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進木桶，全身心放松，閉上眼靠在沿邊。

    慢慢的，沉入了夢鄉(xiāng)。

    ……

    ……

    一團光。

    在跳動。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兩岸遮天蔽日的高山。

    極深的河水緩緩漫上峽谷，沒有絲毫波瀾。天空是昏暗的，茂樹陰冷，青藍色草尖滴下露水，沾濕了他的鞋。

    有人坐在岸邊，對他說：你來了。

    他慢慢走過去，坐在了那人身邊。

    他聽見自己開口：這里是哪里？

    岸邊的人好像是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往上。

    他仰頭，看到了窄如井口的天空——這里的山太高太高了，高到把天幕都圈了起來。

    他低下頭，涌上一股困倦。

    岸邊的人似乎在說著什么，嘴唇嗡動，他卻再也聽不清。眼前的面龐在逐漸消失，遙遠的天空傳來了一聲龍吟。

    最后，他在云層看到了一雙血紅的眼睛。

    “喂，醒醒，水都冷了，你別想讓我?guī)湍愕?，自己扛下去！?/br>
    青鱗胡亂拍沉睡少年的臉，終于，小少年被他驚醒了，張開眼睛迷茫的看著他。

    方游還沒反應(yīng)過來，重復(fù)他的話：“倒下去？”

    “對，自己扛。”青鱗哼了一聲，把他撈起來丟床上，“不是我發(fā)現(xiàn)，你就在冷水里泡一晚上吧。人族真是麻煩?！?/br>
    “謝謝你啊?！狈接闻读艘宦?，慢吞吞穿衣服。

    青鱗推門出去了。

    方游還在思考剛才那個真實到毛骨悚然的夢境，腦子里一片雜亂，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打開窗扛起桶直接倒了下去。

    “……”

    方游倒吸一口涼氣，終于回神了，連忙把大木桶放下，關(guān)好窗戶。

    外面?zhèn)鱽硪宦曮@天怒吼：“方游你要死嗎——竟然把洗澡水倒在院子里！”

    青鱗似乎是氣急了，篤篤篤上樓敲他的門，方游哪里敢開門，在里面一疊聲的說對不起，心虛得滿頭大汗。

    青鱗冷笑：“以后你休想在這里，在西山居，洗上半點熱水澡。”

    “……”心碎了。

    鬧騰大半宿，方游還是沒哄好人。好在仙宗每六日休沐一日，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周日，明天恰好放假，可以做大餐讓青鱗消消氣。

    一夜無夢，方游睡得很香。

    睡到了日上三竿。

    “……”方游慌忙穿衣，下樓果然看到了門口面色不虞的青鱗，眼光跟刀子似的。

    方游訕訕一笑：“剛好吃午飯嘛?！?/br>
    青鱗冷哼，掃他一眼：“過來。”

    方游乖乖走過去，青鱗一把摟住他的腰，將人輕輕松松扛起，一躍起飛出了西山居。

    “我們要去哪里？就下面不好嗎？”方游不解，青鱗肩膀頂?shù)剿奈噶?，不是很舒服?/br>
    青鱗沒有說話。龍族一向不喜歡人族留下的東西，尤其是食物，主上更是格外抗拒?，F(xiàn)在主上已經(jīng)回到宗門，青鱗自然不會讓這些東西礙他的眼。

    偷偷做就好了。

    他在一處無名荒山開辟了洞府，也在乾苑范圍內(nèi)，卻離西山居很遠。每日都有雜役送來靈水食材，物件一應(yīng)俱全，還有許多稀奇的小玩意兒。

    方游一落地，看著這個“廚房”，抽了抽嘴角。

    這真的就是個做飯的地方嗎？看來住在仙宗的弟子居真的是委屈他們了……掃過琳瑯滿目的食材，方游覺得自己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有很多他都不認(rèn)識，只能憑經(jīng)驗瞎幾把弄。

    青鱗坐在一邊，催促道：“快點?！?/br>
    揉面，醒面，再拉成半指寬的條狀，放入煮的爛爛的番茄肥牛濃湯中，方游時間掐得很準(zhǔn)，出面的時機恰到好處。盛碗，兩人捧起番茄肥牛面，一口一口吸溜，吃的非常開心。

    “太好吃了……”青鱗到后面直接把面往嘴里倒，長久的焦灼完全被安撫。

    這只是開胃菜，方游又做了不少。他在探索新食材，每道只嘗了一口就差不多飽了，青鱗胃里卻仿佛有個無底洞，將所有東西吃的一干二凈，目光灼灼的看著方游等待下一輪投喂。

    方游就這么整整做了一下午：“……”

    好像在喂魚，不管扔多少魚餌池里的魚都還是會打起來，吃到撐死為止。

    最后，方游做了十幾只荷花酥，簡單，卻做得非常好看。

    “這是什么？”青鱗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瞇起了眼睛，“好吃。”

    方游把荷花酥分了三份，用小木盒裝起來：“這是點心，可以當(dāng)消遣吃。喏，這份是你的?！?/br>
    青鱗小心翼翼的接過盒子，把它放到自己的儲物戒中。他的儲物戒空間比儲物袋大了好幾倍，分門別類，不會互相干擾。

    “好累哦，”方游笑瞇瞇地攬住青鱗，“消氣了嗎？”

    青鱗勉強點點頭，背著他回西山居。

    夕陽日暮，天色已經(jīng)完全沉下來，明月當(dāng)空。

    方游吃飽喝足，在他背上趴得正舒服時，青鱗卻突然停了。

    感受到熟悉的威壓波動，少年眼中涌現(xiàn)一抹狂喜，聲音都在打顫：“主上……回來了！”

    他的速度陡然加快，方游抓緊他的袖子，被風(fēng)吹得頭都要掉了。好在片刻之后，他們就到了西山居。

    月華傾瀉而下，滿室余香。

    第7章 我是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