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嗯?!毙煅绲藨寺暋4巴獾娘L吹進屋,眼看著蘇毓皮膚上起了一層細膩的雞皮疙瘩,他輕手輕腳地又替她將衣裳合起來。 他松開了轄制,蘇毓便趁機坐起身來。 兩人面對面坐著,徐宴的神情淡漠得有些過分。若是不了解徐宴的人看了,定然感覺不出什么不對。但蘇毓也算看透了徐宴的性子,知曉他此時根本就是怒極了。眨了眨眼睛,蘇毓感覺略有些新奇。一種既高興又不高興的怪異情緒涌上來,以至于她難得柔弱地任由徐宴抱著。 除了窗外風聲,臥房里一片安靜。 “為何?”許久,徐宴還是開了口問。 他問得突兀,但蘇毓卻明白他在問什么:“沒有原因,想動手就動手唄?!?/br> “想動手就動手?”徐宴深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了一絲譏笑,“貴妃娘娘好大的微風?!?/br> 蘇毓不知該說什么。為蘇貴妃找補不是蘇毓的性格,但這件事在武德帝下令禁蘇貴妃的足就算過去了。抬眸看了一眼徐宴,蘇毓于是將宮里發(fā)生的事情說出來。挨巴掌也就是個小插曲,不足為道。重要的是,武德帝看到她時那怪異的態(tài)度。 “宴哥兒,你說,圣上是不是知曉換女之事?”回來的這一路蘇毓便在琢磨這事兒。 “應當不會。”徐宴一愣,覺得不太可能。自古以來,皇家血脈不容混淆。就算武德帝行事作風不同于普通人,倒也不至于會將親生女兒跟一個情婦的女兒做調(diào)換。他若當真愛屋及烏,收作義女,封晉凌云為公主都不礙事,何必做這等有悖人倫之事? “那有何理由能解釋他聽說我是國公府嫡次女時的那種反應?”蘇毓還是覺得有貓膩,正常人不太可能是那種反應,“他不僅禁了蘇貴妃的足,還下令剁了那些動手的宮婢的手。” 徐宴眉心一跳,倒是沒想到武德帝做出這等事。畢竟若為其他事處罰蘇貴妃,不至于剁了那些宮婢的手。能怎么做,自然是蘇毓對武德帝來說特別。抬眸打量了蘇毓的眉眼,如今細看下來,跟白皇后很有幾分相似……想到什么,徐宴心口倏地一跳,臉色復雜起來。 若非知曉蘇毓的身份,那便是起了歪心思。武德帝對蘇毓起了歪心思……徐宴的臉不由地綠了。 “此事你不必cao心,我來查?!?/br> 武德帝的風評不必說,早已臭名昭著。 事實上,晉氏皇室的這一群人,一個武德帝,一個長公主晉凌云,父女倆如出一轍的沉迷美色。能教導出長公主這樣為男色能當街強搶民男,武德帝也能為美色做出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梢幌氲轿涞碌塾锌赡苁怯J覦蘇毓的美色,徐宴就有種暴戾從心底涌上來的憤怒與惡心。 “毓娘,”徐宴吐出一口氣,“往后除非皇后娘娘召你入宮,其他人傳召。你一律先派人知會我?!?/br> “嗯?!碧K毓不知徐宴心里想什么,但很同意他這個說法。這次蘇貴妃給了她一次深刻的教訓,下一次,蘇毓決計不會再那般不做準備便輕易入宮了。 小夫妻倆在臥房說了好一會兒話,徐宴晚膳也沒用,人連夜出去了。 與此同時,一個哭得滿臉紅腫的中年婦人行色匆匆地進了宮。這個時辰進宮,也只有李國夫人有這個體面了。宮侍讓白清歡在殿外等候片刻,自己則進了未央宮內(nèi)。腳步極快,幾步便到了主殿。跪在殿外直言老冀北候夫人白氏人已經(jīng)在未央宮外,求見皇后娘娘。 未央宮主殿的內(nèi)殿傳出嘭地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里面隱約傳來女子憤怒的聲音:“讓她滾!” 宮侍聽到這動靜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爬起來便出去傳話了。 白皇后人在內(nèi)殿,為下午蘇毓在鐘粹宮被人按在地上打之事氣到如今。尤其在得知蘇毓的臉被人扇得腫得老高,白皇后恨不得親自去扇腫蘇貴妃的臉。此時聽白清歡求見,火氣頓時更上一層樓:“她來作甚?她又來作甚?沒找她算賬,她倒是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吾?” 關嬤嬤為這事兒已經(jīng)安撫了白皇后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安撫好。此時也覺得惱火:“都不長眼是不是?不曉得娘娘心情不好,怎么一個兩個都上來找罵!” 主殿這邊還在說話呢,殿外就傳來了動靜。 原來,白清歡在殿外等了片刻,不見有人來傳話。實在等不及了,自己便闖了進來。白清歡紅著眼睛一路沖到主殿門前。若非鈴蘭梅香等人攔著,她就直接沖進殿內(nèi)來。 她實在是太害怕了,她沒有辦法,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她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氏死了,死在了大街上,被馬兒和行人踐踏得不成人形。白清歡不在乎王氏的死活,她只知王氏死了,她那情深義重的相公必定會不顧一切回京找她算賬。想到此事,白清歡渾身發(fā)抖。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時辰她還沒有辦法平靜下來。現(xiàn)如今,只有皇后能救她了。 “娘娘,娘娘求求你……” 白清歡哆哆嗦嗦的,想要奮力沖破阻攔:“你救救我啊,你救救我啊娘娘……”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白清歡年輕的時候腹有詩書氣自華, 聰慧靈動,是白家姑娘的標桿。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種話從來不是作假。年輕時候兩人當真是志同道合, 有時候話都不必說, 彼此就已經(jīng)了然于胸。白清歡是一直被白皇后引為知己的人, 年輕時候的才學和品貌自然都不必說。但這樣的女子自從嫁給了老冀北候, 便被一點一點磨光了靈氣。 都說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這話一點不假。白清歡那樣的性子, 便是在這第二次投胎之后變了樣,徹底淪落成一個自怨自艾甚至多次以輕生做要挾來祈求相公回心轉意的可憐婦人。再沒有了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fā),連做人的底線都沒有了。 估計如今怕是任誰看到李國夫人白清歡, 都想不到年輕時候的她曾名動京城。 梅香蹙著眉看著宛若一個瘋婆子般狼狽的白清歡,臉上毫無動容之色:“李國夫人請回吧,娘娘今日身體不適,不便見客。若是你再敢硬闖, 別怪奴婢們對你不客氣!” “梅香, 梅香你去內(nèi)殿看看行不行?”白清歡實在是怕極了,說話聲音都在抖,“我真的有事,我真的有要命的事情求見娘娘。你看我已經(jīng)到了內(nèi)殿了, 你且進去傳個話?” 梅香眉宇之中已經(jīng)有不耐之色, 冷聲道:“娘娘身子不適,你請回吧!” “梅香!你不進去傳話怎知娘娘不會見我?!” 白清歡手指都摳到梅香的rou里, 極度害怕之下她面上的神情都顯得扭曲。在晃動的燈火之下, 顯得陰森如厲鬼。她不走,死也不會走:“你進去傳話,就說我來了。娘娘必定會傳我進去, 她平日里最掛念的人便是我。梅香,如今我是指使你傳個話都指使不動了么!” 梅香一聽這話就火了,胳膊一甩,就直接將人給甩出去。 事實上,白皇后身邊的四大第一宮女都是會武的。尤其是梅香和蘭心,這兩個武藝高強得能護送白皇后從京城到金陵。白清歡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婦人,輕輕一甩便能甩出去老遠。 果不然,白清歡一個踉蹌往后倒去。要不是身后剛好有個柱子在,她能順著臺階咕嚕嚕地滾下去。 不過即便沒滾 下去,這一甩也摔得不輕。她一個屁股蹲坐到地上,人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臉都是白的。今日在鬧市,先別說被王氏一巴掌扇得摔倒傷了膝蓋,就說后頭驚馬,她也被人踩了好幾腳。這會兒摔這么一下,就是在她傷上雪上加霜。 “你!”劇痛之下,白清歡脫口而出的叱罵,指著梅香便罵她:“不長眼的賤婢!” “來人!”梅香連話都不想搭理她,直接喊人,“送李國夫人出宮!” 說著,就見幾個粗壯的嬤嬤沖出來抓住了白清歡的胳膊。擰送著就往殿外走。 “你!” 從年輕到如今這二十多年,她雖然甚少踏足未央宮,但從來都是座上賓的待遇。這還是白清歡頭一次在未央宮受到這樣的待遇。她被人掐住肩膀掙脫不開,扭著腦袋便破口大罵。 年輕時候再是腹有詩華又如何,被歲月蹉跎以后,只剩下一地雞毛。 白清歡終究是面目全非了。不僅僅是面相和心境,連白家的文人風骨都丟得一干二凈。白皇后立在內(nèi)殿聽著殿外的污言穢語,有種這個人居然是白清歡的荒謬之感。 “娘娘,娘娘你快出來看看啊……” 白清歡依舊不死心,這么多年來,白皇后為她做了多少事?白清歡至此不信是白皇后不愿見她,而是這群宮婢自作主張,故意攔著她:“王氏她死了,王氏她在西街當著我的面兒被馬和行人踩死了。娘娘,侯爺回來一定會逼死我替王氏償命的,你快救救我啊……” “娘娘,你不救我,我真的會被侯爺逼死的……” “他會讓我給王氏賠命,他一定會!”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白皇后倒是沒想到。她依舊立在窗前一動不動,對外面的哭喊無動于衷。 梅香立在高臺之上看著白清歡掙扎,厲聲喝道:“還不快點將人拉出去!磨磨蹭蹭的都在做什么!吵到了娘娘歇息,拿你們試問!” 一聲令下,嬤嬤扭送著白清歡便丟出了宮外。 宮門吱呀一聲關上,梅香便黑著臉叫來了一門的管事嬤嬤。 “今日是誰不長眼將她放進殿內(nèi)的?守門的是那幾個人?都給我站出來!”梅香氣急,居然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擅闖了未央宮,“怎么做事的, 這里是未央宮,不是什么人都能亂闖的客棧菜市口!一個個跟瞎了似的胡亂放人進來?都給我去暴室領三十鞭!” 剛才沒敢攔白清歡的幾個看門的聽到這話膝蓋便一軟,跪倒在地。 白皇后對宮外的動靜充耳不聞,只是詫異王氏居然死了。 王氏入京這事兒她是知曉的。事實上,冀北候府的庶長子林青峰參加奔赴京城武舉這事兒,還是白皇后從中提點的。若非如此,林青峰不會離開嶺南。只是王氏入京不在白皇后的預計范圍內(nèi),王氏猖狂了二十多年,死得如此不明不白,白皇后也是沒想到的。 看了一眼關嬤嬤,關嬤嬤立即心領神會:“老奴這就命人下去查?!?/br> 白皇后‘嗯’了一聲,抬眸看著天邊的明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這個時辰,乘風怕是已經(jīng)睡了。她在屋里站了許久還是覺得過不去,干脆轉身去往偏殿看看孩子。 乘風確實已經(jīng)睡了。這段時日,乘風累得夠嗆。三公三少同時教導他,每日還有乘風每日都在沉重的課業(yè)中來回,幾乎沒有空閑能好好歇息。不過這孩子也確實是聰慧。三公三少見他如此優(yōu)異的資質,一個個恨不得將畢生所學都搬出來教導他。 不得不說,聰慧的孩子就是討人喜歡。正是因為親自驗證了乘風的聰穎,對儲君的推崇是一日高過一日。原本覺得武德帝棄禹王立個六歲的孩子為儲君是胡來,如今再沒有這等念頭。 禹王再能干也掩藏不了他狹隘的心性和狠辣的作風。這樣的人能做事,卻不可能成為掌舵之人。若是大歷落到這樣的人呢手中,指不定會變成什么模樣。但小太子便不同了。年紀尚幼便能窺見往后英明資質,聰慧且不人云亦云。仁善且不失本心,難得一個明君的好苗子。 三公三少本是為了給武德帝擦屁股才一同來教導乘風,如今反倒有種撿到寶的慶幸。 白皇后坐在床沿邊上,垂眸看著床榻上睡得沉的孩子。拿起他枕邊的一本畫冊。這畫冊正式那日蘇毓送進宮來,親自畫給孩子的小故事畫冊。 她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郁躁的心境總算是平靜下來。 這畫冊她其實早已經(jīng)看過,此時再看一遍,依舊有收獲。白皇后一 邊看一遍心里只好:“咱們毓娘真是個好孩子,吃了一輩子的苦還能有如此豁達的心境,當真是叫吾這做娘的驕傲。就是總有那些不長眼的賤人欺辱她心胸寬廣,不計較……” “小主子這是像了娘娘您啊……”關嬤嬤哪里不曉得白皇后心理不順,順著話說,“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小主子像了主子您的不計較?!?/br> “就是像了吾才不好……” 白皇后可以容忍有些人蹦跶。但她的容忍,不代表可以看別人肆無忌憚地欺辱她的女兒。古話都說為母則剛,她白婉蓉這一輩子都沒爭過搶過。自認在其位謀其政,宮里宮外她都做得公正且公道。結果她好心喚來的,是一個個都騎到她的腦袋上:“吾倒是寧愿毓娘心性狠辣些……” 反復將蘇毓的畫冊看了兩遍,白皇后才將書放回乘風的枕邊,悄無聲息地離開。 蘇毓不清楚她挨了打這事兒叫白皇后一夜未眠。她這邊榮華閣很快開了第二家分店。好東西自然好賣,尤其這是在天子腳下,貴婦人們嘗到了粉底液的好處便再也回不去大白臉的曾經(jīng)。尤其是蘇毓在粉底液上市的三個月后,為了推出不同色號口脂,又推出了桃花妝的概念。 這桃花妝一問世,就掀起了一陣風潮。京中閑的無所事事的貴婦人實在太多了。愛美的閨中少女也不少。畢竟尚美成風的朝代,還真找不到不愛美的人。 有了第一場發(fā)布會的打底,第二場發(fā)布會就容易得多。剛有風聲傳出來,就立即被人注意到。這一次都不必蘇毓特地托人情去請貴婦人們捧場,那些想搶占最時興彩妝的閑得錢沒處花的貴婦人們早就已經(jīng)自個兒找上門來,明里暗里地暗示給她們府上發(fā)請?zhí)?/br> 不過蘇毓新品發(fā)布會的場地有限,邀請最多也就三十個人在場。這三十個名額,反倒被哄搶成了京城最緊俏的東西。哪家做生意也沒有蘇毓這等做法的。她賣個東西都能賣出體面來。 還別說,原本覺得蘇毓小打小鬧的蘇李氏,已經(jīng)酸得整宿整宿睡不著了。 尤其是蘇毓眼看著又要開分店,蘇李氏終究還是被錢財蒙了眼。拍了不少人借找事兒做,到蘇毓的工廠里蹲點偷學。打算學會了配 方,自己再開脂粉鋪子。 蘇恒看著被蘇毓丟到眼前的人有些莫名。 他目光越過這些人,很自然地蘇毓的身上,面上露出了直白的欣喜。說起來,他已經(jīng)有好長一段時日沒見過蘇毓了,此時看到她只覺得驚喜不已。他立即從位置上站起身,幾大步走到蘇毓的跟前,自然而然地牽著人就往屋里帶:“毓娘,你今日怎么會來?” 蘇毓對蘇李氏惱火卻不會遷怒蘇恒,只能將事情說一遍。 蘇恒臉上笑容僵住了。 他扭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笑不出來:“有這事兒?” “嗯,”蘇毓不想鬧得太難看,但蘇李氏做事太不講道義了。別人不仁,也就別怪蘇毓不義了。禮尚往來的事情,蘇博士坐起來從來不會手軟。她順著蘇恒的力氣坐下,張口便直白道:“大哥你還是問問嫂子吧。到底蘇家是有多缺錢,要她來meimei這里偷方子?!?/br> 第一百五十九章 蘇毓在做脂粉生意, 蘇恒是清楚的。華容閣的東西如今儼然成京中貴女們爭相追捧的最時興物件。哪怕蘇恒對女子的東西不太了解也聽說華容閣的聲勢,可見生意做得不錯。 他此時垂眸凝視著跪在腳底下兩個女工,眉頭擰成一個結。說起來, 這也是蘇毓的習慣。雖說沒辦法改變這個時代女子地位低下的現(xiàn)狀,蘇毓在潛意識里還是希望為當代女性做一點事。所以她的工廠和店鋪,招用的都是一些窮苦人家的姑娘或被生活所迫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