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知秋回想起前幾年他去浮潛，帶著一個有呼吸管的面罩，那是他第一次在水下呼吸，看到斑斕的魚在水里成群結(jié)隊地游蕩，順著川洋變成彩色的漩渦。手摸到的水流是柔軟的，身體被捧起來，水是溫柔的。就像這個沒有情｜欲的吻，柔軟地鼓勵著人看看水面下的世界，糜知秋偷偷瞇起了一點眼睛，看到夏炘然乖巧地閉著眼，突然感覺撞動著心臟也變得溫順了起來。

    糜知秋拉了一下夏炘然的臉，看到他有些愣得停下來看自己，然后又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

    “你再說一次?！?/br>
    夏炘然被他突然溫情聲音又很大的樣子嚇到了，有點警惕，“我喜歡你洗衣液的味道？”

    糜知秋又拉拉他的臉，非常嚴肅，“別篡改。”

    夏炘然被摸的眼睛有點不自覺地瞇起來，“我也喜歡你洗衣液的味道？”

    提問者終于滿意了，“嗯，所以我陪你去拿行李箱吧。”

    人和人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轉(zhuǎn)變時容易產(chǎn)生兩種化學反應(yīng)，異常沉默或是話變很多。糜知秋再坐回自己座位的時候，西瓜已經(jīng)被夏天染出了熱度，拿在手里都是溫的。

    糜知秋順著之前的牙印咬了一口，好像西瓜里的糖也被溫度稀釋了，咂咂嘴再重新咬一口，又好像不甜是自己的錯覺。

    糜知秋和夏炘然在吻和吻的間隙都要聊天，突然一下結(jié)束觸碰卻變得特別安靜，似乎是兩個參加吃瓜大賽的選手，像鼴鼠一樣挨個把半圓形的瓜啃成露白的瓜皮，堆滿沉默的小桌子。

    直到糜知秋手機里的新消息跳出來，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幾點了，他有點好笑地說，“我媽要是知道我這么晚還不睡，該讓我去送牛奶了。”

    夏炘然側(cè)頭也在他的手機上看了眼時間，有點感嘆，“怪不得我感覺自己又吃飽了一次?！?/br>
    他們完全忘記了人類是熱愛使用工具的生物，沒人想著拿個垃圾袋來，就兩個人像游戲里的搬運小工，輪流往家里搬運瓜皮，然后又輪流搬運桌椅和刀具，直到一起在廚房洗手，糜知秋終于帶著笑意嘆了口氣，猜測了這些和尷尬無關(guān)的沉默來源于哪，“我們是在想同一個問題嗎？”

    夏炘然把手握成拳，好像這樣就能擠干凈水滴，“如果是同一個問題，就有點神奇了?！?/br>
    糜知秋也不擦手，在他臉前像表演綻放煙花一樣彈開手指，濺了夏炘然一臉水珠，“那你先問?！?/br>
    夏炘然擦擦臉，“反正要陪我拿行李，正好我們一起去旅行吧?！?/br>
    糜知秋眨了下眼睛，懷疑這是什么突如其來的新思路，有點卡殼，“去哪？”

    夏炘然好像變成了更驚訝的那個，“所以你的問題是去哪旅行？”

    糜知秋在他臉前拍了個掌，“醒醒，誰會在想這種問題啊，我是順著你問的?！?/br>
    夏炘然笑了一下，揉了下太陽xue，似乎整理了一下腦袋里的東西，“好像哪里都可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好像哪里都可以?！?/br>
    糜知秋是這么回答的。

    夏炘然看了看他，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臉，像是也想把水珠放上他的臉，“所以你在想什么問題？”

    糜知秋的聲音像熄滅一樣變得有點小，“我們是在一起了嗎？”

    夏炘然一直是溺水的人，現(xiàn)在糜知秋終于也是了。

    夏炘然這次是真的笑了起來。

    他認真問，“不然我剛才是在占你便宜嗎？”

    第49章 幸福

    本來熬夜的理由或多或少有一部分來自于“夏炘然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只爭朝夕，兩個人硬是把吃西瓜吃出了不醉不休的架勢，就像小時候去同學家玩一定要晚睡一會。

    但這會熬夜卻好像更多的是和說走就走的興奮有關(guān)，糜知秋翻出了中國地圖，拿著記號筆仿佛有種一路向北的霸氣。不用過多考慮錢的時候，人的思路反而會因為太發(fā)散而被局限住，他突然偏離出了新的問題，“你不用先回家一趟嗎？”

    夏炘然把記號筆握在手里打了一個轉(zhuǎn)，“沒事，他們不知道我機票是哪一天?！?/br>
    “啊？”糜知秋第一反應(yīng)是有點懵，“你是不是那種晚自習取消了，就會在網(wǎng)吧呆一晚上，還回家裝作學習很辛苦的小孩。”

    夏炘然疑惑這驚人的聯(lián)想力到底來自于哪，“你是經(jīng)常干這種事嗎，說得如此順口?！?/br>
    糜知秋面無表情地晃晃手，“這都是善意的謊言，小孩獲得了快樂，大人獲得了安心?！?/br>
    他補充，“我當然不是?！?/br>
    聽上去實在是沒有說服力。

    夏炘然拿筆在自己家的城市上點了一下，就像戳了一下那個城市的屁股，沒有拆穿他就轉(zhuǎn)開了話題，“倒是你爸媽肯定會同意嗎？”

    糜知秋拍了拍自己的腿，“他們恨不得我在外流浪，結(jié)果上次暑假剛把我?guī)ヅ郎剑揖退嗔送?，名正言順宅了一個暑假?！?/br>
    說完他看了看夏炘然，第無數(shù)次想要吐槽命運這虛無縹緲的東西。所有人都覺得那段時間糜知秋癱在床上，活動范圍從書桌到床，來回十趟也只能刷一百步。

    只有他知道自己每天晚上都在另一個城市飛檐走壁，是個毛茸茸的探險家。

    糜知秋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沖動，他想問問夏炘然。

    你有沒有奇怪過我為什么那么了解你。就好像早就認識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