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第四十六章 柳家主母的三十歲生辰宴, 別的不說,派頭和排場是一等一的。蘇毓跟這群貴婦人茶水喝了幾輪,都不見主人家出來。貴婦人們面面相覷,臉上都有些疑惑。不過在座之人說是貴婦人, 實(shí)則官夫人就金陵府尹太太一個, 其余都是商賈家族的女眷罷了。 幾人心中雖有嘀咕, 卻沒誰敢面上表露出不耐。多次瞥向涼亭外頭候著的柳家下人,只是柳家下人眼觀鼻鼻觀心, 儼然一幅‘你們只有耐心等著’的意思。 又坐了一會兒,柳家茶水點(diǎn)心都換了三次。賓客們吃茶水都快吃飽腹,柳家主母才姍姍來遲。 出來時還不是一個人, 左手邊是京城來的那個侄女甄婉, 左手邊一個十分氣派的婦人。 女子看著二十四五上下,一張柔美的瓜子臉,杏眼, 通身一股子爽利氣息。衣裳是京城最時興的款兒, 從頭到腳簇新。人走在柳家主母的身邊,腰桿兒挺得筆直。在金陵誰不知柳太守夫人出身京城的權(quán)貴之家?性子高傲,又頗為目下無塵。能叫柳太守夫人彎腰捧著的人, 出身必然不簡單。 三人攜手走過來,身后跟十來個仆從,氣勢洶洶的樣子。蘇毓的眉頭就不自覺地?fù)P起來。 不為其他,而是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據(jù)說被親人認(rèn)回去的芳娘。 涼亭里的婦人們sao動了。一個兩個都是很會看人臉色的, 這會兒太守夫人來了,自然就起身圍上去。不管先前等多久,這會兒都是喜笑顏開的。奉承的話自不必說, 都是捧慣了的,張口就來。對于這個面生的貴婦人,看太守夫人的態(tài)度,旁人不必太動腦子都曉得說好話的。 蘇毓被落在后頭,從涼亭上走下來,人群中芳娘抬頭就看到了她。 看到她的瞬間面色一變,等蘇毓再看她她的臉色已經(jīng)泰然了。淡淡地將目光收回去,仿佛方才與蘇毓對視只是蘇毓的錯覺。芳娘就像不認(rèn)得蘇毓這個人,看都沒有再看過來一眼。那張秀美的臉上掛著矜持的笑,她與柳夫人一道被簇?fù)碇伊肿撸呑哌厒?cè)耳聽身邊人的好聽話。 蘇毓眨了眨眼睛,沒有湊上去。 芳娘這副模樣顯然就是想跟過去的事情劃清界限。蘇毓上輩子見過不少這樣一朝發(fā)達(dá)的人,大多數(shù)人都有些避諱自己的出身。仿佛遇到了便要回憶起往昔,十分不喜落魄時候遇到的人或事。雖說蘇毓覺得自己跟芳娘沒多大交集,但芳娘顯然是不想看到她。 就當(dāng)不認(rèn)識,蘇毓也沒有太多的感觸。眼看著一大幫子人快要穿過月牙門,她便也默默地跟上去。 抱著柳夫人胳膊的甄婉對這些奉承的話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聽得多了,一點(diǎn)觸動都沒有。此時走了兩步,目光透過人群在看悶不吭聲的蘇毓。不,應(yīng)當(dāng)說,她從隨柳夫人出來就看到蘇毓了。 這回來恭賀柳夫人壽辰的人里頭,她唯一放在眼里頭的就只有徐宴一家子。 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蘇毓,雖然不愿意承認(rèn),她不得不承認(rèn)一件事,徐宴的內(nèi)子確實(shí)長得十分不錯。那日夜里看得不清晰,此時暖暖的光照在蘇毓的身上。她一身天青的衣裙,那雙宛如一汪瀲滟湖水的桃花眼,比這一大幫子?jì)D人都鮮活俊俏得多。 心里酸,她嘴就不自覺翹起來。柳夫人與芳娘說話之余,也關(guān)注著侄女。瞥到她嘴翹起來,壓低了聲音就湊過來問了:“怎么了?誰又惹我們婉婉不高興了?” 甄婉不好說她看到蘇毓就不順眼,只能鼓著臉頰頭瞥到一邊去。 柳夫人哄她早就哄成習(xí)慣,這么多年,親生女兒都沒有像哄甄婉一樣這么哄過。側(cè)過身來,輕言細(xì)語地沖她耳語了好一會兒。甄婉變臉也快,不知她是如何哄的,沒一會兒就露出了笑臉。 柳夫人見她笑了,拍拍她的手:“還得有一會兒才開席,你去尋你琳jiejie?!?/br> 琳jiejie就是柳夫人所出的柳茹琳,跟甄婉差不多大。說是jiejie,其實(shí)也就大一個半月。不太像甄家人,有點(diǎn)男相,人如今在花園子里頭的花圃那邊跟幾個姑娘家撲蝶。甄婉被柳夫人手一指,那漂亮的一雙眼睛又溜了一眼蘇毓,輕哼了一聲,牽著裙擺轉(zhuǎn)身就去了花圃。 花園離桃林不遠(yuǎn),走過去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婦人們邊走邊奉承,沒一會兒就到了桃林早已設(shè)好的花棚。里頭席位是一早安排好的。但這不是多了一位京城來客?還是身份貴重的女眷。席位自然是要動。蘇毓眼看著柳夫人命下人在她的上手邊加了一個案桌,芳娘的眉頭很不客氣地就蹙起來了。 “這位娘子是……?”芳娘果然當(dāng)做不認(rèn)得蘇毓,那目光很直白地落到蘇毓棉布的衣裙上。 柳夫人不認(rèn)得蘇毓,但對蘇毓的這個席位坐得誰家還是很清楚的。這家相公當(dāng)初可是救過甄婉的命,哪怕為了感激他這份恩情,自然得當(dāng)貴客對待。 她也是個眼毒的,芳娘那眼神是何意如何就看不出來?不外乎計(jì)較這布衣的寒門女子身份不夠格兒唄。 雖說是甄家是京中的后起之秀,但柳夫人也是自幼當(dāng)做貴女精心教養(yǎng)長大的。別看面上對芳娘如此客氣,私心里卻有些瞧不上她這翻身就忘本的做派。外人不清楚這國公府嫡二姑娘是個什么情況,她是一清二楚的。這就是在外頭當(dāng)了十幾年泥腿子一朝翻身的草雞罷了。如今牌場弄得再大,也不過虛張聲勢。真正有底氣有教養(yǎng)的貴女,哪有這樣做事的? 于是笑著解釋道:“這位是我家侄女兒救命恩人的內(nèi)眷。也算是我柳家的恩人了?!?/br> 芳娘聽到這話眼睛閃了閃,倒也沒跳出來特別說什么不好聽的話。只是收回目光扶著下人的胳膊坐下去,臉色略顯冷淡罷了。 這般雖然嘴上沒說什么,嫌棄的姿態(tài)卻是清清楚楚地表現(xiàn)出來了。旁邊的婦人們面面相覷,彼此都看懂了這點(diǎn)嫌棄之意,對蘇毓自然就冷淡下來。 蘇毓正愁被人纏著說話挺費(fèi)神,這會兒沒人搭理反而落了個清凈。 她跪坐在席位上,檢查了下賀禮的外包是否完全。檢查了包裝沒事,扭頭招來替她看畫的仆從道了聲謝。 離得近,芳娘聽得清楚,嘴里就不輕不重地一聲嗤笑。 蘇毓抬眸看了她一眼,芳娘的目光也落過來。 兩人無聲對視一眼,芳娘涂著鮮紅豆蔻的手指捻著帕子拭了拭嘴唇,低頭去飲茶了。 蘇毓:“……”莫名其妙,且病的不清。 芳娘在借著茶水的水汽垂下眼簾以后,眼眸陰沉沉的。 事實(shí)上,在金陵碰到毓丫,是芳娘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她原本以為,就毓丫那一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懦弱蠢笨性子,一輩子要老死在鄉(xiāng)下呢。畢竟家里養(yǎng)了那么個招蜂引蝶又費(fèi)錢費(fèi)力的男人,拖也能拖死她。誰成想落拓又埋汰得不像人的毓丫,這半年的日子沒見,沒有更差,反而越來越年輕。 自從見識了真正的富貴,毓丫就成了芳娘心中一根扎進(jìn)rou里的刺。這刺不聲不響的在哪兒,外人不清楚。對事情始末的不曉得的也不明白,芳娘卻一日比一日心里沒底氣。 事實(shí)上,芳娘比誰都清楚她到底是誰家的女兒。她可不是毓丫這等死腦筋的傻子,對自己的事兒一問三不知。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發(fā)賣之前的名字,也記得離開家的當(dāng)時,家里人的嘴臉。甚至連當(dāng)初是誰做主將她發(fā)賣,賣了多少銀兩都一清二楚。 但她心里清楚,旁人可不清楚。 那日京中來人尋到李家村之時,芳娘以她這么多年走街串巷的眼力,一眼看出了那幾個男人身上穿的衣裳是上等的緞子。 再一聽這幾個男人不清不楚的找人線索和一張小孩兒時期的畫像就動了心思。 索性這年頭畫像也看不出什么,畫技差些的畫師,畫出來的人往桌子上一擺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芳娘估摸著幾個人身上衣料的價錢,當(dāng)即就迎合著那尋人的男人說了幾句。她話才一說完,明顯看到那幾個男人懷疑了。 幾個人圍著她打轉(zhuǎn),她就知曉事兒成了一半,這幾個男人尋人估計(jì)尋累了,開始糊弄了事了。 后頭的事情就更好弄了,這幾個人在雙門鎮(zhèn)的幾個村子里都轉(zhuǎn)悠過一遍。要找什么樣兒,丟失的姑娘有什么特征,稍稍一打聽就一清二楚。 有心人糊弄,兼之芳娘冷不丁一看,與畫像上的女娃娃也確實(shí)有幾分相像,這不就一拍即合? 但那時候芳娘也沒想太多,就想著這家人既然如此富貴,去一趟總能撈著不少好東西。若是家中長輩恰好熬不過去先去了,臨走前見一見丟失的親孫女,怎么著也該給點(diǎn)壓箱底的東西補(bǔ)償一下。抱著占便宜的心思去的,結(jié)果去了就飛上了天。她從一個鄉(xiāng)下泥腿子的童養(yǎng)媳,一朝成了最最尊貴的定國公嫡小姐。國公府重病的長輩心疼她這么些年受的苦,她在國公府儼然就成了金鳳凰! 金鳳凰可不是誰都有那福氣當(dāng)?shù)模@么舒坦尊貴的人生就落到自己手里,她怎么可能會還回去? 透過氤氳的水汽又瞥了一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蘇毓,她眼眸越發(fā)的陰沉了。 第四十七章 蘇毓不是瞎的, 也不是感覺失靈,如何感受不到身邊芳娘那不大友善的目光? 平靜地迎上芳娘的眼睛,那邊芳娘卻又好似沒了底氣一般移開視線,很快就轉(zhuǎn)頭去與旁人寒暄起來。蘇毓眸色暗了暗, 覺得這里頭有些古怪。但她對芳娘此人知之甚少, 穿過來便沒繼承毓丫的記憶。除了賣刺繡那一日鬧了不愉快, 也不曉得毓丫往日是不是與她結(jié)過仇。 也是直到坐下的這一會兒,這群不明芳娘是何種身份的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就是涼亭中小婦人說的定國公府的嫡二姑奶奶。 商人婦, 見識再多,也就僅限在金陵城富貴人家圈子的內(nèi)眷這一方小天地。這定國公府嫡二姑奶奶是個什么身份她們弄不清楚,只曉得很尊貴便是。得知了芳娘的身份以后, 那奉承的話流水似的冒出來, 能說得比花圃里開的花兒還漂亮。芳娘嘴上雖然不說,心里聽著覺得美滋滋。時不時再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上個一兩聲的, 立馬引來更殷勤的好聽話。 蘇毓冷眼在一旁看著, 也不參與,眼看著時辰一點(diǎn)點(diǎn)的過去,前頭說話的男人們過來了。 徐宴牽著徐乘風(fēng)踏入花棚的一瞬間, 議論紛紛的花棚瞬間一靜。 真的,蘇毓真的已經(jīng)麻木了。徐宴父子倆也麻木了。 皮相是天生的,爹娘給的,徐宴也無從選擇。此時牽著玉雪可愛的男娃娃,十分相像的一大一小兩人緩步走到蘇毓的身邊, 一看就是和諧的一家子。雖然早前在花園就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一回,此時貼近了看,更覺得這姓徐的寒門學(xué)子當(dāng)真是俊秀無雙。 一群人眼珠子盯著這一家三口, 直到徐宴撩了袍子坐下??粗嗝步^佳的一家三口,再一次驚艷這一家子的‘親子裝’。哪怕沒太貼近,那夫妻親近其樂融融的感覺立即就顯出來。 坐在主位上的柳家夫婦是第一次見徐宴,尤其柳夫人。甄婉在她耳邊提過不止百十次的徐宴,她從未想過徐宴真人是如此長相。當(dāng)真是年輕人里少見的芝蘭玉樹,清雅俊美。 虛眼覬了一下手邊的侄女兒,果真看到她癡醉的眼神。柳夫人的眉頭慢慢就皺了起來。 芳娘目光在徐宴身上繞了一圈兒,心里突然就梗住了。 倒是忘了徐宴,就如同雙門鎮(zhèn)王家莊對徐宴才子之名的篤信。芳娘在雙門鎮(zhèn)那么多年,對徐宴必定能一舉鯉魚躍龍門也有種旁人不能理解的迷信。想著,若是徐宴將來進(jìn)京趕考,做了官,蘇毓便一躍成了官夫人。屆時再傳出點(diǎn)什么風(fēng)聲,她這國公府的二姑奶奶可就做不成了! 心里忌憚,各種一臂的距離,芳娘時不時地偷瞥徐宴。不過想來也怪,往日聽說徐宴對毓丫不聞不問,如今瞧著怎么夫妻倆離了王家莊反倒和睦起來? 徐宴將乖乖坐在爹娘中間的徐乘風(fēng)抱起來,放到自己的左手邊,坐到正中間去。 剛準(zhǔn)備喝蘇毓給他倒的一杯蜜茶的徐乘風(fēng)冷不?。骸????” 蘇毓看了他一眼,徐宴接過蘇毓手中的茶壺,為她斟了一杯茶:“等散了席,咱們便家去?!?/br> 他聲音是貼著耳邊蘇毓耳邊說的,熱氣撲在蘇毓的耳畔,她沒忍住瑟縮了一下。見眾人的目光時不時地看過來,蘇毓也有些如坐針氈,點(diǎn)點(diǎn)頭:“獻(xiàn)了賀禮,稍微用點(diǎn)兒就走。在外頭的宴席也不便于吃太多,等咱們回家,我給你們做吃的?!?/br> 徐宴眼睛倏地亮了一下,點(diǎn)頭:“嗯?!?/br> 吉時一道,捧著菜品的仆從侍女們魚貫而入。 雖說如今已經(jīng)是三月底,天兒還是有些涼。這宴席設(shè)在柳府后院的桃林里,四周是粉得晃眼的桃花。雖說頭頂有個花棚做遮擋,四面還是竄風(fēng)的。菜品端上桌案,沒一會兒就涼了。菜品剛上,酒水隨后就上了。金陵不像京城,京城男女不同席,金陵就一家子設(shè)一席。 如今男女齊聚一堂,底下的人又都是嘴皮子厲害的,忍不住說吉利話來。 一人唱戲,兩人搭,三兩句一來回,這酒宴就熱鬧起來。 徐家這邊桌案上的是梅花釀,就立即小小嘗了一會兒。是雖說沒有太多的甜味兒的,花香味卻很足,倒是挺適合女子和酒量淺的人用的。蘇毓本身的酒量不淺,畢竟每晚一杯睡前紅酒。但毓丫是沒喝過酒的。怕喝多了失態(tài),嘗了一下覺得酒味兒有些濃,便沾了沾唇就放下。 徐乘風(fēng)吸著小鼻子在被子邊緣嗅了嗅,許是就得很香,偷偷拿手指沾了一點(diǎn)嘬嘴里。被蘇毓發(fā)現(xiàn)了,狠狠捏了一把小屁股,嘟著小紅嘴兒乖乖地坐好了。 就過三輪,就到了獻(xiàn)賀禮的環(huán)節(jié)。 蘇毓沒想到古代也搞這么形式化的東西,但看著眾人都放下杯盞,一個一個地往上獻(xiàn)賀禮。就莫名有種荒謬的感覺。金陵在大歷最南邊,天高皇帝遠(yuǎn),都說柳太守是金陵城的土皇帝。如今一看,還真有那么點(diǎn)兒意思。也不曉得金陵設(shè)沒設(shè)監(jiān)察處,這般場面被舉到京城,不曉得會不會鬧出風(fēng)波? 心里想著這些,就見富商們賀禮一件比一件貴重,蘇毓有種不妙的感覺。 甄婉倒是看蘇毓不順眼,想要她下不來臺。但此時徐家一家三口坐一起,叫蘇毓下不來臺,也會連累徐宴丟人,她忍住了。只是她忍住,一旁姿態(tài)十分高傲的芳娘卻笑了一聲。 她如今自覺身份貴重了,漸漸就失了往日謹(jǐn)慎的作風(fēng),做事說話都有底氣多了。此時這么突兀地一聲笑出來,哪怕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也不嫌冒失。反而將目光投向了右手邊的徐家:“徐家坐了這么久沒動,不曉得徐家娘子準(zhǔn)備了什么生辰賀禮?” 蘇毓本想著再下一個就獻(xiàn)禮,這會兒突然地被但拎出來示眾就略顯僵硬。但是因?yàn)殚_口的是芳娘,旁人也不好說什么。見上首柳家夫婦看過來,或者說,一屋子人看過來。 蘇毓淡淡地笑了笑:“聽聞柳夫人愛梅,我夫妻二人為夫人做了一副雪下寒梅圖?!?/br> 說來,柳夫人雖覺得徐家這個后生相貌太甚,自家侄女一見此子便如癡如醉,恐將來招了禍害。但誠心地來說,這年頭誰又不愛美人呢?這個徐宴從坐下起,除了身邊的發(fā)妻,眼睛就沒有往女眷身上瞥過一眼。目光沉靜且清正,氣質(zhì)高華。 于是便也壓下這點(diǎn)擔(dān)憂,含笑道:“哦?二位有心了?!?/br> 蘇毓看了一眼徐宴,便將那畫遞到了身后的仆從手中。 仆從就是蘇毓先前拿銀子打點(diǎn)過的,這會兒小心翼翼地將畫筒奉上去。 芳娘又笑了,是真的覺得可笑。她認(rèn)識毓丫可有十多年,這毓丫是個什么德行難道還不清楚?大字不識的鄉(xiāng)下婦人,還跟徐宴一道作了畫?笑掉人大牙:“夫妻二人親手作的?不知夫人可否打開來看看,我倒是很好奇,這畫作到底有多好,能拿來當(dāng)賀禮送給柳夫人呢。” 前面那句話她說本就有些突兀,此時這句話說出口,儼然變成了尖刻。 熱鬧的場景頓時一僵,柳夫人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她生辰壽誕,大喜的日子,就想喜氣洋洋,舒舒坦坦的。柳夫人對當(dāng)著她的面折騰這些不悅。抿著唇,她也沒說話。芳娘這時候也沒往主座上看,沒看到柳夫人不高興了,態(tài)度十分強(qiáng)硬。 徐宴抬起眼簾,幽幽地瞥了一眼芳娘。 芳娘正衣袖掩唇地笑,冷不丁對上徐宴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心里突地一跳。 “既然畫了,也讓大家伙兒欣賞一下?!痹挾颊f出口,若是被人一眼嚇得收回去,那她國公府二姑奶奶的臉面往哪兒擱?芳娘心里虛,硬著頭皮道。 她一開口,旁的想要巴結(jié)的,自然就附和。左右這徐家也不是什么權(quán)貴之家,國公府的二姑奶奶都開口了,誰又管他們這般起哄會不會叫徐家人下不來臺。 看到芳娘如此篤定的眼神,蘇毓其實(shí)心里也虛了一下。并非怕畫被人嘲笑,而是這芳娘表現(xiàn)得好似很了解毓丫似的,讓她有些擔(dān)心自己糊弄徐宴的那些話會被拆穿。但再擔(dān)心,此時這樣的場景,那畫都已經(jīng)獻(xiàn)上去了,打開也得看主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