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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六當然明白葉鴿的意思,之前他查葉鴿的事時,險些被吳有東糊弄過去,這次也是長了記性的:“有些是從戲園子里打聽來的,但為防萬一,我讓底下人親自跑了一趟鞍城,再三確定過了,應(yīng)該不會出錯的?!?/br> 葉鴿聽后,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手中的鋼筆。 會香還活著,她沒有變成什么鬼物,這樣一來,那晚的紅衣女子就多半不會是她。 可……若不是會香,還能有誰呢? 而且,這件事就真的與會香無關(guān)了嗎? 線索似乎就這樣斷了,房間中靜悄悄的,直到謝臻伸手,在桌上的玻璃缸沿上敲了兩下煙斗,才算是又活泛了起來。 “叫人繼續(xù)盯著會香那邊,不必太仔細,有大動靜的時候能知曉就是了?!卑谉熒⒑?,謝臻開始安排程六下一步的動向,“還有史公館那邊,也看著點?!?/br> 程六一一應(yīng)了,謝臻也沒再跟他多說什么,只讓他先下去了。 外人一走,葉鴿臉上的失落就越發(fā)明顯了,他越發(fā)想不出,那夜的紅衣女子還能有誰。 “好了,”謝臻看著小鴿兒懨懨的、幾乎趴到桌子上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不過是猜錯了些許無關(guān)緊要的部分,不妨事的?!?/br> 這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部分嗎?葉鴿向一邊挪挪腦袋,他可不想聽三爺說這等違心的話。 謝臻笑了下,也跟著移往葉鴿的方向:“真的不妨事,既然會香無事,咱們再順著史光文這條線往下查就是了?!?/br> “況且……我卻并不認為,此事當真與會香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br> 聽到謝臻要繼續(xù)往下查,葉鴿也算又打起幾分精神,扒拉過鋼筆和本子,在上面寫道:“再怎么查?等史少爺醒過來嗎?” 謝臻回想著史光文眼下那只剩一口氣的樣子,搖了搖頭,轉(zhuǎn)了個方向:“你之前的推測,雖然略有誤差,但有一點說的卻不錯?!?/br> “什么?”葉鴿微微抬頭,在紙上寫道。 “那紅衣女子確實無意傷人,而她將史光文帶到留香閣中,為的就是結(jié)親?!敝x臻肯定地說道。 “可,她那一晚失敗了呀,她以后還會這么干嗎?”那晚葉鴿雖然病著,但也記得很清楚,那些妖物可是怕極了謝臻的,若換了是他,他可未必有膽子再來一次,而且-- “如果她不是會香的話,就算她還要結(jié)親,也未必會再選史少爺吧?” 謝臻把玩著手中的煙桿,拇指摸過上面的虺龍:“剛剛說過,我還認為,會香與這件事未必就沒有關(guān)系,而紅衣女子一定會再來?!?/br> 明明是還有許多疑點的猜測,但葉鴿看著謝臻篤定的眉眼,突然就什么都信了:“那三爺覺得,那女子下次來是什么時候呢?” “既是結(jié)親,就必然會選好日子?!敝x臻指尖微動,近來的日子已算了個明白:“上一次出事是,是臘月初三,宜嫁娶訂盟,確是個好日子。” “恰好后日臘月初十,也是個宜嫁娶的正日子,除此之外,年底之前再沒有合適的吉日了。想來,她應(yīng)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br> 兩日后,又是個雪夜,留香閣里依舊早早的散了戲,漫天的雪在緊閉的花窗上,留下星星點點的影。 不知過了多久,空無一人的閣中,桌椅突然自己動了起來,整整齊齊地圍著戲臺排開,沒有發(fā)出一點響動。 桌椅剛剛擺開,瞬間就坐滿了人,依舊是寬大的戲服,依舊是干枯的狐頭。它們的嗓子中,卻不斷發(fā)出不安的低嗥,如同鬼哭。 堆積在后臺的鑼鼓,突然發(fā)出“鏘”地一聲脆響,垂落的暗紅色大幕瞬間被拉開了。一排紅燭光在人群中點燃,照亮了一條直通戲臺的小道。 紅衣的女子,就出現(xiàn)在燭光的盡頭,她手中牽著一條扎成繡球的紅綢,綢子的另一端被纏繞在史光文的手中。 他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蒼白之中隱隱透著不祥的黑青,整個人的身體,也像死尸一般僵硬。被紅衣女子牽著,她走一步,史光文就歪歪斜斜地跟著走一步,兩個人就這樣,走走停停的,終于登上了戲臺。 滿屋的狐頭人,原本黑洞洞的眼眶中,開始散發(fā)出幽綠色的光,像是流著貪婪的惡水,緊緊地盯著紅衣女子的身影。 紅衣女子卻仿若不知,她自顧自地牽著史光文在臺上站好,沒有人主持什么,她便自己高聲唱喝起來。 “一拜天地?!?/br> 史光文的身體,似乎頓了一下,但還是隨著紅衣女子的牽引,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br> 臺下,狐頭人眼中的光越發(fā)激動。 “夫妻……對拜?!?/br> 就在這三拜即將完成的時候,女子的紅蓋頭,忽然隨著她的動作滑落了。露出她姣好的面容,還有一雙猩紅色的狐貍眼。 她急忙俯身,想要去撿滑落的蓋頭,卻不想被一雙手扶住了。 是史光文,他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重病的身體搖搖欲墜,卻還是扶住了女子的手臂。 臺上的兩人緘默無言,但臺下的暗濤洶涌,那些狐頭人們已然等不及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臺去,將那女子生吞掉。 第11章 夜半鬼戲(十一) 突然,第一個忍不住的狐頭人動手了,它原本黑瘦干枯的手,突然變成了利爪,猛地撕開了束縛它的舊戲衣,想臺上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