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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嗅覺靈敏,一下察覺到了那點隱晦的意圖。他們聞風而動,扛著長/槍短炮而來。 江揚,一位小有名氣的不露臉的廚子,長著一張早已無人問津的基地初任指揮官的臉,還有幾乎無人可以匹敵的戰(zhàn)斗力……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要一點一點挖。 嗅著八卦氣息而來的還有一眾不出任務的軍官和開荒者,看熱鬧不閑事大地匯聚在一起。 然后他們看見了江揚。 上一次擂臺賽上冷酷而強大的金發(fā)Omega形容狼狽,白衣染血,腿腳似乎還有些不便。雙手被拷在一起,身后跟著四名不近人情的黑衣軍官。 沒人知道距離他上一次露臉到現(xiàn)在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但是想也知道必然有一場血戰(zhàn)。 江揚的樣子太慘烈,姿態(tài)又太從容。他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強烈的矛盾感,卻讓人移不開眼。 鏡頭都懟在了他身上,記者帶來的良好收音設備清楚地錄下了江揚每走一步,手上銀鏈相撞的聲音。 周遭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沉默到了極點,壓抑也到了一個極點。 開荒人員管理所的前方隱隱有什么東西將會一觸即發(fā)。 江揚每走一步,就在心里默默倒數(shù)。 他從三十數(shù)到了一,終于在踏上黑色囚車的前一步聽見了該聽的聲音。 聲音很小很小,甚至是顫抖的,但是在寂靜的空間里,引起一眾人的注意。 “不、不對……江哥怎么會是爆炸案的兇手……他如果真要與人類為敵,當時又何必拼死救下我們?” 長/槍短炮在一瞬間全都轉(zhuǎn)向了那人。 鏡頭里的年輕人頭上纏滿繃帶,胳膊上打著石膏,臉色慘白如紙,在鏡頭掃過來時驚慌失措地抱緊懷里的一本厚重書籍。 與其說是有意為之,不如更像是心中郁結,一不小心說出了心中所想的樣子。 年輕人抱著《基地編年史》徹底慌了神,“我”了好幾聲,連句辯解的話也沒說出來。 他臉色好像更白了,就這樣在眾人矚目之下忙亂地抱著書朝江揚的方向鞠了一躬,便擠開人群飛跑出去了。 他這一跑,壓抑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了。 先是從有人的竊竊私語開始。 “有道理啊,真要是想毀了武器,在荒境遇險不出手不就行了嗎?” “他為了保護人和武器,都傷成什么樣子了……” “他明明是救了我兄弟的英雄啊?!?/br> 聲音越來越大,最后竟有沸水之勢。 嘉拉德看著江揚身上刺眼的紅,定了定心神:“江先生,我們先……” 他話沒說完,江揚卻罕見地抬手攔住了他。 嘉拉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群傷號病號右手握拳置于心口,深深地向江揚鞠下躬去。 那是之前年輕人未做完的手勢 那是帝國通用的手勢。 含義是 君恩必報。 ☆、打破 江揚緩緩地將右手握拳置于胸口,回以他們一禮。 整個過程靜默無聲,Omega站在天地間,宛如一把不折的劍。 嘉拉德站在他身旁,驀地心慌。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從江揚身上窺見了什么那雙宛如大海一樣沉靜的灰藍色眼睛里有一點躍動的火光?;鹧嬖诖蠛I钐幦计穑K將點亮整片蒼穹。 這樣的神色嘉拉德在很多人身上見過。 有如同沈懷舟和索菲·萊斯利這樣身居高位的軍官,也有身份低微的開荒者。他們差異巨大,唯一的共性在于,他們都執(zhí)著于某種遙遠的東西。 沈懷舟和萊斯利想要驅(qū)盡所有變異種收復失地,開荒者眼界沒有那么遠,他們只想在荒境里活下來,重新回家。 可江揚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太淡然了,永遠擺著張局外人的臉,別說上次擂臺生死戰(zhàn),就是在參與這場將決定他生死的審判時,也是沒什么表情的可能有點憤怒和失望,可除了基礎的情緒之外,并沒有別的了。 原因大概很簡單:他不在乎。 嘉拉德和江揚在開荒人員管理所相處幾天,下意識地就這么覺得。他甚至覺得江揚連生死都不在乎,他活著像是沒什么目標,只是因為還活著,就將就著繼續(xù)活下去。 所以他沒想到,江揚會在對眾人回禮時,有這樣大的變化。 如果沈懷舟在場,他會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變化。而是那團被封在海面之下五年的火焰終于沖破一切桎梏沖了出來。 從重返基地以來,江揚套在身上的那層外殼就在一點一點被融化,終于在今天,那東西分崩離析,讓人得以窺見昔日指揮官的一絲風采。 江揚本人也沒想到。 他對今天的這一場好戲是謀劃了很久的。 軍部有人想讓他背牢了五年前的鍋,徹底身敗名裂,最好全帝國人盡皆知,永無翻身之地。順帶把背后的埃爾西家拉下水,他們一哄而上去分食其后的利潤。 他們拉來了記者,為了讓事情不落人口實,還請來了最剛正不阿的那一批人。 反正他們有十足的把握,即使江揚猜到這一切,也絕不能逃出那張?zhí)炝_地網(wǎng),為自己翻案。 江揚走到現(xiàn)在,要是還不知道當年事情的大致脈絡,那就白被叫了這么多年的指揮官。 他曾經(jīng)也以為是自己的失誤導致了那場慘烈的兵敗,兩千多人慘死,荒境幾乎都給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