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追容磊的女孩子非常多,多到他打籃球,你不提前半小時去占座,就只能站著看。 但浪歸浪,誰讓他生了張多情的臉。 容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林故若從沒見過容磊和誰在一起過,甚至?xí)崦炼紱]有,直到她自己成功上位。 “十四歲的容磊”對大家來說似乎是個不能提及的話題。 林故若頭一次知道他十四歲時候可能經(jīng)歷過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在二班人高考結(jié)束的散伙飯現(xiàn)場。 他們提前競賽保送走人,沒剛考完的同學(xué)們那么激動,卻被氣氛感染,都沒少喝。 期間有人喝大了,開始拉著暗戀對象表白,拿著麥克風(fēng)從六歲尿床說到自己壓歲錢儲蓄卡放在暖氣片的餅干盒里。 自己的丑事都按筐往外拋的人,自然是口無遮攔的,林故若猶然記得,那天她坐在容磊旁邊的位置和人玩骰子。 輸了算容磊的,贏了算她自己的。 手氣極佳,玩得不亦樂乎。 忽然就聽到了有人在喊容磊的名字,聲音洪亮,“在這里,我首先要謝謝我的偶像磊哥!” 對方提到了容磊的名字,于是林故若和容磊齊刷刷的停了手上的動作看過去。 喝高的男同學(xué)已經(jīng)脫鞋站在了沙發(fā)卡座上,一條腿跪在扶手上,一只手胡亂地指著方向,像是想要找到容磊所在的位置。 “我磊哥,十四歲時候?!彼驼f到這里結(jié)束,還什么具體內(nèi)容都沒講過,話音就戛然而止。 旁邊坐著的人忽然暴起,眼疾手快地奪走了他手里的麥克風(fēng),同伴配合的捂住了他的嘴。 接著三四個人迎上去,直接把他架離了大型丟人現(xiàn)場。 林故若那天喝得少,基本上都是容磊替她喝得,所以對這件事的印象很清明。 她好奇的扭過去想去問問容磊,十四歲時候發(fā)生過什么事,然后對上雙失焦沒有溫度的眼睛。 容磊的眼睛很是漂亮,大概是遺傳的基因,他一家子都是漂亮的桃花眼。 眼尾狹長而微挑,看上去總是似笑非笑的模樣,會隨著光影的變化蘊出不同的顏色。 有時是黃昏波光粼粼的湖,有時是細(xì)碎的星辰,有時是跳動的幽藍(lán)火焰,更多的時候林故若都在容磊的眼睛里面找到她自己。 她從來沒見過容磊這樣的神色,薄唇緊抿著,深邃的眸如寒潭,周身都透著涼意。 原本握著骰盅的手,因為握得太緊,而青筋必露。 于是心思細(xì)膩如她什么都沒有問下去,而是催促著同桌玩骰子的同學(xué)們快開下一局。 剛剛高考完的少年人,和逃離動物園的猛獸們本質(zhì)上沒有區(qū)別。 大家很迅速的略過了這個小插曲,賭局繼續(xù),容磊的表情很迅速的更改回那副懶散帶笑的模樣。 林故若甚至不知道是否是包房的光線太昏暗了些,令她產(chǎn)生過什么錯覺。 直到后來容磊的生日宴上,有人與容磊不和,他不請自來的送禮,禮物價值不菲,討好的意味十足,可容磊并未給他半點兒好臉色。 那人卻因身份地位的差距不得不再來沖容磊敬酒。 敬酒詞再次提到了容磊的十四歲。 那人講,“容少少年天才,十四歲時候就那么能,怪不得如今這樣出息呢?!?/br> 容磊含笑,臉色未變,干脆利落地指了下門口的方向,陰惻惻地回應(yīng),“成董后面的董字算是不想要了,我明白的?!?/br> 林故若當(dāng)時就站在容磊旁邊吃小點心,臉色驟然冷下來。 “滾。”容磊厲聲沖那人吼。 那人肥胖的身體微微顫抖,保安大步迎上來。 林故若伸手忽然攔了下,她在容磊困惑的目光里,緩緩和那人說,“成董前幾天好像來我家登門拜訪過,我忘了是求入股還是什么事情,家父人好,言辭委婉,沒有直接回絕您,今天我代他告訴您,想都別想,我姓林?!?/br> 隨著房價飛漲,土體價格同樣飛升,林家世代從事殯葬行業(yè),為了陵園屯地動輒上萬頃,殯葬股也成功在港股上市,一路順風(fēng)標(biāo)紅。 林家今時不同往日,早沒有人敢再當(dāng)林故若的面說她是不良人。 父輩們?yōu)槿颂幨碌驼{(diào),悶聲賺大錢,她也從不以大小姐身份自居。 有容磊張狂桀驁的珠玉在前,林故若多數(shù)時候都是被忽略的,年長點兒的人看她,就像是看一個貌美的花瓶。 圈子里的花瓶沒有一千也有一千二,沒人在乎容磊身邊女伴是誰。 直到那天,林故若婉言自曝家門。 她的身份落實,開始有人對她示好,十四歲如何的風(fēng)波再度被掩蓋過去。 再后來林故若也聽過兩三次,都是容磊和好兄弟們酒后三兩句互損的垃圾玩笑話。 但統(tǒng)統(tǒng)就停在“十四歲”三個字后終止。 再后來許多年過去,大家都長大了,開始更體面、辦事穩(wěn)妥,沒有人再提當(dāng)年舊事。 林故若在聽墻角后一度猜測過容磊十四歲時發(fā)生過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是痛楚,是不能提及的,搞不好是什么刻骨銘心的初戀白月光,所以才不過和自己玩玩而已。 她曾經(jīng)偏執(zhí)的想弄清楚到底發(fā)生過些什么,好的壞的,都“玩玩而已”了,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林故若問過容磊,容磊只是哄著她笑而不語。 當(dāng)然也問過朋友們,大家對此三緘其口。 因此迄今為止,哪怕和容磊認(rèn)識十年,“交往”近八年,好友圈層疊到這個地步。 林故若依然不知道關(guān)于容磊的十四歲。 **** 但今天,聞落行氣急敗壞之下,為這十四歲,加了個初戀的限定詞。 雖然放下、想開了容磊關(guān)于玩玩而已的言論,卻不代表林故若能接受他真是心里有個白月光的。 林故若一拍大腿,手握吃到一半的烤串,匆匆趕到陽臺這頭,“我想知道,你快說?!?/br> 舒悅窈環(huán)抱著手臂,站定在林故若身旁,徐扣弦只是回眸,坐在原位沒動,若有所思的模樣。 夏夜的風(fēng)很輕,帶著尚未消散的暑氣,空氣在聞落行的話音響起后凝結(jié)成冰。 直到刺鼻的焦糊味涌上來,才有人回神。 容磊在怔愣的過程中忘記翻面,柔和的燈光落在他凌厲的五官上,是掩不住的落寞,魷魚被他烤糊,表面變得干巴巴的。 他把魷魚從烤網(wǎng)上取了下來,又動手翻了翻剩下的大半箱子燒烤原料,垂眼低聲問,“你們還想吃點兒什么嗎?” 長睫毛在他眼瞼下打出圈陰影弧度,令林故若無法從他這刻的眼神里讀出些什么東西。 原本放言要攤牌抖落出陳年舊事的聞落行跟著沉默,他別過頭,留給舒悅窈一個寡淡的側(cè)顏,再回頭,舉著個海膽,溫吞問她,“你還要不要吃?” 舒悅窈漠然,“你是真不嫌扎手啊?!?/br> “……”聞落行這才注意到,他不知為何,同手同腳的用沒帶毛線手套的那只手去抓的海膽。 “算了,我突然不是很想聽。”林故若聳聳肩,她在這沉默和無措里,徹底明白過來。 這事多半真的無法提及,她早該知曉,否則以她和舒悅窈還有徐扣弦的關(guān)系,好友為什么總是打著哈哈叉過這話題。 容磊其實沒有生氣,他只是在思考而已,事情過去十幾年,早不是被人提及就炸的少年。 他在順著線往回推算,有多少人在林故若面前提過“十四歲”,林故若又明里暗里的撒嬌撒癡問過自己幾次。 如果說自己有個致命的缺點,那這算不算致命的缺點? 沒人敢在自己面前說這事,容磊并不肯定林故若聽到的隱晦版本里包不包含白月光的內(nèi)容,要是有,那特么的才精彩絕倫。 他其實很糾結(jié),邊機械性的往烤架上放不容易糊的錫紙花甲和錫紙金針菇,邊猶豫要不要和林故若說自己的年少。 既不希望林故若誤會、心存芥蒂,又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曾傷痕累累。 進(jìn)退皆兩難,林故若先松了口,她輕飄飄地說自己不想聽了。 但容磊很清楚她這樣的語氣代表著什么。 是每次放棄時候才會有的,就差把“ok fine.”直接貼在腦門上了。 人還是會帶著滿面笑容硬撐,然后到深夜抱著被子失魂落魄。 太了解,才無法忽略。 聞落行先一步冷靜下來,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有說,海膽殼剪多了,手法熟練許多,一片一片帶刺的殼被剪刀夾著剝落,露出里面黃澄澄的rou。 “若若?!比堇谘鲱^,與陽臺那邊手肘彎曲托腮撐著臉頰的林故若對視。 林故若淺笑,顧盼流轉(zhuǎn),“喊我干啥?烤好了?” 容磊無奈道,“你吃魷魚嗎?” “……”林故若瞅了眼糊得沒眼看的魷魚,被他問住,震驚不已道,“我沒想到你求婚不成,居然想毒害我?” 容磊比她還震驚,苦笑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種缺德帶冒煙的人?我的意思是你吃我再重新給你烤點兒。” “那你重烤?!绷止嗜艉敛豢蜌?,“你在我心里缺德的確冒煙?!?/br> 在遠(yuǎn)處安靜坐著吃燒烤,吃到半飽地徐扣弦擦了擦嘴走過來,她把舒悅窈領(lǐng)回去帶離陽臺邊緣。 再折返,沖著容磊朗聲喊,“來腦花,加辣,作為我等下幫你講十四歲故事的報酬。” “好的,謝謝老板?!比堇陬h首致謝。 他自己本身是無法和心上人復(fù)述自己經(jīng)歷過多日狗的破事的。 陽臺這邊加那邊一共五個人,首先排除自己和林故若,再把舒悅窈這種情緒化足,還可能講到半截被聞落行帶回家的選手排除。 就只剩下徐扣弦這個最優(yōu)選項了。 她本職是律師,讀書時候日常辯論隊一辯位置,在嘴皮子吐露字這方面,舍她其誰。 大家都是聰明人,不等容磊開口喊她,徐扣弦自己先過來把活攬了。 雖然主要原因是還沒吃飽…… “先吃飯,吃飽了去聽徐二給你講我十四歲時候發(fā)生過什么吧。”容磊斂了笑,認(rèn)真道。 林故若同樣不再托腮,她眨眼,點頭乖巧回,“行,那我要吃個烤饅頭,愛你呦?!?/br> ——正文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