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幾下，就覺得欄桿變軟了，方游停了下來，看到了墊在圍欄上的手掌。

    “怎么了?！绷柙晢枺謩澾^少年的眉心，“身體不舒服么?！?/br>
    方游看著他淡金色的眼瞳，恍惚間覺得有些發(fā)紅，再眨眨眼又看不見了。他垂下眼睛，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事，有點睡不著，出來數(shù)星星。”

    凌元也沒有追問，靜靜地陪著他看星空。

    天南洲和中洲很不一樣，密集的高山并不多久，只是偶爾有一兩座冒出來，其余都是連成一片的小山丘和森林，再往北則會變成一望無際的草原。這里的天地似乎都近了，星?；髁鞴鈨A瀉，近在咫尺，比中洲更美更壯闊。

    處于這樣的山海中，心情也會慢慢變好。

    方游露出一個真心的笑：“真美啊?！?/br>
    凌元也看著他，嗯了一聲，卻是慢慢湊了過去。

    *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瑰麗的日光從盡頭追逐而來，落在了少年的額發(fā)上。他的眼睫折射出明亮的日光，隱隱顯露出藏在里面的、朦朧的喜歡，恍若幻覺。

    卻讓激烈吻著他的人動作一頓。

    方游反應(yīng)很快，忍不住舉起手臂擋了擋半張臉，然而還沒完全遮住，手臂就被捉住了，他就下意識側(cè)過頭，緊緊閉上眼睛。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唇舌分開，方游感受到凌元的拇指按在了他的唇邊，聲音冷淡：“睜開眼睛。”

    他沒動。

    對方的聲調(diào)頓時又冷了八個度：“睜開?！?/br>
    方游手指沒出息地抖了一下，收拾好情緒，終于睜開了眼睛。但這一次，他的眼睛里那些柔軟、甜蜜的戀慕都沒了影子，就如剛破土的萌芽被強行掐斷。

    凌元眸光平靜，卻危險地舔了舔唇，露出了尖銳的犬牙。

    云舟打了個彎，原本在兩人前方的日光被旗幟遮住，投下一片陰影。方游剛想說話就被堵住了，這一次凌元再沒有之前溫柔，甚至隱隱帶了戾氣。

    好瘋——

    他腳下忽然凌空，是被打橫抱了起來，視線中天地都是旋轉(zhuǎn)的，龍血傳遞來的高熱驚人的可怕，方游喘不過氣來，忍不住哭了。

    但這顯然沒用。

    門被一腳踹開，又轟然合上，房間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昏暗。

    ……

    ……

    說來搞笑，他們親密到這種地步，卻沒真正確認(rèn)過關(guān)系，沒說過一句喜歡。但方游覺得不錯，這種關(guān)系雖然糊涂，但不危險，將來分手也不至于太尷尬。

    起碼給他留了點面子。

    只是讓他害怕的是，隨著他離成年越來越近，凌元的耐性也越來越低了，像一只餓到了極致的野狼終于要捕殺到獵物，每一個呼吸都帶了血雨腥風(fēng)的滋味。

    太刺激了。

    方游曾經(jīng)想蒙混過關(guān)，誰還沒個永遠(yuǎn)的十六歲呢，但萬萬想不到還有測骨齡這種邪術(shù)。宗內(nèi)長老親自上手摸，將他的底子摸了個一清二楚。

    他現(xiàn)在離長到成體還有半個月，恰好在他生日的那一天，12月1日。

    也是寒季開始的時候。

    這個世界暖季相當(dāng)于夏秋，從六月開始；寒季相當(dāng)于冬春，從十二月出現(xiàn)兆頭。方游掰著手指頭算，從六月敖冕來到內(nèi)門，八月考核，在路上又走了兩月，半年就這么溜了，跟倒豆子一樣。

    這尺度對人極其不友好，他怕是半輩子都得用在趕路上，哎。

    又過五日，靈舟終于抵達(dá)了天南皇室的都城。

    弟子們都sao動起來，一個兩個往下看。方游也湊了一把熱鬧，但根本看不到什么，因為他們飛得太高了。仙宗的隊伍直接走了結(jié)界最上層的通道入城，四面八方都是云，過了一會兒才落在一處平原上。

    百人的迎接隊伍早已等待在此，最前方的大臣撫掌：“奏樂！”

    于是仙宗弟子還沒落地，就享受了一把超級VIP待遇，仙樂徐徐，百鳥盤旋，夾道的侍女無不貌美婀娜，嬌笑著撒花。她們的服飾也跟中洲迥然，大膽開放得好像沒穿一樣。

    方游看了幾眼，臉紅了。

    這皇室的調(diào)調(diào)怪有排面的，咳，真是熱情。

    這平原是皇室后花園的一角，供貴客?？?，為表誠意，九華也在送達(dá)弟子后第一時間撤出了都城，絕大多數(shù)法閣弟子都駐扎在了萬里之外的荒林。

    至于隨行的九華尊者，早已消失無蹤。這位尊者是半步道尊，性子不受拘束，年輕時是個好酒仗義的俠客，最不耐煩和大勢力相處，因此皇室高層也沒感到多奇怪。

    方游興高采烈地跟著去皇宮，一路和凌楚扯皮，但還沒到正殿，就看見一個龍族打扮的青年匆匆走了過來。

    方游有點奇怪，赤磷他們跟法閣弟子一樣去了城外，怎么會有龍族從皇宮里出來？而且……這青年衣袍上的云紋跟赤磷他們不一樣。

    凌元神色微頓，走出了人群。

    方游下意識想追上去，卻被凌楚拉住了手：“沒什么，估計是來請罪的。”她表情有些淡，像是乏味，方游就沒有再問了。

    周圍人腳步都慢了下來，引路的大臣笑瞇瞇問：“怎么了？”

    “沒事，只是我的同伴有事先離開一會兒?！狈接谓忉?，“請你們先走吧?！?/br>
    大臣心領(lǐng)神會：“那就請龍族的諸位稍后到主殿，陛下特地吩咐備下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