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傅念宇心里咯噔一下,廣貿街離這邊不算遠,更重要是,對方如果要去他家,需要原路折返,這里沒有第二條路,這也就是說,對方很快又會再返回這里! “學長,你先別急,我現在不在家?!备的钣钫Z氣如常,腳下卻飛快地跑起來,向著之前池凡離開的方向,“我就在廣貿街附近,我去找你吧?!?/br> 池凡“咦”了一聲,似乎突然站住了:“你也在這邊?具體位置呢?周圍有什么標志性建筑?” 傅念宇平時很少來這一帶,哪兒知道廣貿街附近有什么標志性建筑,正打算先編個胡話拖住對方,沒想到他剛跑過巷子拐角,就看到手持電話的池凡站在不遠處。 “啊,我看到你了?!背胤猜冻鲂θ荩厭斓綦娫?,邊對男生揮了揮手。 好險!傅念宇一陣后怕。 如果池凡走得再快點,或是沒有打電話,兩撥人肯定會撞個正著! “真巧,”池凡走過來,神情放松,不覺有異,“還好我給你打了電話,否則就要白跑一趟了。” “是啊?!备的钣钪孕牡馗胶椭靶液谩液媚愀嬖V了我一聲。” 池凡從背包里掏出一張疊好的卷子,遞給傅念宇:“給?!?/br> 傅念宇連忙接過,立刻把這張差點壞了他大事的卷子塞進衣兜。當他抬頭的時候,發(fā)現池凡正盯著他的手看,原本掛在嘴角的笑意慢慢褪去了。 “出什么事了嗎?”池凡突然問。 傅念宇心底一震,表面卻笑得云淡風輕,若無其事地把手插進兜里:“嗯?沒有啊,學長你怎么突然這么問?” 池凡微不可見地皺皺眉,沒接話。 他剛才看到傅念宇的手掌紅得不正常,還染有泥塵,目光一掃,又看到對方的褲腳有星星點點洇濕的紅痕,很像是飛濺的血跡。再細細打量,就發(fā)現男生呼吸略重,額頭有一層薄汗,頭發(fā)也稍顯凌亂,雖然對方表情如常,但心中存疑后,池凡怎么看怎么覺得這樣的傅念宇有點反常。 “傅念宇,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可以和我說說?!背胤舱遄弥赞o,“雖然我未必能幫上什么忙……但萬一有用呢?” 他和傅念宇昨天才算正式認識,兩次補課加起來相處也不過六個小時,但一想到對方可能陷入了什么麻煩,池凡就沒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這和熟不熟沒關系,也不是他喜歡多管閑事,只是他很清楚那種深陷困境孤立無援時的感覺——正因經歷過,他對類似的事情才格外敏感和在意。哪怕是自己誤解了,也比忽略掉對方無聲傳遞出的求助信號要好。 傅念宇愣了好一會兒,心底尚未散去的陰冷與狠戾仿佛被一只溫暖的手拂去,原本冷峻的眉眼倏地柔和下來,眼中甚至流露出了幾分笑意。 “我沒事?!彼f,“真的沒事,謝謝你,學長?!?/br> 見池凡似乎仍不放心,傅念宇撥了撥額發(fā),輕松地笑了一下:“池學長,你是還不知道我的能耐,我厲害著呢,能攤上什么事啊……事兒躲我還差不多,您放一百個心吧。”看對方堅決不說,池凡也沒招兒,只能點點頭。 “那行,有事微信聯系?!?/br> 他還要趕去下一個兼職地點,和傅念宇道了聲別后,轉身沿原路返回。 傅念宇目送對方離開,他盯著那個人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往前跑了幾步,大喊一聲。 “池凡學長!” 遠處的池凡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少年。 “學長,”傅念宇大聲問,“如果……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煩,你會告訴我嗎?” 沒想到傅念宇會問這個,池凡愣了一會兒,淡淡地笑了笑。 “也許會吧?!彼每谛驼f。 傅念宇沒有再說什么。 他一直看著池凡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良久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 ——騙子。 他在心底無聲地說。 以前,你也是這么和我說的。但結果呢? 那個時候,你為什么不和我說?為什么不來找我?為什么你寧愿去找那個男人,卻不來向我求助? 你知不知道,你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下場? 若是那時,你能來找我…… 又或者,我能及時發(fā)現你的異?!?/br> 深吸一口氣,傅念宇微微閉上眼睛,努力壓抑住心底劇烈翻涌的情緒。等他重新睜開眼睛,眉宇慢慢舒展,又恢復了瀟灑自如的樣子。 無所謂,就算這一次你依舊什么都不和我說,也沒關系。 我會提前幫你掃除所有麻煩,你不會再深陷困境,不會再自毀前程,不會再走投無路,更不會再和那個男人有任何來往,任何牽扯。 因為。 這一次,只要有我在,就夠了。 *** 等傅念宇返回廢棄倉庫前,池老二已經又被修理了一輪。 現在男人的樣子分外狼狽,滿身是血不說,露出來的皮rou也滿是青紫淤痕,右手無力地垂著,應該是骨折了,一只眼睛也腫了起來,身上地上滿是嘔吐物。他像個骯臟而笨重的破麻袋一樣倒在地上,喉嚨里發(fā)出的不是痛苦的嚎叫,而是有氣無力的低低□□,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傅念宇沒有絲毫憐憫,也不覺得自己做得過分——比起這個無賴給池凡帶來的傷害,只是吃點皮rou苦頭,算是便宜了他。 看到一雙腳停在了自己面前,池老二掙扎著側過頭,努力把腫得幾乎掀不開眼皮的眼睛睜大,望著那個冷冷俯視他的人。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男人的聲音像破了的風箱,他知道只有這個疑似頭領的人能回答自己的疑問。 “我們是誰不重要,”傅念宇雙手插兜,淡淡道,“重要的是,我不想再看到你?!?/br> 他沒有冒失地提到池凡,畢竟他不知道這個沒底線的爛人會不會回頭就對池凡實施報復。反正池老二得罪的人也不少,就讓他瞎猜去吧。 “滾出s市,”傅念宇說,“給你一晚上時間,明天就給我消失。” 池老二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沒有立刻表態(tài),也不知是這個要求讓他為難,還是在懷疑這個年輕人究竟有沒有讓他無法在一個城市立足的能力。 傅念宇沒有給對方更多思考時間,他順手抄起滾落在一旁的一只空酒瓶,揚手往旁邊的墻壁上一砸,“咔嚓”一聲,酒瓶玻璃碎片四濺,池老二眼睜睜看著對方沖自己揚起只余半截的酒瓶,斷口的玻璃鋒利尖銳,在夕陽余暉中反射出血色的暗光。 “?。。。 ?/br> 他嚇得閉緊了眼睛,沒覺察到疼痛后,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睜開了眼睛,發(fā)現那半截酒瓶堪堪插在自己脖子旁邊的地上。池老二毫不懷疑:自己只要稍一顫抖,脖頸的皮膚就能被鋒利的斷口劃出一道血口子。 “如果被我發(fā)現你沒走,”傅念宇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逆光中看不清面目,平靜而冷酷的聲音穿透微涼的晚風,將池老二最后一絲僥幸也擊得粉碎。 “……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br> 池老二抑制不住地哆嗦起來,那雙逼視他的冷漠眼睛,成為了他日后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那一刻,他毫不猶豫的相信確信以及深信—— ——這個人,是真的要和他死磕到底。 但他始終想不通,對方為何會看他不順眼,一定要讓他從s市消失。 池老二之所以來s市,是因為在家鄉(xiāng)犯了點事出來躲條子的,現在吃了這么大的虧,他也不敢去報警,那等于是自投羅網。事到如今,最好的應對就是打碎牙和血吞,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看到周圍的人又不懷好意地湊過來,強烈的危機感和求生本能讓池老二一時忘記了身上的疼痛,他連滾帶爬地翻身而起,滿腦子都是“跑跑跑!”,佝僂著身子一瘸一拐朝街口奔去。 見傅念宇沒有要追的意思,其他人便沒再圍堵,一起看著池老二如喪家犬般逃出了這條街口。 “看那慫樣,真是嚇破了膽?!庇腥肃托Τ雎暋?/br> “可不是么,”有人鄙夷地撇撇嘴,“這種沒骨頭的軟蛋,嚇唬一下就屁滾尿流了?!?/br> 對這幾個人來說,出手教訓人實屬家常便飯,誰都沒太放在心上,唯有傅念宇望著已經看不到人影的街口,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 ——不是嚇唬。 那句“如果發(fā)現你沒走,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是真話。 如果發(fā)現對方依然對池凡糾纏不休,他絕對會下狠手,以絕后患。 但從池老二嚇得六神無主的表現看,下這么一劑猛藥,肯定會讓他連夜從s市倉皇而逃。剛才痛揍對方時,他的手機已經被砸了個稀碎,手機卡也折斷扔了,這種粗人應該沒有備份數據的習慣,沒了手機就等于失去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當然也包括池凡的。 而池凡平時肯定也不會主動聯系這個除了訛錢跟他沒半點交流的混賬親戚,只要池老二沒有偷偷回到s市去學校堵池凡,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個無恥敗類就能從池凡的生活里徹底消失了。 倘若這家伙不知好歹地又跑回來打擾池凡——傅念宇心中冷冷一哼——那時候,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 待傅念宇轉回視線,眼底的陰冷已一掃而空,他勾起嘴角,笑容帶著幾分痞氣,對身邊幾人揚揚眉。 “哥們幾個辛苦了,我和磊哥約好了,晚上和兄弟們攢個局好好玩一玩,一起吧?” 第6章 06 06 池凡走進“零點z”ktv會所時,手機時間正好跳到21:00整。 值守前臺的兩個妹子拼命給池凡使眼色,池凡不明所以,剛想問問,一個矮胖的人影突地擋在了池凡身前,像憑空冒出來似的。 “小池,你怎么回事???”對方板著臉,藏在鏡片后的小眼睛卻閃著幾分竊喜和暗爽的精光,揚手一指前臺大廳的掛鐘,“你瞧瞧,瞧瞧,這都幾點了?你遲到了足足五分鐘知不知道!” 池凡看看面前一副小人得志嘴臉的白胖男人,又看看墻上顯示著“九點零五分”的掛鐘,剛想開口,對方已經像機關槍一樣,又突突突一堆說辭。 “是,是,我知道店里的表比正常時間快了五分鐘,但你踩著準點進門就對了嗎?你進來后是不是要和同事打個招呼?是不是要說說笑笑聊會兒天?是不是還要去后面換換衣服做做準備?等你正式開始工作,時間早過九點了,你說這算不算也是‘遲到’?你說說!” 這么明顯的刁難對池凡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看到前臺兩個妹子一個在后面做鬼臉,一個在男人背后偷偷比中指,差點被她們逗笑,努力抿了抿嘴唇才表情正常地點點頭。 “嗯,孫經理你說得對?!背胤舱f,“是我的失誤,下次我一定提前過來?!?/br> “就是嘛!”孫經理滿意地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按照店里的規(guī)定,遲到一次扣五十,二次再犯就扣一百,雖然你只是兼職,也得對自己嚴格要求,你注意點,下次我可不會這么好說話了?!?/br> 這里的兼職時薪并不高,不算掛單提成的話,時薪也就不到三十,五十一扣,一晚上兩個小時的工作幾乎等于白干。 這種想著法子扣錢的小人池凡見得多了,知道如果自己理論,對方只會變本加厲,于是淡淡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了?!?/br> 他平靜得近乎恭順的態(tài)度讓孫經理宛如一拳打上了棉花,想找茬也無從下手,他張了張嘴,最終沒再說什么,只是趕蒼蠅般揮揮手,示意池凡趕緊去員工休息室換制服,盡快上崗。 等池凡換好衣服回來,孫經理已經不在前臺了。此時沒什么客人,前臺兩個妹子一看到池凡就開始嘰嘰喳喳為他鳴不平。 “哎呦真是氣死老娘了,孫武平那個肥豬就找茬有能耐,凡凡你是沒看到,發(fā)現你九點時沒到,他興奮得兩眼都冒光了!” “我是來的有點晚了,”池凡倒是很看得開,“他說的也不完全算錯?!?/br> “可算了吧,孫肥豬說得好聽,他自己倒是做個表率??!仗著自己是老板娘的小舅子,混了個領班經理,平時遲到早退都是家常便飯,還有臉說別人?”另一個妹子嫌棄地翻了個白眼,“你說他懶就懶吧,還干熊不老實,之前對菜菜動手動腳,被凡凡你撞破一次,就開始一個勁兒針對你,真是又慫又壞?!?/br> 對此池凡不置可否。孫經理對他態(tài)度的轉變,的確是從那次自己幫菜菜解圍脫困后開始的,但他并不后悔——自己只是個兼職生,被針對就針對了,總比別的員工出頭然后被一直打壓強,反正自己就晚上來一陣,而且說辭職走人就走了。 “……不過孫肥豬今天這么找茬,肯定也是嫉妒,見不得你好?!弊钕日f話的那個妹子,也就是菜菜,笑嘻嘻道,“畢竟剛剛有人給你掛了個大單嘛,他肯定氣死了?!?/br> “掛我的單?”池凡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是誰?” 雖然他只是兼職生,如果能領客人過來消費,肯定也有提成的,但他在s市根本沒什么人脈,從沒指望靠這個賺薪水,怎么會突然冒出個大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