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喝酒的朋友(下)
沉默,灌酒。沉默,灌酒。再沉默,再灌酒。如此反復(fù)著。 業(yè)界有句話,即有董倪煙的地方氣壓會變低。郝詔陽看過這則報道,如今看這情形,媒體同志果然沒有夸大其詞來著。郝詔陽不禁在心底猛擦汗,不行,得盡快找話題。 于是,郝詔陽趕緊張口道:“董小姐,我心情不好?!?/br> 郝詔陽的意思是想讓董倪煙意思意思的問一下自己為什么心情不好。 結(jié)果董倪煙這冷血動物聽了她的話后,只是將頭轉(zhuǎn)過來,面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然后緩緩站起身來,到酒柜處取了一支酒回來,熟練的開瓶倒酒,分別把自己的杯子跟郝詔陽的杯上給滿上。 郝詔陽不甘心被她如此冷落,又不依不饒道:“董小姐,我心情不好?!?/br> 董倪煙又再次轉(zhuǎn)過頭,這回多了點不耐煩的神情,然后又緩緩站起身,走到酒柜處,這回她取了兩瓶酒過來,然后又折回去,又取了兩瓶。 郝詔陽這下算是明白過來了,這正是董倪煙對她那句話的回應(yīng),郝詔陽一開始是對她說心情不好要喝酒,董倪煙這不帶腦又毫無想像力的家伙聽了郝詔陽的話,自然就直接聯(lián)想到了郝詔陽想喝酒這點。 所以董倪煙對郝詔陽的話的理解是,一瓶不夠喝,然后她干脆就多搬了幾瓶過來,再不夠?沒關(guān)系,董倪煙一點都不擔(dān)心這點,她的酒柜里的酒多得是。 郝詔陽對她的回應(yīng)哭笑不得,只得端著自己的酒杯跟著喝。郝詔陽以往都是喝啤酒,紅酒很少喝,她并不知道自己喝紅酒的底限是多少,所以小心翼翼的慢慢喝。董倪煙則不同,她酒量不算差,兩三瓶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極限是多少,她自己心里也沒個底。但是董倪煙不會管自己醉不醉,她喝酒只圖個爽快,所以她都是很豪邁的一只手抓著酒瓶,一只手端住杯子,一次就是一大口,兩三口杯子就見了底,然后她又會馬上為自己滿上。 電視是開著的,董倪煙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電視屏幕上,郝詔陽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到的只是無聊的電視廣告,目光再移向屏幕下方,郝詔陽恍然大悟,原來董倪煙是在看下面滾動的資訊。 郝詔陽自然是完全看不懂,又不好去打擾董倪煙。只得沉默的坐著喝酒,沒來由的,心情突然十分的抑郁。 她開始不明白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做。她的目的是什么? 郝詔陽側(cè)過頭去看董倪煙,董倪煙仍是維持著原來挨著沙發(fā)靠背的姿勢,拿杯子的手架在沙發(fā)的扶椅上,而抓住的那個酒瓶,底部被董倪煙放置于她的大腿上,依舊是淺色的長褲包裹著那雙修長的腿。 小包子似乎在三樓玩膩了,此時下了二樓,見了她們,躡手躡腳的跳上沙發(fā),居然膽大包天的爬上了董倪煙的大腿。 董倪煙低下頭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小包子,然后轉(zhuǎn)頭對郝詔陽說:“郝小姐,能幫我把它的碗拿過來嗎?” “呃…我喂它吃過了呀?!焙略t陽打了個酒嗝,才回話。 董倪煙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它要喝酒?!?/br> 郝詔陽擦汗,心想貓能喝酒吧?趕緊說:“不行啊,不能給貓喝酒。” 董倪煙蹙眉疑惑的問道:“為什么?” “因為喝酒會對它的身體不好。” “這樣啊……”董倪煙拎起小包子,也不管小包子的掙扎抗議,她用視線對住它,用無不遺憾的語氣道:“你呀,不能陪我喝酒了?!?/br> 郝詔陽一聽她這樣說,馬上提醒她,“我可以陪你喝??!” 董倪煙瞄了郝詔陽面前那瓶喝了許久還沒喝得完的酒,輕挑了一下眉頭,淡漠的臉帶著輕蔑的笑,“是嗎?” 郝詔陽馬上臉紅,自然不是因為喝了酒,而是她知道自己被人瞧不起了。 “再怎么樣,我也比這小貓能喝??!”不服氣的說完這話,郝詔陽還大灌了一口酒,表示自己能喝。她倒是沒意識到自己很沒品的在跟一只小貓在爭寵。 人在喝了酒之后,都會比平常要興奮些,郝詔陽是這樣,董倪煙也不例外。這個時候,她們的對話比之前相處了很多天的所有對話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帳著酒勁,郝詔陽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兩瓶下肚后,酒的后勁上頭了,郝詔陽搖晃的將指尖指向董倪煙,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我說,你這家伙,呃!平時怎么對人這么冷漠呢?” 冷漠?董倪煙在心里重復(fù)了一下,毫無反省之意,天生面癱又不是她的錯。 以前郝思瑾就多次抱怨過她對自己冷漠,董倪煙那時的回應(yīng)是冷冰冰的瞪了郝思瑾一眼,然后別扭的跑到一邊不理人,結(jié)果還是郝思瑾好說歹說的去哄她開心。 因為郝思瑾的關(guān)系,董倪煙介意過這一點,她曾經(jīng)對著鏡子仔細觀察過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做了一些她自我感覺應(yīng)該是豐富的表情,結(jié)果令她很失望,她怎么去調(diào)動自己的面部肌rou,結(jié)果鏡子里出現(xiàn)的還是一張淡漠的臉,估計那面部的肌rou全癱瘓了,最終董倪煙只能無奈的接受自己是個面癱的事實。 董倪煙又分神了,喝過酒的她總會沉溺在過去的記憶當(dāng)中,那些幸福的,不幸的,她珍藏于心中的,那些回不去的所有記憶,統(tǒng)統(tǒng)都會涌上腦海。 沈熙前段時間有勸過她,人活著,要學(xué)會向前看,過去的東西,是時候放下了。 沈熙還說,人活著就有她存在的意義,要為了自己而活。 這些話,董倪煙都聽進去了,她卻搞不明白,她有努力向前看,但她只看得到前方的路白茫茫一片,她也搞不懂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上帝給了她冠絕天下的智商,卻沒有相應(yīng)的給她制定一個想要實現(xiàn)的目標(biāo),很多東西,等她擁有了,感受過了,方才知道那是美好的,才懂得去珍惜,結(jié)果呢,珍惜到最后,卻還是落得個失去的下場。 緬懷過去有錯么?感受過去的美好有錯么?如果是錯的,那錯在哪里呢?那是她如今唯一不想失去的東西啊,也是她唯一能慰藉心靈的東西啊,怎么,就錯了呢? 如果沒有錯,那為什么每次清醒過來,那悲傷又更甚了呢。 到底,有誰能給她答案? 到底,有誰能將她從這看不到出口的悲傷煉獄中拯救出去? 到底,有誰? “撲通——!”一聲將董倪煙的思緒拉了回來。 董倪煙緩緩的轉(zhuǎn)過頭,眼睛帶著霧氣,恍惚中她看到吧臺前的地板上躺了個人,很明顯,剛剛那個聲音,是人摔倒的聲音。 原來郝詔陽見董倪煙久久不搭理她,心里郁悶,于是對著自己的酒杯發(fā)泄,一杯又一杯的灌酒,后來發(fā)覺酒沒了,就想到酒柜處取酒,她本來就醉了,一站起身,沒走多久,便與董倪煙家的木地板激情的做了一回最親密的接觸。 董倪煙也是沒間斷的喝,盡管酒上了頭,卻還是清醒的,精神不是很集中,但這時她也明白郝詔陽是醉過去了。 董倪煙將秀氣的眉緊緊皺起,她低下頭見小包子在她大腿上睡得很是香甜,所以她很不想動。但是她又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邊的酒已經(jīng)喝完了,所以她在內(nèi)心權(quán)衡了一下,最終選擇的是:把小包子拎到一邊讓它睡沙發(fā),然后過去看看郝詔陽的情況,最后就是到酒柜去再取酒。 她赤著腳踩著地毯慢慢踱向郝詔陽,居高臨下,見郝詔陽面色紅潤,自覺就繞過郝詔陽去取酒,在酒柜前面剛抬起手,腳下離開了毯子直接與木地板接觸,陣陣涼意自下向上傳來,于是董倪煙將手縮了回去,又走回郝詔陽處,并不溫柔地拍郝詔陽紅撲撲的臉,道:“醒醒,不想感冒就快起來?!?/br> “嗯……”郝詔陽被她拍醒,軟綿綿的回了一聲,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董倪煙只覺麻煩,使勁的拉郝詔陽起來,她那小雞般的力氣,連吃奶的勁都使上了,卻只能將郝詔陽拉坐起,結(jié)果這郝詔陽剛坐起又立即倒了下去。 要說這董倪煙沒心沒肺,是有根據(jù)的,她眼見自己拉不起郝詔陽,索性就不想理她了,她要感冒隨她去,反正自己已經(jīng)盡力了,還是繼續(xù)去喝她的酒吧。 董倪煙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的,誰知天不遂她愿,郝詔陽又突然自己坐來,她瞪著一雙無辜的大眼,見眼前人是董倪煙,立馬綻放了一個十分甜美的燦爛笑容,“是你呀……” 話音剛落,董倪煙突然間覺得一陣空間移位,等背部傳來陣陣涼意,她才發(fā)現(xiàn),郝詔陽將她壓在了身下。 董倪煙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波動,眼神也沒有任何波瀾,她就這樣定定的看住壓在自己身上的郝詔陽。 郝詔陽的手就撐在董倪煙的雙肩兩側(cè),眼神還是那么無辜,笑容依舊純真,“董倪煙……” 她輕喚著董倪煙的名字,頭漸漸的向下,再向下。 董倪煙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想別過臉,結(jié)果郝詔陽并沒有像她想像中那樣做出某種不合時宜的舉動,郝詔陽只是又趴到了她身上,然后不省人事的睡了過去。 董倪煙仍平躺在地上,任由著郝詔陽壓在她身上,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天花板上那礙眼滑稽的吊燈,嘴里吐出幾個字。 “沈熙,你個混蛋!” ※※※※※※※※※※※※※※※※※※※※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