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奪顧家兄弟人太多，團里的領(lǐng)導(dǎo)一時也拿不準主意，經(jīng)過各方面考核之后，最終在申請的家屬里選出兩家，一家收養(yǎng)一個。

    為了收養(yǎng)哥哥還是弟弟的問題，這兩家又差點吵了起來，都想要弟弟不想要哥哥。

    畢竟弟弟歲數(shù)小，吃的更少，就能留更多的糧食給家里。

    他們爭到最后，誰也說服不了誰。

    最后政委發(fā)了話，由抓鬮決定歸屬，誰要是還有意見就取消寄養(yǎng)資格，這下才讓他們安分下來。

    解決了顧家兄弟暫時的住處，接下來就要去聯(lián)系他們的母親。

    顧家出事早，那時候顧晨文都沒怎么記事，根本記不清母親的名字。

    部隊這邊根據(jù)檔案，輾轉(zhuǎn)一番才聯(lián)系上兄弟倆親媽。她在與顧軍大哥離婚之后很快改嫁，如今在京城的一家文化館做干事。

    聽到自己兒子的消息，這個女人并沒有顯現(xiàn)出多余的情緒。

    她禮貌地表達了對顧軍去世的遺憾，隨后畫風(fēng)一轉(zhuǎn)，又說自己丈夫管得嚴，家里條件也比較差，所以沒辦法把兩個孩子接過去，最多愿意寄十塊錢過去。

    她還說：“孩子們的爺爺不是還在嗎？”

    聯(lián)系她的政治部主任氣得夠嗆，差點沒在電話里罵起來：“孩子爺爺所處的條件惡劣，恐怕不適合讓他們?nèi)??！?/br>
    “那就沒辦法了，我實在幫不上忙?！迸藝@息一聲：“我還有工作，不方便長時間離崗，抱歉?！?/br>
    電話被掛斷，主任氣得臉都紅了。

    孩子親媽這條路走不通，團里又有人提議不如 * 就別送走，一直寄養(yǎng)在現(xiàn)在的家庭算了。

    這也是個解決辦法，每個月出那點糧食對部隊也不是什么負擔(dān)，稍稍省一點就能省出來。

    幾個人都有些意動，互相望了一圈又看向政委。

    政委問：“伯誠你覺得怎么樣？”

    李伯誠沒答應(yīng)：“先看看吧?！?/br>
    散會后，政委問李伯誠：“你剛剛為什么不答應(yīng)？”

    李伯誠露出回憶的神色：“我小時候，母親剛?cè)ナ罆r，也被叫過一段時間掃把星?！?/br>
    “這沒什么吧，咱們平時多看著點，還能讓他們倆被人欺負了？”

    李伯誠搖搖頭：“多看幾天再說吧，再說家屬也不會一直在這，過兩年要是調(diào)走了或者退伍了呢？”

    “那就換一家，反正有我們看著?！?/br>
    “那咱們幾個也走了呢？”

    政委愣了愣，哈哈兩聲：“是要想想，再想一想?！?/br>
    李伯誠心里存著事，晚上躺床上的時候忍不住與林念說了說今天開會討論的事情，問她的想法。

    林念猶豫了下：“我覺得最好不要，要是能送走盡量還是送走吧。”

    李伯誠有些驚訝：“怎么說？”

    林念縮在他懷里，把冰涼的手揣丈夫胸口取暖：“家屬區(qū)這邊多多少少對他們有點看法?！?/br>
    部隊給的糧食能讓多數(shù)人放下偏見去收留兄弟倆，可心里怎么想只有自己知道。

    現(xiàn)在沒了糧食誘惑，之前的“克親”傳言又被人翻了出來，幾乎每家小孩都被父母告誡過不要與他們玩，否則就會倒霉。

    林念小時候剛回家的時候，也被林芳的帶人孤立過，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感受。

    她那還只是“小打小鬧”，維持不過幾個月的孤立，顧家兄弟倆卻是根深蒂固的偏見。

    讓他們長在這種環(huán)境里，長此以往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

    李伯誠聽完，把妻子往懷里摟緊了點，嘆息一聲：“好，我知道了?！?/br>
    .

    寄養(yǎng)的要求再次被否決，有些人開始有意見了。

    都是團里的領(lǐng)導(dǎo)，平日里還有工作，總不能整天為兩個孩子打轉(zhuǎn)。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辦？”

    這種事情歸政委處理，他被幾雙眼睛盯著，先沉吟一番。

    “先散了，大家再回去想想，有什么好辦法?！?/br>
    他說：“總不能讓咱們的同志走的不安心?！?/br>
    眾人漸漸離開，李伯誠繼續(xù)寫自己的報告。

    “你還沒寫好啊？”政委湊過來：“隨便寫寫就算了，反正總要挨批的。”

    李伯誠手一推：“不然你幫我來？”

    政委呵呵笑了兩聲，扭頭看向窗外：“哎呀今天的太陽真好啊?！?/br>
    李伯誠繼續(xù)寫報告，又潤色幾遍。

    其實事情發(fā)生的時候該報告的事情都已經(jīng)跟上面報告過了，書面的報告只是把說過的事情再重復(fù)一次。

    李伯誠寫完，叫來警衛(wèi)員讓他去寄信，人剛走到門口又被他叫住：“等一下，先回來?！?/br>
    “怎么了團長？”

    “我再給湯政委寫一封信，你幫我一起寄出去?！?/br>
    湯政委是 * 他們師的政委。

    信寫的很快，寥寥幾筆說了最近遇到的情況。

    政委不解：“你跟咱們政委說這個干啥？”

    “去年我在養(yǎng)傷的時候聽說軍區(qū)準備建一個戰(zhàn)士遺孤的福利院。”

    這么一說政委就知道了。

    如果福利院已經(jīng)建成，那把他倆送進去是最合適不過。

    由部隊撫養(yǎng)，里面的孩子都有差不多的經(jīng)歷，也不用擔(dān)心未來會不會走上彎道。

    “這么好的辦法，你之前怎么沒說？沒看我這幾天為這事煩了多少神嗎？！”

    “才想起來。”

    李伯誠冷哼一聲：“你要是幫我寫完報告，說不定還能提前幾天解決你的煩惱?！?/br>
    “你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政委又問：“不對啊，明明有電話你寫什么信？”

    李伯誠抬起下巴：“你打？”

    “……”

    “那還是寫信吧哈哈。”

    從甘城寄出的信第三天到了湯政委手上，他立馬給團里打來電話。

    電話直接打給團政委，他跟孫子一樣被湯政委罵了十來分鐘，隨后那邊才指示——盡快把兩個孩子送到省城來。

    湯政委以前是顧軍父親的下屬，也是因為有他在上面頂著，顧軍才可以不受家庭成分連累一路高升。

    可萬萬沒想到顧軍躲過了人禍卻沒有躲過天災(zāi)，湯政委在心痛之余也暗暗發(fā)誓，一定要把老首長的兩個孫子護衛(wèi)周全。

    顧晨文和顧晨武兄弟倆是第三天出發(fā)的。

    為了兄弟倆的安全，政委特地派了個小戰(zhàn)士隨行護送。

    他們走的時候，收留兄弟倆的人家都有些不高興，這還沒領(lǐng)幾天口糧呢！

    兄弟倆一年內(nèi)第二次被人帶走，這次陪在身邊的卻只有個陌生人。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以后會過什么樣的生活，對于未知，他們感到恐懼。

    林念給兄弟倆送了一本今年剛出版的《西游記》，對他們說：“沒什么可怕的，你們都是小男子漢了，可以保護好自己?！?/br>
    顧晨文接過書，神情有些不舍。

    “林老師，我們以后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林念想了想：“這可不一定，說不定你李叔叔哪天就調(diào)回省城了呢?！?/br>
    兄弟倆眼睛一亮：“到時候林老師會來找我們嗎？”

    林念嗯了一聲，笑著在他們頭上摸了摸：“到了新家也要好好讀書，你們記得這兒的地址，有空了就可以給我寫信，我會回的?！?/br>
    顧晨文重重點頭：“嗯！”

    他抱著書，拉著弟弟上了車。

    車子啟動，小哥倆探出頭朝外面使勁揮手，大聲喊：“林老師，我們會想你的！”

    送走兄弟倆，林念心里一時有些惆悵。

    但她心里清楚對于兄弟倆來說，部隊的福利院應(yīng)當(dāng)是如今條件下最適合他們的去處，所以很快就把這點惆悵給打散了，回到家里開始打掃衛(wèi)生。

    .

    顧軍的烈士申報很快被批復(fù)，同時撫慰金也到了賬。

    張芬亞拿到錢的第二天就離開了，走的時候悄無聲息，誰也沒告訴。

    她走后，兩人的家被重新鎖上 * 門，等待下一任住戶的到來。

    天氣越來越冷，十一月初就有了寒冬的架勢。

    在附近的湖面開始結(jié)冰的時候，林念來了個新鄰居。

    鄰居是跟著新上任的副團長一起過來的，還帶了一雙兒女。

    新來的副團長原本在西南邊陲駐扎，妻子隨軍多年，有一張很有高原特色的紅臉蛋。

    她是個很熱情的人，剛來第一天就給林念送了自己做的青稞酒。

    “這酒度數(shù)不高，好喝?！?/br>
    大概是藏區(qū)呆久了，她說話的語調(diào)有點奇怪。

    除了結(jié)婚的那一次，林念從沒喝過酒。

    上次喝酒的感覺不太好，太辣，只嘗了一口就被李伯誠換成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