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行。再給你加點兒報紙,過年糊墻用?!?/br> 談好了價格,倆人又嘀嘀咕咕商量著給她送煤時候的說詞。套好了話,換上需要的東西,顧言猶豫著要不要去趟縣城。 如今沒有班車,這里離縣城將近三十公里,她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心里思量著能不能去得了。就算去了,又能否遇到正好有貨。會不會白跑一趟。 “媽,那煙筒是啥???咱非要不可嗎?” “對啊,家家都不用煙筒的,只要多晾涼煙氣就好了。徐老怪是因為燒了濕煤沒晾煙氣才中毒的。” 倆孩子顯然挺“會過”,能有棉衣穿,晚上有新棉被,她們覺得已經(jīng)很好了,何況她剛才還換了兩噸香碳。比那些燒臭煤的好太多啦。 弄不到這稀罕貨,顧言也無法可想。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也不好為了這個冒險走路去縣城,這要萬一在路上發(fā)動,大冷天的可是要命的事兒。 返程路上,她開始仔細搜尋空間。意識穿過一個個集裝箱、庫房,直到走回了家,依舊沒這玩意的影子。 下著臺階忽然想開,沒有就沒有吧,真讓她找出兩節(jié)鍋爐用的大鐵煙筒來用,估計也會被狂熱的煉鐵人給搬走吧? 到家熬了漿糊,娘仨合作糊墻。費了一下午的時間,這間黑乎乎的房子終于散發(fā)出了新的光輝。窗紙換了嶄新的棉白紙,窗臺也用報紙包住,這下不再穿風而且好看不少。 “要是再貼上紅窗花就更漂亮啦。” “還想要紅窗花呢,供銷社根本沒紅紙賣?!?/br> 小花本想說mama會變戲法,但想到這糊窗的綿紙還是拿雞蛋到供銷社換的,看來mama也不是萬能的。以后得精打細算,不能這么貪心啦。 “我就是說說。如今這樣已經(jīng)非常漂亮了,干凈整潔,估計爹進來能嚇一跳,以為走錯了地方。” “嗯。我不想讓爹回來,他腳臭的很還不洗,又愛打人。我怕他……” “我也怕他。” 小花說著,姐倆小大人一般愁眉不展的嘆氣。顧言在一旁暗暗搖頭,若是做父母也需要考試就好了,那就不會有這么多提起父母就嘆氣無奈的孩子啦。 “咱這炕這么小,以后再加倆小娃娃,哪有地方給他睡。就讓他在堂屋住著好了?!?/br> 她這話出口,得到小姐倆的一致認同“嗯,各找各媽。他跟著他的媽,別回來?!?/br> 這話題已經(jīng)提起過兩次,看來小姐們對這個父親有很大的心理陰影。單親的孩子心理可能不健康,但這樣的父親給孩子照成的傷害更大,顧言一點兒也不介意將單親進行到底。 “媽,你咋說倆小娃娃,你知道自己懷的是雙生了?” “嗯,應該是一個小弟弟,一個小meimei?!?/br> “好啊,我跟小花可以一人帶一個?!?/br> “給meimei準備包被和衣服了嗎?” “當然準備了,還很漂亮呢。”顧言打開箱子拿出那條風車的拼接被子,倆孩子撫摸著贊嘆不已。 “好漂亮。風轱轆的顏色還不一樣,媽你手藝真好,這針腳多勻稱啊!” 那是縫紉機做的,能不勻稱嘛。顧言笑笑把給倆孩子準備的東西拿出來給倆閨女看,倆小jiejie如此上心,她當然樂的讓她們參與到養(yǎng)弟弟meimei中來。 翌日繼續(xù)請假,隊長沉著臉有些不高興。“韓家的,你這還沒到生的時候呢,這么偷懶可不行。如今大鍋飯,你家男人偷懶不干活已經(jīng)屬于挖社會主義墻角,你再這么偷懶,你們一家豈不是社會的蛀蟲嗎?” 這話說的好狠,顧言生氣只余對這個欺軟怕硬的隊長也沒了好臉。五隊一個寡婦撒潑打滾就能分到糧,像韓老二這樣的閑漢懶漢大隊就有仨,你不去管他們,你倒是會盯著我們這些柔弱的女人。不把孩子生到地里顯不出你這隊長有能耐是吧? “韓老二偷懶你別給他飯吃,跟我說這有什么用?我一個女人家?guī)е鴤z孩子還挺著顆快要生的大肚子,難不成還得養(yǎng)活個手腳俱全的大老爺們嗎?” “你……”隊長被懟的啞了火,這小媳婦何時如此厲害了?“韓老二是你男人,你不管誰管?” “當然是大隊領導管啊!教育社員是你們的責任,你們自己不作為想推給誰?” “他……我們都是外人咋管?” “他端著公家飯碗。既然你覺得他沒做出貢獻,是挖社會主義墻角,那你就扣了他的伙食,讓他想死哪兒死哪兒去?!?/br> “我……出了人命你負責嗎?” “干嘛我負責?”顧言冷哼一聲“說他挖社會主義墻角的不是我,管著全隊口糧的不是我,要做出處分的也不是我,這跟我有一毛錢關系嗎?責權(quán)是相互的,沒那金剛鉆你就別攬瓷器活兒。不是當領導的料,你就趕快退位讓賢?!?/br> 懟的五隊小隊長啞口無言,顧言轉(zhuǎn)身干脆的離開。真是給你臉了,我這么個快生的孕婦你非攔著去上工,韓老二一人高馬大的大老爺們你卻沒辦法整治,沒見過你這么無能的領導。真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第12章 第十二章 到大隊供銷社換了兩口甕回來,一口做水缸,一口放糧食。又去侯木匠家約了一對水桶,給了人兩封掛面做交換,對方答應五天后給她送到家去。 趁著有時間,她用那些顏色暗淡的布拼接成倆小墊子。四四方方的裝上棉花縫好,放到火邊兩頭,又好看坐著又舒服。以后生了小娃娃可以把孩子放到這上頭,火邊暖和還方便地上干活的人照料。 之前放了倆草墊子,早被她給扔了。家境殷實的一般都是裝那種陳年舊棉花,板結(jié)成塊的做衣裳不好了,做這個還行。她今兒裝的也是之前的舊棉花,怕這外頭讓人坐的東西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 瞅瞅準備的差不多啦,她下午又繼續(xù)上工。懷孕多活動有助于生產(chǎn),她今兒懟隊長純粹是嫌他欺軟怕硬,你敢對姑奶奶不客氣,姑奶奶也沒好話給你。至于有些人擔心的得罪了隊長記公分會不會做手腳,她這讀書十多年的又豈能怕這。 三天后,之前答應的煤炭給拉來了。瞧著那一塊塊晶亮的無煙炭,大隊的人都驚訝啦。 “哎,同志,你這為啥要給老韓家?。俊?/br> “對啊,還指定給老二家的,老二家那娘們干啥了,能換回來這么多的炭?” 四十多的漢子常年出門在外,對付這些土老帽當然不怵。他邊拿鐵鍬給顧言卸煤,邊開口跟大伙白活。 “顧言同志幫助我們挽回一項重要的損失,這煤是單位獎勵給她的?!?/br> “是嗎?啥損失???” “對啊,她一大老娘們能干啥???” “這位同志這話可不對,婦女能頂半邊天,怎么能看不起女同志呢?!?/br> “是,是,我是大老粗不會說話,同志你別生氣?!?/br> “嗯,同志你別生氣,我們就是好奇啥功勞能換這么多煤?” “不該問的不問,保密條例沒學過嗎?” “……沒?!?/br> “不該問的不問,不該傳的不傳?!蹦腥嗣C著臉,大家頓時全不敢再吭聲。如今的人對領導,還要城里人是非常尊敬的,覺得人家有見識有文化,根本不敢也不會反駁。 煤堆在了街門口的煤倉子,其實就是用土磚壘起來的幾個圈子。如今民風淳樸,私人的東西基本不會被偷。大家窮的苦哈哈,也只會想辦法占公家便宜。在他們的意識里,公家的就是大家的,那就是人人有份。拿了不算偷盜。 幾天后,約好的水桶也送了來。顧言最近食物充足,肚子又大了些。在這個食物匱乏新生兒普遍瘦弱的年代,她這肚子明顯是超綱了,大家都說她有福氣,一胎生倆多省事。除了一個徐嫂子,沒一個人關心她雙胎會不會有危險。連韓老二這個孩子生物上的父親,也對此不聞不問,仿佛沒這么回事兒。 雙胎很少能等到足月,顧言默默做著生產(chǎn)前的準備工作。她一心想著這場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仗該怎么打,一個院兒里住著的所謂家人卻看到她一件件的東西開始眼紅不已,在心里盤算怎么算計她好得到那些東西。 “大花小花姐妹倆居然穿上了新鞋,那鞋底可是給我家兒子的,她怎么能不要臉的霸占了去?”老大媳婦義憤填膺,沒占到便宜那就等于吃了虧。 “就是,窗紙都換了,墻上用報紙糊著,瞧著干凈又亮堂。你們說她拿啥在供銷社換的綿紙和大甕,還有那么多報紙,在哪兒弄來的?”老三媳婦也眼紅了,小眼睛閃著精光。 “今兒那香碳才是重點,那玩意可值不少錢。要是冬天燒上炭,那屋里該多暖和?!崩洗蟮降资悄腥?,跟女人的關注點就是不一樣。 “還有水桶,老侯木匠有多扣,居然舍得賒給她,這話我咋那么不信呢?!崩先舶l(fā)表了自己的意見。 “而且啊,供銷社的東西也說是賒賬。你們說,她一個不當家的小媳婦,這些人咋那么心大,居然敢賒給她。不怕她還不上嗎?我想賒點兒東西都沒門,她咋那么大面子?” 老二的話一出口,大家全沒好臉給他。還有臉說呢,你賒賬啥時候還過,都得等年底結(jié)算人家直接找大隊領導扣。那可是咱一家的財產(chǎn),哪能都讓你禍禍了。鬧了幾次人家當然不敢再賒給你啦。 一家之主的韓老漢敲敲煙鍋,瞅了老太太一眼示意她開口。老太太喝了口水清清嗓子,目光挨個從他們身上掃過。 “她賒的她還,跟咱沒關系。你爹已經(jīng)知會過大隊會計,供銷社也好,侯木匠也罷,都扣不了咱家的錢。至于那鞋底、以后各家的各家自己納,炭是共同財產(chǎn),到時一起用就是了?!?/br> “娘,那報紙呢,她有報紙糊墻卻一點兒都不給咱。根本沒把咱當一家子嘛?!?/br> “你可以去問問,要是還有說不定她就給你了?!?/br> “哎,那我去問問?!?/br> 老三媳婦高興的應聲,沒瞧見大嫂眼中的鄙視。結(jié)果,她倒是臉皮厚的去了,只不過吃了一頓預料中的閉門羹。 “切,不給就不給,幾張破報紙而已,當誰稀罕啊。” 她前腳走,顧言娘仨正摸黑準備睡覺,結(jié)果好多天不見的韓老二居然進來了。準備關門的大花嚇的一激靈,松開推門的手往后退了好幾步。好像這人不是親爹,是來討命的一般。 “死妮子,討打呢?” 孩子下意識的脫鞋跳上炕躲在了mama那邊的角落,小花也怕他,看他兇神惡煞的好像心情不好,跟著jiejie躲在了一起。 快到十五了,明亮的月光透過窗紙灑落一片清輝。雖沒有玻璃那么透亮,但也足以讓顧言看清來人的嘴臉。 “出去?!?/br> 簡單倆字表達自己的意思,顧言右手已經(jīng)伸進被子從空間里拿了一根甩棍在手。 “你看你這人,兩口子吵個架還記仇咋地?我是你男人,跟你睡一屋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嘛。” 爆發(fā)了一回,這家伙如今不敢再一味的跟她逞強,也知道說些不著四六的話來套近乎。可惜,顧言并非原主,可沒那一日夫妻的百日恩。對這又懶又兇,只知道家暴老婆孩子的男人除了痛恨厭惡外,沒別的什么情緒。 “滾出去,別讓我說第三遍。” 她手里的家伙什已經(jīng)亮了出來,擺明了不想跟他多說??身n老二此來是有目的的,又豈愿無功而返。 “你這就過分了啊!我是你男人,一家之主是這家的天,怎么能跟我這么說話?你出去瞅瞅,哪家老娘們敢這么跟家里的老爺們……” “滾……”她手中的甩棍敲在炕沿算是警告,“你算哪門子的老爺們,頂天立地的事兒你干過一件嗎?公分不掙,孩子不管,一天天白吃飽閑逛,甚至拿家里的食物去賭,你怎么有臉說自己是老爺們的?” “我……”韓老二一瞬的氣短后梗起了脖子“怎么跟你男人說話呢?你看看你這樣子,哪還像個溫柔的女人家?母老虎一樣,讓人看了就倒胃口,男人可不喜歡你這樣的……” “你今兒到底來干嘛?” 顧言煩了,一甩棍朝他揮去。這下并不重,只是劃著胳膊輕輕擦過??蛇@男人已經(jīng)嚇的跳了起來,一溜煙的跑出了屋子。 “君子動口不動手,死烏鴉你這么欺負自己男人,小心遭雷劈?!?/br> 顧言下地關門,隔著門簾瞪他一眼:“要劈也會先劈死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渣男?!?/br> 干脆利索的插好門栓,炕上倆閨女眨著星星眼望著mama。mama好厲害啊,居然真的把爹給打出去了。她倆都以為只是說說,這兩天都在擔心爹回來了是不是軟乎乎的褥子就不可以用了,被子也得還給他,她倆還得跟mama去擠。mama肚子大了,擠著肯定不舒服。 “媽,剛才我爹是不是看到咱鋪的墊子啦?” “對啊,以為沒人來了呢,結(jié)果讓他看到了。他會不會跟奶奶說,把咱墊子搶走???” 顧言借著月光瞅瞅,若是觀察仔細的話,那肯定是看到了。不過男人心粗,也許沒注意這個。這墊子顏色跟席子差不多,也許他沒發(fā)現(xiàn)。 “看到就看到,要是別人問起來你倆就說這是公社的阿姨給的。”一個拼接的墊子,幾件舊衣裳,難不成還能把我當特務抓起來? “嗯,我知道?!?/br> “奶奶她們要想要咋辦?”顯然小花還在擔心這東西被搶走。睡光席子她沒什么,可馬上要有弟弟meimei了,他們那么小還是有墊子暖和。 “讓她們趕集時自己換去?!?/br> 顧言脫了衣服睡覺,最近這大肚子越發(fā)的難受。地里的莊稼快收完了,她打算明兒到家里的自留地去挖點兒蘿卜。蘿卜耐旱,長的還可以。挖了回家腌咸菜,冬天也好光明正大的拿出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