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8天亮火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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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又撥了一個跨洋電話,這時的倫敦已是深夜,他的電話打了兩回,才聯(lián)系上伯特·韋斯特。 “安格斯?” “查理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不是有一個不合時宜的朋友嗎?” “噢,你說那個蘇聯(lián)軍人?是的?!?/br> 安格斯有點頭疼,問出來自己都覺得可笑,“我被人針對所造成的損失是因為他的這段友情而起?” “當然不是!”伯特認真道,“安格斯,你為什么會被針對,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別人清洗你在這里的爪牙,其實都發(fā)生一段時間了,只不過他們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我很抱歉,直到最近才通知你。我現(xiàn)在還找不到罪魁禍首。查理的這段友情好像是八月才開始的,聽說那人長得很漂亮,是中國人,不過在蘇聯(lián)長大,在蘇聯(lián)參軍?!?/br> 安格斯心情復雜,七月,教廷才出了命令驅(qū)逐所有信奉共產(chǎn)主義的教徒,八月,查理就和共產(chǎn)主義者交上朋友。 “如果和他無關,我不想聽這些廢話,伯特?!?/br> “當然,言歸正傳?!辈氐?,“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嗎?” “沒有?!?/br> “我這邊也沒有什么頭緒,現(xiàn)在世道很亂,安格斯,我和父親都知道有人在搞鬼,但我們不知道是誰。艾維斯五世或許是最清楚所有事情的人,可他不在了,他不知道去了哪里?!?/br> 安格斯眉頭一蹙,“你是說他失蹤了?” “他自己要失蹤的,可沒人能綁架他?!?/br> 艾維斯五世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能清楚他的行蹤。 “查理最近在干什么?” “他和教廷鬧翻之后一直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在東德?!?/br> “現(xiàn)在的安魂會誰在管?” “我不知道,安格斯。”伯特沉吟道,“也許要有新的決策人了,但現(xiàn)在連可疑的人選都沒有。群龍無首,亂得和老鼠窩一樣,這邊一窩那邊一窩?!?/br> 安格斯默不作聲,伯特卻似乎聽見什么。 “安格斯,你不會要在這個時候回來吧?”伯特倒抽一口涼氣,“千萬不要!他們會圍剿你的!比起艾維斯五世,比起查理,他們更想要你死!” 艾維斯五世早已享受了幾十年人上人的滋味,如今也是他自己選擇退位,行蹤詭秘不問世事,許多人因此甚至都當他死了。 查理,他年輕而玩世不恭,像個被寵壞的少爺,在別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上位了,如今稀里糊涂被扯下來,他也沒什么要卷土重來的欲望,顛顛跟著共產(chǎn)主義者跑去東德。 唯有安格斯,安格斯的野心從來不加遮掩,他在法蘭杰斯的地盤上扎根就足以叫人投鼠忌器,在他還是一個只能跟在廢物哈特利身后的私生子時,有太多人輕賤過他,人人因此都擔心他記仇,他在歐洲見縫插針擴大勢力時,每個人都清楚他必須死。 安格斯平靜道:“伯特,我懷疑你看見的人根本不是康里?!?/br> “什么?” “不管怎樣,這一次我一定會回去。” 在圣誕節(jié)之前,安格斯安排好大部分事情,與約翰告別,唯獨剩下郗良,他決定不驚動她,仍是由波頓和比爾等人照看她,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給她準備了一個東西。 這一日回到家,安格斯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郗良身上,將她哄到后院里。 郗良面無表情地站著,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邊感受著衣服上安格斯的體溫,一邊看著他輕松拎出高背椅放在遠處的墻邊,又回屋搬出兩箱空酒瓶,拿起一個放在椅背上面。 “要干什么?” 安格斯在外套兜里拿出一把黑色錚亮的手槍給郗良看,“知道這是什么嗎?” 郗良瞥了一眼,搖搖頭。被他這一掏,她感覺衣袋里還有東西。 “這是槍,殺人的?!?/br> 郗良眼睛一亮,“殺人的?” “先捂住耳朵?!卑哺袼固嵝训馈?/br> 上回槍響,郗良怕得要死。 郗良聽話地捂住耳朵,安格斯沒有站在目標正對面,沒有瞄準,隨意抬手,砰一聲后面緊跟著玻璃炸裂的聲音,郗良嚇得縮了縮脖子,她的空酒瓶碎了一地。 “怎么樣,喜歡嗎?” “打雷了……” 郗良驚愕地盯著他手中的手槍,又朝玻璃瓶方向張望,腦子空白地點了點頭,即使根本不知道玻璃瓶是怎么碎的。 “不是打雷?!?/br> 安格斯又擺了個酒瓶在椅背上,椅子上也擺了兩個,然后是地上。擺了幾個后他回到郗良身邊握住她的手教她拿槍、上膛。 “不捂耳朵的話害怕嗎?” 郗良摸著槍身,鼓起勇氣搖搖頭。 安格斯讓她做好心理準備,調(diào)整她拿槍的姿勢,手把手教她開槍,讓她適應槍支的后坐力。 “砰!砰!砰!” 郗良眨眼了,看不到酒瓶是怎么碎的,她有些恍惚。 見她適應得還不錯,沒有被嚇哭,安格斯開始教她瞄準,又打了幾槍,彈匣里的子彈打完,酒瓶沒一個碎。安格斯在衣袋里摸出子彈填充,這一次他放手,讓她自己來。 “瞄準酒瓶,就像你拿匕首捅人那樣,不過這一次你不用撲向你想殺的人?!?/br> 郗良想起江彧志,想起那個男人,她半信半疑地照著安格斯說的做,槍聲過后,被瞄準的酒瓶仍是完好無損。 “你必須瞄準酒瓶,繼續(xù)?!?/br> 又一槍過后,酒瓶還是好的,郗良皺起眉頭,“我不行?!?/br> 安格斯揉了揉她的發(fā)頂,“你行的,看那個酒瓶,像一個人的脖子,或頭,你討厭的人,嗯?” 郗良眨眨眼,“我沒有討厭的人?!?/br> “那就像……你想殺的人?!?/br> 郗良垂眸,再抬眸時直盯瓶身,握著槍的手微微發(fā)抖,什么也來不及思考,“砰”一聲響,遠處的酒瓶四分五裂,飛濺開來。 “真棒?!卑哺袼咕椭浪难劬]瞎,一定打得中,一時開心,沒了自知之明,問道,“你想殺的人是誰?” 郗良薄唇微張,面不改色道:“你?!?/br> 安格斯差點咬到舌頭,若無其事環(huán)抱起雙手,指使她繼續(xù)打。 接下來的每一顆子彈,郗良都沒有浪費,一打一個準,別扭的小臉上才有了一抹喜悅。雖然不知道玻璃瓶是怎么碎的,但打人的脖子一定也可以碎,她漆黑的眼睛熠熠生輝地看著安格斯。 安格斯從她身上的衣袋里又掏出兩個裝滿子彈的彈匣和一包子彈,金色的子彈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看得郗良眼睛更亮了。 他教她裝子彈,這把手槍一共十叁發(fā)子彈。 “十叁顆子彈,如果每一顆都能打中要害,一次可以殺十叁個人。要害就是頭、脖子、心臟,還有……也許你連心臟在哪里都不知道,總之打頭最快最干脆,明白嗎?” “為什么我要殺十叁個人?” “沒有叫你殺十叁個人,我只是告訴你一次最多能殺幾人。” “我有機會殺十叁個人嗎?” “如果你想殺,一百個我都能找來給你殺?!?/br> 郗良拿著裝好子彈的槍,傻傻地笑著,安格斯著迷地看著,直到她一臉懵懂無辜用槍口對準他。 一瞬間,槍聲起,人沒了。 郗良甚至不知道是槍先響的還是人先沒的,總之眼前那么高大的人說沒就沒了,她疑惑轉(zhuǎn)過身,安格斯居然站在她身后,皮笑rou不笑地提醒她,“良,酒瓶在那邊。” 郗良脊背陰涼,跟安格斯相處久了,她能準確感覺到他的情緒。 她冷哼一聲將槍扔在草地上,扭頭進屋。 安格斯撿起槍,不明所以跟在后面,他都還沒做什么,她鬧什么別扭?先發(fā)制人? “不打了?” 郗良回頭,明亮的眼睛充滿警惕,又害怕又生氣,她選擇生氣,“不打!吵死了!” 安格斯摟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明顯感覺到她的僵硬,他拿起桌上開著的葡萄酒給她壓驚。 她要殺他,他還得因為自己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嚇到她而安撫她,就因為她變聰明了,會若無其事先發(fā)制人。 郗良抱著酒瓶喝了幾口后才放松下來。 安格斯把槍拆碎教她組裝,教她保養(yǎng)槍支,教她裝消音器。 一個小時后,郗良熟練組裝好槍支,打了個哈欠,“我累了……” “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br> 安格斯拿起案幾旁的兩個箱子,放在案幾上打開,“獎勵你的?!?/br> 郗良眼冒青光,兩個箱子都是以黑、綠為主色調(diào)的美金。 “為、為什么?” 一個箱子是以前夏佐拿的十萬,一個箱子是安格斯準備的十萬,一共二十萬。安格斯不知道自己這一次離開,什么時候能回來,不希望郗良的錢將花光時,又陷入無助的焦慮中。 也不能事事都指望別人,萬一有一天波頓等人忙起來,顧不上她。 “獎勵你,學得這么辛苦?!?/br> “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的……”郗良依舊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作風。 安格斯撫摸她的腦袋道:“明天我要走,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這些錢你得收著,免得你那點錢花光了,小說又沒寫。否則,你是想去商店當?shù)陠T,還是……” 安格斯捏上她的嬌乳,意味深長問:“還是要出去給別人摸?” 郗良被他捏得疼,驚慌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給別人摸……” “這些錢你還要不要?” “要要要——” 給了她一個難忘的教訓,安格斯這才放開她。 冷寂的夜開始下雪。 安格斯走進臥房時,壁爐里火光通亮,床上的人正在酣睡,依舊是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的睡姿,像在母親zigong里的胎兒一樣。 “良。”安格斯不禁喚了她一聲,也沒有期待她會回應。 前年他在歐洲回來時,也是這樣一個寂靜無聲的深夜,屋里幽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斜照進來,他看著郗良可愛的睡顏,天真自大覺得自己會膩,會棄她而去。 現(xiàn)今要離開她,重逢的日子遙遙無期,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怕天亮,怕火熄。 他希望天不會亮,火不會熄,郗良在他身邊溫暖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