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桌面上不停叩動。

    整個書房里都是那有節(jié)奏的，一下重一下輕的悶響。

    禮部尚書習(xí)慣了此種氛圍，可旁邊的主考官聽著聲音卻很忐忑。心臟也跟著一顫一顫地，渾身僵硬。

    那官員低著頭，忍不住用余光窺覷陛下的神色，見對方越看眉頭越緊，心里覺得不妙。趕緊低了下去，當(dāng)自己不知道。

    今年這卷子出的太奇怪了，幾位官員選人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心虛。

    往年科舉開考前，前幾名都定好了是哪幾位。一般是有些真才實(shí)學(xué)的名士，文章寫出來，不會太難看?？山衲瓴灰粯?，如何破題就定了七分，文采與論述只占上三分。

    誰窺覷得了陛下的心思，如何能不害怕？

    上頭顧登恒看了擺在最上面的兩張，已經(jīng)很不滿意。

    看得太難受了。不好看。

    前幾句寫得的確巧妙玲瓏，才情是好的，語句通暢，對仗工整。可顧登恒一眼就看出來，這話里遮遮掩掩，其實(shí)怕說得太直白，而又說錯了，所以先托詞兩句，實(shí)際言之無物。

    那幾位老jiān巨猾的官員就是這樣的，他每日都聽，聽得耳朵起繭。

    讀書人憂國憂民的氣質(zhì)沒品出來，膽小畏縮的模樣倒是躍然紙上。

    不行！

    看到一半，他繼續(xù)向下翻動，從中隨手抽出幾張。

    看著看著不由笑出聲來，笑聲里帶著明顯的慍怒。諷刺道：“這個，?。窟@舉子說，大過卦不吉，是以，朝廷當(dāng)以退為進(jìn)。嗯？通篇說的什么，盡是廢話，沒一句有用！此人怕是連朝廷近幾年做過什么事都不知道，還退？朕退了他就真的是進(jìn)。這種人的文章你拿給朕看？這玩意兒能叫策論嗎？”

    考官低著頭，禮部尚書不為所動。

    “還有這個叫……”顧登恒翻到最前面的名字處，“哦，盧戈陽？這文章寫得倒是跟你們做事很像。說說說，念念念，的確是一針見血，然后呢？將問題拋給朕就完了？朕自己看不出來嗎？還要找個人來專門給朕添堵？光說話不做事，朕聽這些沒用的做什么？”

    他一巴掌用力拍下，繼續(xù)去翻別人的。

    主考官閉著眼睛，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冷汗連連，好在被悶在官帽里。

    顧登恒又翻了幾份，都不滿意，咋舌道：“比剛才那個盧添堵還不如。都什么呢？今年的舉子就這種水準(zhǔn)？是要?dú)馑离蘖T！”

    外邊內(nèi)監(jiān)忐忑來報(bào)，顧登恒身邊的內(nèi)侍小步下去，捧著一本書回來。

    顧登恒瞄了一眼，才想起來，問道：“對了，那個叫誰……誰來著，朕讓你加進(jìn)去的那個學(xué)子。”

    “方拭非?！笨脊龠B忙道，“他的卷子應(yīng)該在后面?！?/br>
    卷子都被翻亂了，顧登恒在最底下找到了方拭非的名字。

    被放在最后邊的卷子是什么意思，顧登恒自然明白。但他并未表態(tài)，只是拿過在手里，沉下心去看。

    方拭非破題，與先前幾位舉子全然不同。開篇單刀直入，大膽陳言。言辭間比盧戈陽寫得還要凌厲兩分，入木三分。

    第一句話就不客氣地點(diǎn)出，既然已得大過卦，即便行事謹(jǐn)慎，求的就是無過，而非有功。

    于尋常人來講，無過自然比有過要好，但于朝廷社稷來說，無功即有過。層層堆疊，便是大過。

    “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br>
    今朝廷，邊關(guān)有勇將鎮(zhèn)守，數(shù)十年未叫外敵入侵。內(nèi)有三公九寺卿，公正廉明，恪盡職守。御史大夫、戶部尚書等，皆是兩代老臣。忠心耿耿，素有賢名。

    陛下憂國憂民，明斷是非，求賢若渴。

    為何國政會至于今日？

    江南貪腐案絕非一日之寒，上官貪污狠戾，下官粉飾太平，萬萬百姓深受其害。法制雖詳，精神不貫，失格也。

    邊關(guān)戰(zhàn)亂不止，通西商道被攔截多年，致使大秦各處經(jīng)濟(jì)蕭條。

    京師水道不對民公開，舊時商船荒廢，水道暢通，但運(yùn)送貨物價(jià)格上翻數(shù)倍不止。有好事者借此牟圖暴利。利民之策卻未能利民。

    她從本次治災(zāi)上，借以延展，分析了百姓的心理及今后的發(fā)展。

    認(rèn)為無論是治旱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