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寫字：你知道葉嘉樹的事嗎？

    傅小瑩遲疑一瞬，點了點頭。

    他還活著嗎？

    傅小瑩沉吟。

    宋菀輕輕咳嗽一聲。

    傅小瑩問：“怎么了，感冒了嗎？”

    “沒，嗓子不大舒服?！比藚s跪坐在地毯上，扒著傅小瑩的膝蓋，神情懇切，無聲地說：“求你了?！?/br>
    傅小瑩從她手里接過筆，想寫什么，提筆猶豫一瞬，卻又作罷，從包里掏出一支手機，是她拿來備用的。她調(diào)出一段視頻，塞進宋菀手里。

    宋菀又咳嗽一聲，“你稍坐，我去趟洗手間?！?/br>
    她快步走進洗手間，將門關(guān)上，拿起被緊捏在掌中的手機，將手機靜音，點開視頻。

    背景晃動，光線昏暗，鏡頭幾經(jīng)放大，畫面模糊不堪。但她一眼認(rèn)出，那是葉嘉樹。葉嘉樹和阿泉。

    阿泉騎在葉嘉樹胸口，腿鉗著他的脖子，拳頭徑朝著臉頰砸下去。葉嘉樹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裁判在讀秒，倒數(shù)到“3”的時候，葉嘉樹忽地抬拳朝阿泉的下頷處揮去，趁他閃避的時候，鉗住他的脖子一個翻身，反將他鎖倒在地……場上歡呼如雷，畫面晃了又晃，在一陣尖銳的口哨聲中屏幕黑下去。

    宋菀不敢點開再看一遍，她捏著手機忽然地?zé)o所適從，她早有預(yù)感，可她不敢相信。

    她蹲下身，拿手機撥出葉嘉樹的號碼，提示關(guān)機無人接聽。

    她渾身發(fā)涼，又撥了一遍。

    不知過了過了多久，她想起來傅小瑩還在外面，她將方才撥出去的通話記錄刪除，手機揣進衣服褲袋，洗了一把臉，方走出去。

    傅小瑩等得有些坐立不安，宋菀將手機還給她，勉強作出歡快的語調(diào)，“你新電影什么內(nèi)容？給我講一講？我還沒看過呢？”

    趁傅小瑩說話的時候，她提筆將方才寫的那行“他還活著嗎”下方劃了一道線。

    傅小瑩接過筆，邊說話邊飛快地寫：出拳場的時候還活著，聽說在趕去機場的路上昏倒了，被司機人送去醫(yī)院，昏迷了三天，不治……

    她手一頓，瞧見一大顆眼淚砸在了紙上。

    她愣了一下，聲音停了一瞬，怕給自己惹麻煩，又機械地繼續(xù)講述起了無關(guān)的事，手里寫道：你還好嗎？

    宋菀沒說話，她似乎想站起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背過身去，揪住了自己心臟。

    她只是捂嘴了嘴，無聲落淚。

    傅小瑩手足無措，又不敢停下聲音，她伸手碰了碰宋菀肩膀。

    許久，她聽見宋菀輕咳一聲，“有煙嗎？”

    “有?！备敌‖撍闪艘豢跉猓ⅠR從包里掏出煙遞給宋菀。

    宋菀站起身，接過點燃一支在對面沙發(fā)上坐下，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問道：“幾點了？”

    “五點了?！?/br>
    “不留你吃飯了，你先回去吧。”她探過身，從傅小瑩包里把方才的手機拿過來，在紙上寫：你的手機被我偷了。

    而后將方才jiāo談過的紙折了幾折，塞進她的包里讓她帶走處理。

    傅小瑩意會，提著包起身，“那我不叨擾了，有空約我逛街?！?/br>
    “好?！?/br>
    傅小瑩最后再看了宋菀一眼。

    她想起從前同宋菀來往的時候，總希望有一天也能見到她狼狽，或是見她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會不會為了什么人徹底崩潰。

    今天她見著了，她覺得這模樣一點也不好看。

    人，終歸麻木一點才能在這世上活得好一些。

    她突然一點也不羨慕宋菀了。

    “我走了?！?/br>
    宋菀沒有出聲。

    傅小瑩轉(zhuǎn)身走了。

    ·

    夜晚降臨的時候，總是安靜的，帶著一種肅穆，像是去趕赴白日的葬禮。

    傅小瑩留給她的煙被她抽完了。

    她幾乎得帶著挖心掏肺的覺悟，才敢去想葉嘉樹。她與他是同樣的人，她完全能猜到他做每一步的心情：怎樣以必死的決心挑戰(zhàn)唐蹇謙的規(guī)矩，怎樣豁出命去也要將阿泉擊倒，怎樣雀躍著走出拳場，想帶著勝利的消息去見她，又是怎樣倒在了一步之遙的路上……

    她全明白，是以覺得心臟都被剜空了，風(fēng)穿過她時只有空dàngdàng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