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何倩走出去,蘇敏敏把請柬給她:“謝謝你!這樣了,還能為我說話。你們來好嗎?” “好??!一定要來沾個喜氣!” “嗯!” 看著蘇敏敏邁著輕快的步子下樓,孟建英勾住何倩的肩膀:“我昨晚可厲害了……” “你真厲害,以后可以去做銷售!” “做什么銷售,咱們這一行,反正都是上頭給計劃做事?!?/br> “要是外國的企業(yè)允許進來設(shè)廠了呢?外國企業(yè)要不要找銷售?你有口才,有家里的人脈,為什么不做銷售?再說了,等做到一定的階段,到時候大銷售成為大的企業(yè)的地區(qū)總裁很多……” “這個新鮮,來來來,跟我說說看!” 何倩坐下和跟孟建英講職業(yè)經(jīng)理人之路,最后總結(jié):“積累了足夠的經(jīng)驗,自己做一個品牌?!?/br> “有道理!”孟建英下定決定說,“我更要學(xué)好外語?!?/br> “行,資料我提供。你加油!” 何倩和仇君毅提早了一個小時走,五點左右到了迎賓館,兩人走進去,大堂里一位看上去很高傲清冷的中年女性站了起來,走到仇君毅的面前,何倩聽仇君毅叫:“張阿姨?!?/br> 眼前的這位很不高興:“君毅,我是你姑媽。你非要這么執(zhí)拗嗎?” 原來是張峰的jiejie??? “我有我的道理,你們有你們的想法。張阿姨,何必強人所難呢?” “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嗎?你爺爺為了你cao碎了心,他讓你爸爸和朱阿姨特地跑米國,為了你這么大年紀(jì)的人,從京城過來,聽說有了自己喜歡的姑娘。哪怕得罪李家,他也在所不惜。什么都隨你的心意,你呢?對得起他的一片心意嗎?”語重心長之下,是道德綁架。 她看向何倩,笑著說:“是小何吧?一看這個姑娘,就是好人家出來的,知書達理,樣子也好看!” “張阿姨,您好!” 這位張阿姨很無奈地搖頭,帶著兩人一起往里走,去到后面的餐廳。 西郊迎賓館作為江城用來接待國內(nèi)外領(lǐng)導(dǎo)人的高級賓館,一直在酒店業(yè)內(nèi)是個特殊的存在,總之,無論在什么年代,逼格都在那里。 跟著一起去包間,里面一個氣場十足的老人坐在那里,他看見他們進來,站起來:“君毅,小何!來爺爺這里坐。” 仇君毅坦然走過去,在張老爺子身邊坐下,何倩跟在他邊上。那位張阿姨在老爺子另外一邊坐下,何倩這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外面湖里黑天鵝悠游自在。 桌上已經(jīng)有四個涼菜,兩葷兩素,用小鯧魚做的熏魚,肋排做的糖醋排骨,桃仁冬菇,蝦子冬筍,東西很少很精致。 服務(wù)員過上倒上茶水,綠色的茶葉在玻璃杯中跳舞,連茶葉都是品質(zhì)很好的一芽一葉的毛尖。 服務(wù)員轉(zhuǎn)身去開一瓶酒,拿過來要給他們倒上,何倩一看是茅臺,聽那位張阿姨說:“君毅,你爺爺一想到要見你,高興地把他珍藏了二十年的茅臺都拿來了?!?/br> 二十年的茅臺,如果放在三十年后,市場上很難買,不過好歹能買到,兩三萬一瓶。 這個時代,倒不是一瓶酒值多錢,而是有誰能擁有這個酒。二十年前,連飯都吃不飽,糧食釀造的白酒產(chǎn)量非常少,高端白酒更是少之又少,未來喝茅臺喝的是鈔票,這個年代喝茅臺喝的是能力。 這是炫耀,問題是他是不是炫耀錯對象了,她和仇君毅的想法都一致,錢是個好東西,不排斥,但是也不想強求。 服務(wù)員要給何倩倒酒:“我不喝,給我一瓶汽水?!?/br> 張老爺子問:“怎么不喝一杯?” “不會喝酒?!?/br> “小姑娘,不喝酒是好習(xí)慣?!?/br> 何倩帶著淡笑,張老爺子看著她,又看向仇君毅:“君毅,你想法和眼光一直不錯,這次找了小何,無論是風(fēng)度還是氣質(zhì),或者是學(xué)識,放在京城的小姑娘里,那也是頂尖的,爺爺非常滿意。既然找了女朋友,那也證明你對未來有了打算。我跟你爸爸商量過了,你以后不如果不喜歡和我們住在一起,也可以分開住。這樣也方便你接mama過來孝順。你說呢?” “君毅,你看看,你爺爺真的是什么都替你想好了?!睆埌⒁膛e杯說,“來,慶祝一下你們爺孫會面?!?/br> “張爺爺,跟您說件事兒!我和倩倩商量好了。我們可能會明年這個時候回來領(lǐng)證?!?/br> 什么時候商量好了?什么叫明年這個時候,有這么細節(jié)嗎?何倩看著他,聽他張嘴說:“我們打算把家落在江城,領(lǐng)導(dǎo)把閻家的老宅還給了她。聽了曾外祖和奶奶的故事,我覺得非常有愛,也很心疼奶奶。我們商量下來,她這個何家的孫女,何家也并不在乎。我是個私生子,這個仇姓也沒有什么意義。我們打算以后生的孩子姓閻,讓曾外祖對奶奶的愛,和奶奶以及爸爸mama對倩倩的愛,得以延續(xù)。我們希望我們的孩子,是一個備受期待出生的孩子,而不是跟我這樣,是一個錯誤的出生?!?/br> 張老爺子勃然大怒:“君毅,你真的當(dāng)我非你不行嗎?” “地球缺了誰都會照轉(zhuǎn),我沒那么重要,我當(dāng)然知道。張爺爺,謝謝您的厚愛,我擔(dān)當(dāng)不起!”仇君毅站起來,拉著何倩要往外。 “小何,你不勸勸他嗎?你也任由他胡來?” “如果用了那么多年思考叫胡來,那么和一個鄉(xiāng)間少女的露水姻緣又算什么?張老先生,您是真把他當(dāng)成一個孩子。還是需要他極高的天賦,來替你撐起張家的未來和您的面子?”何倩伸手拉著仇君毅的手,“他選擇的路,再難我陪著他一起走!張老先生,張女士,再見!” 兩人往外走,聽見后面:“爺爺老了,難道你要我跪下求你嗎?君毅!” 仇君毅轉(zhuǎn)過頭看著老爺子:“我的心腸,比你想象地要硬得多,而對你,對張家這么心硬,有些事情您并不知道。不要在妄圖讓我認祖歸宗,我跟張峰先生說過,他如果去收養(yǎng)一個孩子,還來得及。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你好好保重!您愿意打壓我們,就打壓我們,回國是因為我們希望能為這片土地出一點力。如果您不讓我們在我們擅長的領(lǐng)域工作,我們的日子會過得比你想得還要好。我們不住這里,不是因為我們住不起,而是我們覺得沒必要。五年之內(nèi),我會讓您知道億萬家財,累積起來并不難。人的思想和信仰不同,您何必強求?” 老爺子想說他一句是翅膀硬了,不聽話了嗎?卻沒能出口,他從來沒有聽話過,自己也從來沒有能夠控制過,這個孫子太優(yōu)秀,卻從來沒有屬于過他! 任憑老爺子心酸難受,仇君毅也不曾回頭。 何倩完全理解他,上一輩子,他mama被水泡得浮腫漲胖的樣子他怎么可能忘記。若非有今生,上輩子的痛用什么可以解?如同她不去報復(fù)季明瑞已經(jīng)是最大的善良,怎么可能再去回到曾經(jīng)深深傷害自己的人的身邊? 第46章 婆婆的擔(dān)心 張老爺子的女兒看不得自己的爸爸, 為一個沒有良心的小輩傷心:“爸爸,就算家里兩個沒用,你還有外孫,為什么一定要他呢?一個外頭女人生的野種。他自己都不承認是張家人, 你給他臉做什么?” “你懂什么?如果, 你和你弟弟有本事, 我也就不用這個年紀(jì)來勸他了。這么多的老朋友的孫輩里, 他最出色?!?/br> 這些話可氣著了這個閨女:“有用嗎?他肯跟你回張家嗎?他處心積慮, 不肯改姓,找了女朋友,都打算讓孩子跟女方姓了。您還巴望什么?孫子, 孫子!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您也當(dāng)成孫子?” 這位拿起電話, 怒氣沖沖地撥打電話給仇蘭芬。 自從兒子去京城, 剛開始仇蘭芬在家務(wù)農(nóng),后來兒子鼓勵她辦辣醬廠之后, 她就忙了起來,從剛開始生產(chǎn)不多給周邊縣市的供銷社賣,到現(xiàn)在全國各地都在賣, 甚至開始賣到國外, 幾年下來辣醬廠還真是紅紅火火,前些日子,兒子讓她早點囤好料, 多招工人, 說明年比今年的銷量要大五六倍都不止。 這么好的生意,她不是高興是愁??!她怕自己管不了這么大的攤子,到時候做壞了名聲可怎么辦?幸虧老方一直幫著她, 這個點兒還在這里加班。 老方原來是鄉(xiāng)里一家豆制品廠的供銷科長,辣醬也用得著黃豆,豆制品廠黃豆是主要原料,她去找豆制品廠給些黃豆的配額過來。 老方接待了她,一來二去大家都熟悉了,后來老方跟廠里的廠長鬧矛盾,不開心,又遇到老婆生病,廠長刁難他,讓他去出差。他這個人脾氣爆跟廠長干了一架,被抓進派出所,關(guān)了半個月。家里一個孩子上初二,一個孩子在上小學(xué)五年級,還有一個生了重病的老婆。 求了里面的人,只能找仇蘭芬,讓她幫忙看顧一下家里的老婆和孩子。仇蘭芬去他們家一看,幫忙照顧了兩天。 老方出來也為他的沖動付出了代價,豆制品廠不要他了,還有這么個家要照顧,仇蘭芬就讓他來自己這個才十幾個人的小廠子。 剛開始,仇蘭芬讓他來上半天班,照顧老婆為主,后來他老婆沒了。他除了兩個孩子之外,就全心全意撲在這里了。 “老方,也別太忙活了,早點回家,娃兒還在家等著呢!” “老大會照顧他meimei的,不用我管。我先算清出,目前存貨能不能頂住春節(jié)前要的貨。”老方在那里說,“過兩天,我再去省城找老朋友批個條子,看看能不能再要點貨。對了,君毅要回來了?張家那個事情怎么樣了?” “他不肯去張家,我有啥辦法?張家天天逼著我勸他,我說的話,娃兒會聽不?” “你家君毅一直有想法,你勸也沒得用。再說了,張家這家人也太不要臉,當(dāng)初你懷君毅,他們不理不睬。你從京城回來,就跟死過一回似的。后來他們自己的娃娃都是傻子,就想到君毅了。你這么多年沒有嫁人,就守著娃兒,他們想要就要,想搶就搶,也幸虧君毅自己不肯去。現(xiàn)在怪你頭上了,真是不要臉。要是放在我手里,我非跟他們打起來不可!” “還沒吃夠虧?一個廠長就讓你進去吃這么久的官司,張家是什么人家你知道不?” 兩人邊聊天,邊看最近廠里的賬目,臨近年底銷售越來越好,自從省城報紙來采訪,說他們的辣醬賣到米國去了,老外都說好吃。報紙上的照片是兒子寄回來,很像那么回事兒,第一個木箱的貨發(fā)走,最近又要了兩箱出去,米國銷售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國內(nèi)的銷售卻是帶了起來。 今年營業(yè)額有六百多萬了,凈利潤也有七八十萬,一下子這個錢也太好賺了,要是按照兒子說的好幾倍,那是個什么數(shù)字? 電話鈴聲響起,老方接起電話:“喂,弘陽城南食品廠?!?/br> “仇蘭芬在嗎?讓她聽電話?!?/br> “找你的,一個女的。” 仇蘭芬拿起電話,聽對方在那里冷聲說:“仇蘭芬,你生的好兒子,把我爸都要氣死了。他怎么說話的,你知道不?他是打算把他親爺爺給氣死嗎?” 仇蘭芬一年賺七八十萬,想想以后日子過得還要好,給兒子蓋房子,娶媳婦,有什么她不能干的?再說了,兒子那么能干,聽兒子說他那個對象也能干,腰桿子硬,不像剛剛他們找上門來,一家子從小汽車上下來,看著他們母子住的一間小瓦房,走進門口都要低頭,兒子身上一件圓領(lǐng)海軍衫,一條別人穿剩下的藍色卡其褲,一雙軍跑鞋。 那時候窮酸,人家說一句可以給兒子什么什么樣的生活條件,以后可以怎么怎么樣,她心里想著不能耽擱了孩子,送兒子出去,她哭腫了眼睛,指望他們能好好對他,有出息,她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兒子說:“張家要是好人,也不會出張峰這種人了?他們是走投無路了,才想到要把我給接回去,反正您等著,等著我回來?!?/br> 后來兒子真的回來了,而且賺錢養(yǎng)家,給她本錢做起了辣醬廠的買賣,也知道兒子壓根就沒有住進張家,基本上都在學(xué)校里住著,臨出國前還跟張家了結(jié)了,可張家就是糾纏不休,讓她去逼兒子給張家老爺子認錯,都多少回了? “是君毅上你們家去氣老爺子了?”這么些年自己做生意,養(yǎng)活這么多人的仇蘭芬,早就不是那個遇到事兒就知道哭的女人了,對方停頓,仇蘭芬說,“我家娃兒是欠你們錢不還?要是不還,你們開個價,我來替他給。要不是,你們追到江城去,不是上桿子找氣受嗎?我兒子姓仇,我當(dāng)年找你們,也沒訛?zāi)銈?,你們都不認了,后來又過來搶孩子。我不懂法,但是咱們這里買賣孩子都是犯法的,搶孩子更是。” “仇蘭芬,你有沒有一點點的人性?難怪你生的兒子也沒良心?!?/br> “有良心的人不會騙個黃花閨女自己沒結(jié)婚,要娶她做老婆,弄大人黃花閨女的肚子之后,一走了之。再說了,你別來問我良心,我一個大姑娘生孩子的女人,臉都不要了,還有什么良心?”仇蘭芬罵回去,“行了吧?” 仇蘭芬這么硬氣,讓那位心里越發(fā)不舒服,她不舒服,也要讓別人不舒服:“哼,你也別得意,你兒子被那個女人勾得魂兒都沒了,打算以后生孩子跟那個女人姓。” 仇蘭芬有些意外,兒子沒說這話???不過姓誰不是姓呢?她說:“讓他姓仇,還不是他是個野種嗎?沒得爸爸。他要不想讓孩子姓仇,姓啥子都可以,我沒得意見。” 對過氣得摔了電話,仇蘭芬話雖然那么說,可到底意外,撓了撓頭:“老方,我想去江城看看,雖然娃兒說以后孩子要跟小姑娘姓,我也沒啥。但是剛剛認識幾個月,我那個瓜娃子就對人死心塌地的,我有點擔(dān)心?!?/br> “那就去啊!不過也別太擔(dān)心,君毅腦子可清楚得很。只要他告訴你,有道理,那就聽孩子的。沒錯!”老方跟她說,“家里我給你看著,你過去了,剛好跟孩子一起回來?” “要得!” 仇蘭芬打電話到招待所,何倩和仇君毅剛剛回來,回來晚了,浴室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仇君毅去打了熱水給何倩拿進去,他出門要回自己房里,前臺阿姨來叫:“仇工,你媽來電話?!?/br> 仇君毅跑的前邊兒去接電話,他媽說:“我想來江城看看?!?/br> “看啥子?我這不是還有兩天就回去了嗎?” “看你對象啊!” “怎么張家給你打電話了?說我跟他們說要孩子姓閻?” “對??!” “那你來吧?買飛機票,不要乘火車,知道不?要不然你一來她都要走了,還有幫我拿點兒……”仇君毅報了一溜兒的吃食,仇蘭芬一下子感覺兒大不由娘,兒子大了只想要媳婦兒了,好糟心。 “知道了,知道了!米花糖我會拿,粑粑也有,行了行了……”仇蘭芬去拿了紙筆,記下了兒子要的東西,她就小學(xué)兩年級文化,還在問老方,“粑粑怎么寫?” 老方接過紙筆,聽她重復(fù),老方寫,寫了十來種吃食才作罷。等仇蘭芬掛了電話,老方抬頭:“這小子,還沒娶媳婦兒呢?就全想著媳婦兒了?” “聽就聽吧!反正以后他也是在江城工作,我又放不下這里的辣醬廠,只要兒媳婦疼他,這孩子從小跟我吃苦,兒媳婦不要不把他當(dāng)人,聽說江城的姑娘可……” 仇君毅掛了電話,就知道自家mama現(xiàn)在肯定一百樣的想法,讓她多想想,等見面看見何倩,就會一下子喜歡上了。她不知道上輩子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為了她的病情穿梭幾個州,替她咨詢,為了她的去世,發(fā)自內(nèi)心地惋惜過。 仇君毅放下電話,前臺阿姨在那里說:“仇工,婆婆和兒媳是天生的對頭,你就是再想給媳婦兒找吃的,也不能讓你媽吭哧吭哧給背過來吧?你這樣疼媳婦兒,你媽要吃醋?。 ?/br> “沒事,我媽聽我的?!背鹁戕D(zhuǎn)身離開,他從來都覺得他媽什么都聽他的。 阿姨翻白眼:“小家伙哪里來的信心?真叫傻不愣登的。” 仇君毅走到何倩房間門口,敲門,何倩開門,仇君毅走進去,把衣架上的羽絨服遞給她,讓她套上:“這么冷,當(dāng)心感冒。” “什么事兒?” “我媽要來,我讓她帶了好多吃的,剛好你可以帶回米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