進(jìn)懷里，顧言笑的開懷無比。親親這個又親親那個。孩子的愛純粹真摯，這幾年過來，她都覺得自己被凈化了。心靈得到了升華，不再那么暴力，心中那股戾氣也幾乎消失不見。

    “都這么喜歡mama??？”

    “嗯，最喜歡mama?！?/br>
    “我才是最喜歡?！?/br>
    “……我是?！?/br>
    “我是?！?/br>
    龍鳳胎干啥都能搶起來，一個最字也爭的不亦樂乎。不過倆孩子被教的好，就是嘴上逗逗，幾乎不會動手。姊妹倆打架的事兒極少發(fā)生。

    妞妞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自己的意思，急的使勁兒摟住顧言的脖子，小胳膊使力，臉紅脖子粗的表達(dá)著自己的喜愛與占有。

    龍鳳胎跟meimei玩了一上午，不再那么排斥她，不過一樣占著mama的懷抱，好似生怕被搶走一般。

    顧言也有勁兒，一使力抱著仨孩子站起來，抬腿欲往外走。東屋的王小麥看她這樣開口打趣。

    “吆，孩子都叫媽了，這啥時候發(fā)喜糖??？”

    “這得問孩子爹去。”

    顧言回的利索，說完徑直出了院子。王小麥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沖她背影喊。

    “問啥孩子爹啊，你也是當(dāng)事人，這事兒我看你說了就算吧？孩子爹衣裳都幫你洗了，還扭捏啥啊?！?/br>
    顧言沒回，她喊完呵呵直笑，院里的其他鄰居也都跟著樂。南屋的李大木拿著煙袋度步到北面，臉上的神情一本正經(jīng)，看那樣子也是為這事兒。他們是不出五服的本家，這事兒不完全是八卦，更多的是對李仲夏這個侄兒的關(guān)心。

    “中午了，曬的慌。老嫂子，我背你進(jìn)屋里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