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你他娘的別給老子裝傻,北寧城你隨便抓一個人出來問,有誰不知道他是我傅從深的人!我還沒找你麻煩,你先給我掰扯上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傅從深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 他瞪大雙眼,回頭看向了坐在位置上的宋疏。 遇、舟。 …… 那日與賀遇舟不歡而散,傅從深雖沒有把怒氣撒到他身上,但在聽他解釋二人的過往的時候卻反反復復地問,到底有沒有發(fā)生實質(zhì)性的關(guān)系。 宋疏微微有些不悅,他自認自己解釋得夠清楚了,也能體諒對方一定程度的吃醋,但若對方實在不相信他也沒辦法。 不過很快傅從深就察覺除了他的情緒,深知不能逼得太緊,他把賀遇舟撇到一邊不再提了,繼續(xù)慣著宋疏,只是暗地里把他看得更緊了些,幾乎是寸步不離。 宋疏不介意陪在他身邊,哪怕跟著對方去工作也行。男人在外面談生意,他就坐在內(nèi)包廂看書,不過聽到對方和生意伙伴吹噓自個兒太太溫柔賢惠還是叫他有些受不了。 怎么就太太了?連求婚都沒答應呢。 溫柔賢惠? ……這倒是真的。 宋疏看似淡定地翻過了一頁書,在心里琢磨起了自己丟下一個多月的廚藝,是時候該撿起來了。 天氣回暖之時,方師父約著宋疏見了一面,傅從深沒道理連這都阻止,于是派了兩個衛(wèi)兵跟著,又檢查了一遍他的穿戴,就放人出去了。 約的地點還是他們平常唱戲的飯店,今個兒飯店沒營業(yè),戲臺子倒是還搭著,估摸著是有哪位金主包場聽戲了。 一個冬天沒見,宋疏覺得方師父好像滄桑了些,不過對著他神情還是和善,瞧見他氣色好了很是欣慰,托著他的手說了好些話,還替上次趙飛云的莽撞道了歉。 然而宋疏總感覺他心里藏著事沒同自己說,再三詢問之后,男人才沉了一口氣,對他道出了實情。 “云臻啊……你可知道為什么從沒有人打過你的主意?” 方師父的目光向飯店門口掃了一眼,然后快速收回來,“一個戲子生成你這副模樣,若不是有人罩著,哪可能平平安安活到現(xiàn)在?早該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給吞干凈嘍!” 宋疏聞言,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您這是什么意思?” “你應該見到賀先生了罷,我同你說,過去這一年,一直是賀先生在照顧你哩!” “賀先生?” “賀先生那日見到你就很喜歡,因著行軍途中沒法把你帶在身邊,于是就派人暗中護著你,想等他回來之后再來尋你,誰想到……”方師父欲言又止,輕輕嘆了一口氣,“怪我沒同你說,否則也不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br> 在方師父看來,宋疏會甘愿跟著傅從深,主要還是因為男人能給他想要的生活,但賀遇舟也能,他明明來得更早,卻陰差陽錯地和宋疏錯過了。 然而面前的人卻沒有出現(xiàn)他想要的反應,宋疏的語氣變得平淡,神情也比剛剛見面時淡漠了很多:“您說或者不說,結(jié)果都不會有區(qū)別,而且即便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在的局面,他也沒準備放棄,不是么?” 他的聲音微涼,卻響亮,響徹空曠的大廳,方師父一愣,猜想他可能知道了些什么。果不其然宋疏轉(zhuǎn)過身,向著某個方向看去:“賀先生,您說是不是?” 西裝筆挺的男子從大廳的角落出來,帶著微笑一步一步走到了戲臺這端,鏡片后的目光則一直落在宋疏身上,眼底只印出了一個他。 “宋老板好眼力,我本以為不會被發(fā)現(xiàn)呢?!辟R遇舟自然地牽起他的手,非常紳士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然后便松了開來: “你不必緊張,我不會對宋老板做什么過分的事情,畢竟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從深的人了,我這個做兄弟的,不該不講道義?!?/br> “那么您找我,究竟有何貴干?” “簡單?!辟R遇舟微微一笑,姿態(tài)放松,“一年不見,不知道宋老板如今戲唱得如何了?” 宋疏揚眉。 “我想請您唱一出戲給我聽聽,就唱當日你那曲《尋夢》,可好?” …… 宋疏沒理由拒絕的,他欠對方人情,方師父看樣子又被他拿捏著,再加上又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他也就同意了。 賀遇舟沒要求,宋疏也不想費時間把行頭都扮上,只著了一件嫩綠色的閨門帔,拿了一把折扇便登臺了。 《尋夢》是他常表演的曲目,即便有一陣子沒碰也不至于生疏,只是他本以為簡簡單單的一場戲,唱到了后頭便覺出了幾分不對。 空蕩的大廳只剩下了他同賀遇舟兩個人,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目光卻不斷交織在一起。 《尋夢》出自《牡丹亭》,這一折講的就是杜麗娘在花園中同柳夢梅在夢中**巫山的戲,即便宋疏姿態(tài)清雅,也難掩唱詞中的香艷。當皓腕一轉(zhuǎn)折扇,他用細膩的唱腔唱出那句“他倚太湖石,立著咱玉嬋娟,待把俺玉山推倒,便日暖玉生煙。”時,男人竟忽然站起了身。 賀遇舟一步一步向臺上走來,步伐雖沉穩(wěn),眼神卻如同看到了獵物一般,興奮、雀躍、攻擊性十足,口中甚至接了下面的唱詞――“捱過雕欄,轉(zhuǎn)過秋千,肯著裙花展,敢席著地怕天瞧見。好一會分明,美滿幽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