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負(fù)責(zé)
“你怎么……還……沒死?”本來想問“你是怎么活下來的?”卻因過度驚訝話未出口已自亂邏輯,著急強(qiáng)調(diào)重點再加上滿腹疑惑,“還”字被延長的尾音提高了幾個分貝,話一出口就變了意味,我脊背一涼,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這回“蓄意謀殺”的罪名是坐實無疑了。 “爺沒死你很失望啊?”小東西道,說的極輕極緩,卻帶給人一股強(qiáng)大的壓迫感,只有我知道,這看似風(fēng)輕云淡的話語后醞釀著一場多么恐怖的暴風(fēng)雨,就像…… 拿著石頭,指哪兒打哪兒那么恐怖!?。?/br> 思及此,我心有余悸地縮了縮脖子。 “不,不失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是我太吃驚,著急知道真相,一著急說錯了話,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嘿嘿……”于已經(jīng)癱瘓的臉上擠出一個包子褶似的大笑臉,我解釋道,一邊說一邊不忘討好地獻(xiàn)殷勤,伸出兩只大手替小東西各種捋毛,有句老話怎么說的來著……一定要逆著捋還是順著捋,小動物才會高興來著?人的第一感覺往往是最準(zhǔn)確的,那我就逆著捋。 一邊賠笑,一邊認(rèn)真地捋著小東西的毛:我捋,我捋,我使勁兒捋;捋完四肢捋身子,捋完身子捋腦袋,捋完腦袋捋……呃,應(yīng)該都捋完了,因為現(xiàn)在小東西看上去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所有的毛都立了起來——看著很是精神。 “?。 甭曇粑绰?,哀嚎又起,小東西獸面朝天,叫得那是一個撕心裂肺,頭皮麻了一陣兒后我立即急中生智,不待小東西興師問罪,已素手一揚,將“傷人證據(jù)”丟了出去。 正當(dāng)我暗松一口氣,以為逃過一劫時,那撮被我丟出去的毛卻以令人揪心的姿態(tài),打著從容不迫的旋兒,緩緩地落在了小東西的鼻尖兒上。 我神色一僵,眼睜睜地看著小東西發(fā)現(xiàn)那撮毛,然后狐貍一樣瞇起雙眼,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些意味深長。 “……”我差點哭出來。 “唉,看來咱爺倆兒還是緣分未盡啊……”拿下鼻梁上的毛,小東西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明明看向手上那撮毛的目光輕柔如水,卻讓罪行敗露的我感覺凌厲如刀,一陣惡寒爬上脊背,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出所料,下一秒,小東西像被一塊無形的巨石砸中,轟然倒地,“昏迷”前奄奄一息地留下一句話:“爺?shù)摹蝗杖汀汀唤o你了……” 這分明是蓄意報復(fù)! 沖演技拙劣的小東西狠狠翻了個白眼,我一個箭步?jīng)_到小東西面前,將所有的怨憤化作指尖的力量,抓住小東西的尾巴往天上一扔,于是它便以俯瞰眾生的姿態(tài),飛上了天空。 不過念及它身受重傷,我這一扔看似隨意,卻也提前拿捏好了分寸,就在小東西在天空翱翔了半圈,馬上要從天空墜落的時候,我沖過去,用肩膀接住了它。 “唔!”“唔!”在小東西準(zhǔn)確無誤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之后,兩聲悶哼幾乎同時響起,不過小東西是被我摔的,而我,則是被小東西給砸的。由此,我總結(jié)出一個道理——力的作用,是相互滴! 自此之后,小東西便整日躺在洞里裝殘疾,之所以說是殘疾,是因為它除了吃飯、上廁所不用我代勞外,其它一概要我代勞。用他的話說就是,它剛療完傷就又被我砸成重傷,我應(yīng)該負(fù)全責(zé)。 看在我確實差點把它砸死的份上,我忍著“我只是怕他有危險才跑得那么快以至于失足摔倒”的委屈,任勞任怨地承擔(dān)起了洞中的所有工作?。 在村子里的時候,經(jīng)常聽婦人們說起一句話——不做飯不知柴米油鹽貴,我和小東西住在山里,吃的是山里天然生長的野果野菜,不需要花錢買,但吃食的來之不易,卻如柴米油鹽的價值一樣,讓人感同身受。 自從我負(fù)責(zé)了一日三餐,小東西就再也沒吃過熟食。因為升火做飯實在是太麻煩,不僅要四處拾干柴,還有尋找取火的黑石,不僅要尋找取火的黑石,還要提前去河邊打水,不僅要提前去河邊打水,打完水回來還得把菜洗干凈,不僅要把菜洗干凈,還要把米淘出來,不僅要把米淘出來,還要…… 總之,一想到那細(xì)碎繁瑣的步驟,我就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幸運的是,此時正是秋季,山上有了野果,即使不吃熟食也不用擔(dān)心會挨餓,只是不知是不是野果吃多了的緣故,我最近看這小東西,怎么看怎么覺得它和我經(jīng)常給他摘的大鴨梨有幾分形似。 雖然沒吃上熟食,但對我來說,能保證小東西的一日三餐已經(jīng)竭盡了所能。因為即使是這聽上隨處可見的野果,想得到也并不簡單。離山洞最近的山上,根本沒有生長野果的果樹,而生長著這種果子的果樹又皆是千年老樹,長得參天蔽日,難以攀緣,每次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樹后,望了一眼相隔數(shù)尺的地面,都會生出一股在上面度過余生的沖動。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因為我太惜命,所以在我的千小心萬仔細(xì)的前提下,并沒有因為采野果受傷,還意外地練出了一身爬樹的硬功夫,于是我發(fā)現(xiàn),膽小也并非一無是處。 這天,剛回到山洞,對面便傳來小東西意味深長的聲音:“有魚,爺找到了一塊可以用來生火做飯的黑石……” 不待小東西說完,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已掠上心頭,讓我額頂心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臉黑了大半,我緩緩放下懷里的蘋果,壓低聲音,射向小東西的目光凜冽如刀:“那又、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