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未央(上)
萎靡的味道充斥著四周的空氣,午夜過后的les酒吧,喝高了的青年人,行為開始肆無忌憚起來,激烈的重音節(jié)奏,把人的心都敲擊得跟著上下躁動。 司徒肆沉著一張帥氣卻又不失女性秀氣的臉,冷眼看著對面桌的幾個女人,嗑了東西,沒了神智,旁邊的虎視眈眈的人,發(fā)情似的逮到哪個,也不看對方是誰,就亂摸亂親起來。 司徒肆不喜歡這種場合,覺得空氣很悶很壓抑,也覺得這些人都不是她的菜,于是抓了自己丟到桌面的紅色軟包裝的煙,走出門口,給自己點了香煙,對著暗淡的夜空,長吐了一口煙。 司徒肆猶豫著要不要現(xiàn)在就回去,但是一想到空無一人冷冷清清的家,又失了興致。司徒肆暗罵自己沒志氣,明明那個人都已經(jīng)離開家一年了,自己卻總也習(xí)慣不了。 想到這里,司徒肆又嘲笑自己,就算那個人在又如何?她與自己,一個天,一個地,根本不可能有相交之日。守著那虛偽的幸福,有何意義? “嗨,一個人?”一個女聲響起,司徒肆轉(zhuǎn)過頭,見是一個頗有姿色的三十出頭女子,對方眼神有著明顯的意圖,于是司徒肆意味深長的一笑,勾魂的單鳳眼射出曖昧的眼神。 長夜漫漫,既然彼此的身心皆是如此的空虛寂寞,何不相互溫暖一下? 夜,未央。 董倪煙是被頭痛弄醒的,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熟悉被窩里,身后有人的體溫傳來,貼著皮膚,暖暖的,腰間搭著白皙的手,是沈熙。 董倪煙那潔癖欲又作祟了,哪怕是頭痛欲裂,她仍忍不住想要去洗澡,于是輕輕的挪開沈熙的手,爬起身,進入浴室。 往浴缸放熱水時,董倪煙不小心打了個噴嚏,這才發(fā)現(xiàn)光溜溜的有些涼,她想開浴霸,但浴霸的開關(guān)在幾米開外,她又懶得走過去,于是干脆做罷。也就不等水滿了,直接邁入浴缸。 她出神的看著熱水慢慢自她身下蔓延上來,思緒又開始控制不住的漫天飛舞。 頭好痛,對了,她是為什么喝酒來著?自從那天感覺到沈熙不對勁開始,她就已經(jīng)盡量不喝酒了。 那這次,是為了什么呢?董倪煙扶著額頭仔細回想,哦,對了,是因為做了那個夢,那個夢里發(fā)生的事情,就是她那不堪回首的十多年來感情路的一個總結(jié)。 那年,董倪煙十二歲,正值人生的叛逆期,對什么都厭倦。厭倦家里那個比更年期大嬸還啰嗦婆媽的父親,厭倦那數(shù)量似乎過多了的,保護欲過度的兄長們,厭倦老師,因為他們教的東西她全都懂,厭倦同學(xué),因為覺得她們很幼稚愚蠢。 唯一不厭倦的,是那個留下了許多話語束縛她人生的母親,可惜,她已經(jīng)化做一抔黃土長眠于地底。 遇見郝思瑾,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那時董倪煙正在鬧著別扭,原因是她覺得那個老師有毛病,語文考試里,作文多給了一分,還破壞了她的計劃,于是她各種的生氣,干脆不去上課了,躲到學(xué)校的桃林里對著試卷發(fā)呆,發(fā)著發(fā)著,便一個不小心睡著了。 郝思瑾因為早上有體育課,長跑幾乎透支了體力,因此也正巧在那個時間逃課,溜到人煙稀少的桃樹林里打算補個眠。 于是,狗血式的浪漫相遇,便出現(xiàn)在了兩個人之間。郝思瑾雙腿跪坐于地上,怔怔的看著背靠桃樹熟睡中的董倪煙。 郝思瑾覺得,這是她十九年來見過的最美好的事物了。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仍然改不了口,一直把董倪煙稱呼為angel,只是后來,她又在這個稱呼前面,加了一個物主代詞——myangel。 郝思瑾天性浪漫,所以想事情也很浪漫,總認為董倪煙是迷了路誤闖了人間的美麗天使,還讓她幸運的碰上了,所以她于心底先默默感謝了一下上帝之后,便要不客氣的把這位小天使給笑納了。 郝思瑾十分無恥的認為,面對著這樣一個不設(shè)防的天使,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的話,實在對不起上帝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更對不起自己。 于是她只是微微低下頭,董倪煙人生當中或許是最寶貴的一個吻——初吻,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丟失了。 果然美味可口,郝思瑾心滿意足的想著,打算加深這個吻之時,不期然,對上了一雙深邃美麗卻冷若冰霜的琥珀色眸子。 “啪——”清脆利索的一巴掌,天使還打一送二的贈了郝思瑾兩個字,“色狼!” 打完人后的董倪煙,完全沒有剛剛被輕薄了的平常少女那般驚慌失措,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裙袂飛揚,飄然而去。 郝思瑾捂著臉,戀戀不舍的看著她離去的纖細背影,直到人影全無,才將視線轉(zhuǎn)移至董倪煙剛才坐過的地方,看到了一張試卷。 61分,郝思瑾樂不可支的笑了,為天使那稍顯寒酸的分數(shù),更為上面的“董倪煙”三個字和“初中部二年二班”這幾個字。 那年,郝思瑾十九歲,正是學(xué)業(yè)繁重的高三應(yīng)考生。但她那年,沒有去考大學(xué),而是選擇了重讀。 而且,這一重讀,便是三年。三年后,二十二歲的郝思瑾,仍是學(xué)業(yè)繁重的高三考生,而董倪煙,已經(jīng)十五歲,念高二了。 然而,這個二十二歲的高中生,一點也沒覺得丟臉,還揚揚得意的對董倪煙說:“還有一年,我等你一起畢業(yè)?!?/br> 董倪煙冷冷斜睨了她一眼,回她兩個字,“丟人!” 但是那一年,董倪煙卻選擇了跳級考試,兩人一起拿到了同一屆的畢業(yè)證書。 畢業(yè)的那一天,她們在結(jié)緣的地方,那滿開的桃花林間,做了人生的第二次接吻,跟第一次不同的是,這次董倪煙是自愿的。 她們這段感情一定便是六年,雷打不動。也許這六個年頭,就是董倪煙人生中最絢麗多彩的時光了,郝思瑾對她很好,簡直就是過份的寵溺。 郝思瑾是忍到董倪煙十八歲生日那天,才要了她。那晚,郝思瑾已經(jīng)是溫柔得不能再溫柔了,她的手指穿破那層象征時,董倪煙還是覺得很痛,但是那種nongnong的歸屬感又讓董倪煙覺得很幸福,還萌生了此生便是她了這種想法。 她們一起出國念書,一起環(huán)游世界,然后又一起回國,一起進入郝家的總部——豐合公司工作。 進入豐合后,董倪煙利用她的超強手腕,暗中幫助郝思瑾打敗眾多親戚,坐上了總裁的位置,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順利。 但是,她們的感情卻沒能走到第七年。 那年,郝思瑾年邁的父親,被查出了癌癥,不久于人世,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獨生女兒,能夠跟她從小指腹為婚的男方結(jié)婚,并且生個繼承人。 郝思瑾答應(yīng)了父親的要求,當天晚上,她艱難的跟董倪煙說了這事,她想讓董倪煙等她,但她說不出口,她只能抱著董倪煙失聲痛哭。 董倪煙什么也沒說,甚至連眼淚也沒有流下一滴,她只是沒有表情的,麻木的回抱著郝思瑾。 等嗎?等嗎?董倪煙問自己,她想等的,可是,當她看到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女人,被某個男人摟在懷里,小鳥依人的,董倪煙的心卻痛到漸漸失去了感覺。 再后來,那男人與她有了婚姻的結(jié)晶,那個男嬰呱呱落地之時,他的父親母親都在產(chǎn)房里流下了幸福的眼淚,而董倪煙就站在門外,聽著男人那興奮的歡呼。 也許,她存在是多余的,幾年后,董倪煙在男孩生日宴之時,一邊灌酒,一邊欣賞著他們一家?guī)卓谛腋Q笠绲男δ槪缓竺鏌o表情的這樣想著。 與沈熙,也是在那晚開始的。 那晚的第二天,董倪煙頭疼欲裂的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沈熙身邊,董倪煙人生中第二次哭了,眼淚止不住的,像決了堤的洪水,浸濕了枕頭。 ※※※※※※※※※※※※※※※※※※※※ 修文中…… 老年咸魚 20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