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騎兵vs步卒【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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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該死的車卒……』 天色臨近黃昏,在一片平坦廣闊的平原上,一名叫做「坦」的秦卒暗自咒罵著。 坦今年一十又九,家住藍田縣,灞水河畔,父親在五年前已死于戰(zhàn)場上,三年前,長兄亦死于戰(zhàn)場。 他是家中的次子,如今家中還有年過五旬的老母,兩個弟弟、一個meimei,以及兄長死后改嫁于他的嫂子。 或者說,該稱為妻子? 是隔壁村里的女人,長得挺好看,也很能吃苦。 “旅帥有令,到前方的林中歇息片刻?!?/br> 正前方,有士卒前來傳達旅帥的命令。 聽了這話,坦身邊的諸秦卒們紛紛發(fā)出了牢sao。 “總算是可以休息片刻了……” “那幫該死的車卒,真是不將我步卒當(dāng)人,他們難道就不知道,咱們這幫人得靠雙腿趕路么?” “那些家伙可是高高在上的‘上造’,哪會理睬咱們這些人呢?” “哈哈……” 諸秦卒們的牢sao聲中,透露著他們對那些車士的不滿與嘲諷,但事實上所有人都清楚,他們都羨慕著那些車士。 徒步趕路到前方的林中,坦在一棵樹底下坐了下來,將手中的長戈放在一旁,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旋即神色凝重地計算著他迄今為止的軍功。 按照秦國頒布的《商君法》,普通秦人——即秦國的無爵平民,只需殺敵一名敵人就能獲得一級的爵位,即「公士」,這個爵位在坦的父親時就已經(jīng)得到過,當(dāng)時他家中也因此得到了房屋與一百畝田地。 在秦國,用殺敵的方式提升名爵并不難,難的是維持爵位,因為想要維持爵位,就必須在戰(zhàn)場上殺死一定數(shù)量的敵卒,因此不乏有人在一場仗后就從平民升到三級的爵位「簪裊」,但過不了多久又被降為二級的爵位「上造」,甚至是一級的「公士」,這就是因為他沒能在后續(xù)的戰(zhàn)爭中,取得規(guī)定的殺敵數(shù)量。 坦兄長就是這樣,前兩年在秦國攻打魏國的戰(zhàn)爭中遭到失利,被降了爵,以至于坦在兄長死后繼承軍功,也僅僅只是一名公士。 不過在這場戰(zhàn)爭中,坦已經(jīng)積累了足夠升到簪裊的功績。 甚至是四級的爵位「不更」——只要到達了這個爵位,除了仍然必須服兵役以外,他就無需服雜役了,能有更多的時間幫忙家里干農(nóng)活,以及陪伴家人。 忽然,坦好似想起了什么,解下了自己背在背上的一個布囊。 布囊攤開后,只見里面裝著許多韓國的布幣與圜錢,有整整一小堆,還有一些碎銅,以及一個看上去有些陳舊的銅制手環(huán)。 看到這些,坦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笑容。 他拿起那只銅制的手環(huán),腦海中立即回想起他當(dāng)時從一名婦人手中搶奪這只手環(huán)的過程。 “……” 仔細看了看手環(huán),坦并未發(fā)現(xiàn)手環(huán)上有什么血跡。 唔,已經(jīng)用水洗過了,洗的很干凈。 『她應(yīng)該會很高興吧……』 幻想著將這只手環(huán)送給家中妻子時的景象,坦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他有點想念家鄉(xiāng)了。 主要是這場仗太艱難了,雖然一度擊潰了十八萬魏軍主力,但那些魏軍很頑強,縱使在戰(zhàn)敗之后,仍憑著僅剩的一半兵力,頑強地與他們秦軍作戰(zhàn),甚至于反過來將他們逼到了韓國。 但他秦軍也不是這么容易就可以被擊潰的,沒有糧食,那就搶奪韓人的口糧。 “旅帥有令,速速充饑,一刻辰后繼續(xù)趕路,追趕前軍?!?/br> 遠處又有士卒前來傳令,引起周圍諸秦卒們的一片哀嚎。 “還要追趕么?” “天色都暗下來了,就不能讓咱們就地歇息一宿么?” “那幫該死的上造,根本不理會咱們這些步卒……” 『……』 瞥了一眼周圍那些哀嚎成片的袍澤們,坦將布囊收拾好,重新背在背上,然后解下他系在腰間的另一只布囊。 將這只布囊攤開,只見里面擺放在一個拳頭大的飯團,形狀很不規(guī)則,上面沾著一些草木灰,以及一些暗褐色的東西。 『只剩下這一個了么?』 看著那個飯團上那暗褐色的痕跡,坦微微皺了皺眉。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原是殷紅的人血,干枯后才變成了暗褐色。 猶豫了一下,坦最終還是用手拿起了那只飯團,面無表情地咬了一口,緩緩咀嚼著那發(fā)硬的飯粒。 在咀嚼的過程中,他感覺到嘴里有一絲絲異常的腥味與咸味,他強迫自己不去細想,腦中想著家中妻子煮的豆羹。 說實話,豆羹遠沒有那么鮮美,但此時此刻,坦做夢都希望能喝到一口家中妻子煮的豆羹。 就這樣,一會兒工夫,坦便將那只飯團全部咽下了肚,但他仍感覺意猶未盡。 然而遺憾的是,他身上已經(jīng)再沒有能夠充饑的食物。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比周圍一些秦卒幸運,至少他還有最后一個沾血的飯團,而一些秦卒,他們只能忍著饑餓。 沒辦法,他們在陽城搶掠的糧食,根本不足以養(yǎng)活整整五萬余秦軍,以至于每個人能分到的食物很少,只能勉強讓他們不至于餓死。 『該動身了吧?』 坦四下觀望著。 而就在這時,又有士卒前來下令:“旅帥有令,今晚就在這片林中歇息?!?/br> “萬歲!” 諸秦卒們?nèi)滩蛔g呼起來,然而坦卻感覺有些奇怪。 他詢問不遠處的袍澤道:“怎么回事?不是追趕戰(zhàn)車隊么?” “不清楚?!?/br> 那名袍澤搖搖頭說道:“似乎是旅帥派出的人,還沒找到戰(zhàn)車隊的行蹤?!鞎缘媚菐蜕显熳汾s魏國的騎兵究竟追到那邊去了?!傊?,旅帥叫咱們歇息就歇息吧?!?/br> “哦。” 坦點點頭,抱著原來背在背上的那只布囊,閉上眼睛休息。 能吃的時候就放開肚子吃,能睡的時候就抓緊時間誰,這是坦曾在軍中介時的老卒教他的,但遺憾的是,那些看起來很是兇悍但為人卻很和善的老卒,前一陣子在伊闕山戰(zhàn)死了。 被魏軍的士卒無情殺死。 在閉上眼睛歇息的期間,坦聽到周圍有袍澤們在小聲議論著。 “今日那些魏國的騎兵,我懷疑是魏軍的先行斥候,是來打探我軍動向的……他們發(fā)現(xiàn)了咱們的行蹤,可能過不了幾日,魏軍的主力就會追趕而來……” “追上來又怎么樣?大不了就跟他們拼了!我聽旅帥說,追趕咱們的魏軍不過六萬左右,而咱們也有五萬人,未必沒有勝算。” “你懂什么?就是因為沒有勝算,是故咱們才逃到韓國境內(nèi)……那些魏軍很厲害的?!?/br> “是啊,說來也奇怪了,那些魏軍明明被咱們打地慘敗,可結(jié)果居然變得比之前更厲害了……難道魏軍除了犀武以外,還有什么名將么?” “不清楚……但魏國應(yīng)該不會有比犀武更厲害的名將了吧?” “你們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只希望大軍盡快攻下那座……憚狐城,讓咱們能放手在城內(nèi)搶掠一些糧食,他娘的,從昨晚起老子就沒吃過什么東西,眼下餓得能吞下一頭?!?/br> “哈哈哈哈……” 隨后,袍澤們的說話聲越來越輕,坦亦漸漸陷入了沉睡。 在夢中,他夢到了他的妻子。 不知過了多久,坦隱隱約約聽到身邊傳來一些驚慌失措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次日的凌晨,天色大亮,不知為何周圍的袍澤們有些驚慌。 “怎么回事?” cao起身邊的長戈,坦亦有些緊張地說道。 “出事了?!?/br> 被他詢問的袍澤滿臉駭然地說道:“有旅帥派出去的人傳回消息,那支戰(zhàn)車隊被擊潰了……不,是被人殺得全軍覆沒,待旅帥派去的人趕到時,那里只剩下遍地的尸體與破碎的(戰(zhàn)車)車廂,那些戰(zhàn)車隊的兵器、甲胄都沒了,還有他們戰(zhàn)馬,死的活的都沒了……” 『……大概被拖走吃掉了吧?』 想起馬rou的滋味,倍感饑腸轆轆的坦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 他問道:“戰(zhàn)車隊……我記得有一百輛戰(zhàn)車吧?都死了么?是誰干的?難道是那些魏軍的什么騎兵?” “不清楚?!?/br> 那名袍澤搖搖頭說道:“據(jù)送消息回來的人說,那些人都是被箭矢射死的,連辛郗辛師帥都死了,至于是什么人做的,不清楚,可能是那些魏軍的騎兵吧?……或者這附近還有其余的魏軍。” 『……連辛郗師帥都死了?!』 坦臉上亦露出幾許駭然之色。 雖說迄今為止他秦軍損失的兵將亦不計其數(shù),可那是戰(zhàn)車隊啊,整整一百輛戰(zhàn)車組成的戰(zhàn)車隊啊,怎么可能突然間被對方全部殺光?連逃走都沒有機會? 此時,遠處傳來了傳令兵的喊聲:“旅帥有令,出發(fā)!” 這道命令,引起了軍中秦卒們的抱怨。 “出發(fā)?戰(zhàn)車隊的都被人殺光了,我們這幫步卒還上去送死?” “就是!那可是戰(zhàn)車隊!一百輛戰(zhàn)車擊潰咱們這支五百人的步卒不在話下,可還是被人全軍覆沒了……” “撤退吧!還是返回大軍吧……” 但即便這些步卒如何抱怨,那名旅帥的命令還是沒有更改。 無奈之下,坦只好與其他那些不情不愿的秦卒一同,邁步走出樹林,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平坦的平原上。 為何說是漫無目的呢? 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支魏國騎兵究竟在哪。 就這樣走了約一個時辰,隊伍中忽然有士卒喊道:“右側(cè),右側(cè)發(fā)現(xiàn)那支騎兵!” “什么?” “哪里?” 在一陣sao亂中,坦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的右側(cè),果然發(fā)現(xiàn)在遠處的東邊,有百余名魏國騎兵遠遠地佇馬而立,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他們的人數(shù)……是不是比昨日少了許多?” “應(yīng)該是在與戰(zhàn)車隊的廝殺中損失的吧……不過,這什么騎兵,居然比戰(zhàn)車隊還要厲害么?” 秦卒竊竊私語,不安的情緒稍稍穩(wěn)定下來。 但旋即,他們再次出現(xiàn)了驚慌失措的情緒,原因在于遠處的魏國騎兵,人數(shù)越來越多,轉(zhuǎn)眼工夫便達到了三百余人。 “這個數(shù)量……與昨日相差無幾啊?!?/br> “怎么回事?難道那幫騎兵沒死多少人就將我方整整一百輛戰(zhàn)車的人全部殺光了嗎?” “這怎么可能?” “來了!他們來了!” 就在諸秦軍士卒們驚慌失措時,那名旅帥厲聲下令道:“莫要驚慌!全軍結(jié)陣!” “結(jié)陣!” 五百名秦卒迅速整齊列隊,坦不幸的作為第一列。 『……請保佑我?!?/br> 心中默念著,他屏住呼吸舉著長達一丈半的長戈,心中思索著擊打?qū)γ婺切┪簢T兵的辦法。 “不要慌?!?/br> 他身邊有一名老卒低聲說道:“騎兵很好對付的?!以?jīng)跟義渠的打過仗,義渠亦有騎兵,當(dāng)那些騎兵向你沖來時,你只要莫要驚慌,用手中長戈戳向?qū)Ψ郊纯?,騎兵的兵器沒有咱們的長戈長……” 話剛說到這里,忽然迎面有一支利箭射來,一下子就射穿了這名老卒的頭領(lǐng),紅色與白色的粘狀物體,濺了坦一臉。 “……” 坦微微張了張嘴,驚駭?shù)乜粗讲胚€笑著安撫他們的那名老卒,轉(zhuǎn)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具尸體。 “箭、箭襲!” 隨著一名秦卒凄厲的一聲喊叫,一波箭雨登時而至。 只聽五百名秦軍士卒的隊伍中響起一連串的哀嚎與慘叫,不計其數(shù)的秦卒紛紛中箭倒地。 『騎兵……原來是用弩進攻的么?』 坦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方才那名老卒的經(jīng)驗根本派不上用場。 對面那支魏國騎兵與義渠的騎兵不同,他們是用弩箭的! 『怎、怎么辦?』 坦有些驚慌了,因為對方用弩箭攻擊他們,而弩箭的射擊距離,遠遠超過他們手中長戈的長度,十幾倍都不止。 “沖!沖上去殺了他們!” 軍中的旅帥,嘶聲力竭地喊道。 對! 只要沖上去殺了那些人即可! 坦定下神來,與從旁的袍澤們一同沖向?qū)γ娴奈很婒T兵。 二十丈…… 十丈…… 就快要接近對方了! 雖然在沖鋒的途中,坦這邊的袍澤們絡(luò)繹不絕的中箭倒地,但他仍咬著牙向前沖,只因為他與對方的距離已越來越近。 忽然間,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因為他震驚地看到,對面的魏軍騎兵在他們靠近后,停止了射箭,撥轉(zhuǎn)馬頭后撤了一段距離,使兩者彼此間的距離又重新恢復(fù)到了原先的約三十幾丈。 『追不上,追不上的……』 在那一瞬間,坦就明白了,他們這幫只憑借雙腿奔跑的步卒,根本追不上對面憑借馬力的騎兵。 心中的失望,使得他不由地停下了腳步,而似乎他身背后那些袍澤卻不明白這個道理,依舊在旅帥的命令下朝著前方那些騎兵沖鋒。 而事實正如坦所預(yù)料的那般,步卒根本追不上騎兵,那些騎兵時而撤退一段距離,時而再次朝他們射箭,幾番下來,他們五百名秦卒折損過半,而對方,卻沒有損失一人一騎。 『這根本不是……戰(zhàn)爭……』 看到那一幕,坦的臉上充滿了駭然,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終于,他軍中的旅帥死了,死于一枚箭矢。 “旅帥死了……” “旅帥死了……” 僅剩的兩百余秦卒當(dāng)即崩潰,折返朝著大軍的方向逃亡。 而坦,亦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逃跑。 說好的騎兵很弱小呢? 對面那些騎兵,分明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恐怖惡鬼! 『……請保佑我,保佑我這些恐怖的家伙手中逃離?!?/br> 在逃亡的途中,坦暗暗祈禱著 …… …… “這就完了?” 眼瞅著對面的秦軍折返潰逃,一名魏軍騎兵頗有些不敢相信。 在旁,有他的同澤笑道:“這幫秦人根本跑不過咱們,在咱們手中只有死路一條,你還指望他們能怎么辦?話說這幫人挺有勇氣的,昨晚老繆那一隊人沒找到他們,我還以為他們跑了呢,結(jié)果天亮后一瞧,這幫人居然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了……” “哈哈!這就叫該死的人逃不掉!” 在諸魏軍騎兵嘻嘻哈哈閑聊聲中,忽然有人提醒道:“旅帥來了!” 聽聞此言,諸魏騎紛紛收斂的聲音與臉上的笑容,撥馬讓開通道,目視著蒙虎與曹淳緩緩來到陣前。 “很好!” 在看了一眼遠處那些潰逃的秦卒后,蒙虎笑著稱贊道:“看來,你等已漸漸掌握了騎兵的戰(zhàn)斗方式,但莫要驕傲,在我看來只要五十名優(yōu)秀的騎兵,就足以將對方五百余人全部殺光,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br> 聽聞此言,諸魏騎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昨日他們不損一人一騎就使對方一支戰(zhàn)車隊全軍覆沒,今日又絲毫不損地擊潰了一支五百人的步卒,可見這騎兵的戰(zhàn)斗方式是真的強——雖然非常卑鄙,但真的是強到無懈可擊。 因此照蒙虎所說的,只要五十人就足以將對方五百余人全部殺光,諸魏騎們倒也不是無法接受。 這么一想,諸魏騎們頓時收斂了心中的得意,畢竟他們也明白,就算他們一個個都是魏武卒出身,但在騎兵這方面,他們?nèi)匀恢皇侨鄙俳?jīng)驗的新兵而已。 『不愧都是魏武卒出身……』 見麾下的騎兵們迅速擺正了心態(tài),蒙虎心中暗暗稱贊。 旋即,他笑著說道:“好了,接下來我來教你們另外一種騎兵的作戰(zhàn)方式,跟上我……” 說罷,他用手中的長戈一拍馬屁股,使戰(zhàn)馬吃痛,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見此,曹淳與諸魏騎們紛紛緊跟其后。 “騎兵的作戰(zhàn)方式主要分兩種,第一種,我已經(jīng)教給你們,即利用戰(zhàn)馬的速度與弓弩的遠程殺敵能力,使敵軍出現(xiàn)傷亡,并嚴重挫傷對方的斗志,至于第二種……” 說話間,駕馭戰(zhàn)馬的蒙虎,便追上了一名逃跑在隊伍最后的秦卒,用手中的長戈朝著對方的頭頸后側(cè)位置狠狠掄了過去。 只聽噗地一聲,那名遭到重擊的秦卒應(yīng)聲倒地,蒙虎策馬上前,用長戈戳穿了對方倒地的身軀,只見那名滿臉驚恐的秦卒,用沾滿自己鮮血的雙手顫抖的攥著蒙虎那桿長戈,試圖將其從自己的胸腹間拔出來,但旋即,這名秦卒就失去了氣息。 “就像這樣?!卑纬鲩L戈甩了甩利刃上的鮮血,蒙虎回顧身后的諸魏騎道:“對于尚有斗志的敵軍,用弓弩遠距離射殺他們,對付像這種失去斗志,只曉得逃跑的潰卒,就追上去,借助馬力在對方背后來一下,將對方擊殺或擊倒,然后再補上一記?!悸犆靼琢嗣??” “明白!” 三百余騎兵齊聲喊道。 “很好!”蒙虎滿意地點點頭,旋即舉起手中長戈指向前方那些逃亡的秦卒,淡淡說道:“殺光他們!” “喔喔——!” 三百余名魏騎吶喊一聲,仿佛群狼出山,紛紛駕馭戰(zhàn)馬朝著前方那些潰逃的秦卒追去。 可憐那些秦卒,此刻一盤散沙,無心與身背后追趕的魏騎廝殺,只曉得一味地逃跑,可他們僅憑借兩條腿,又怎么逃得過有四條腿的騎兵? 不出意料,這兩百余名秦軍潰兵,迅速被三百余魏騎追上,逐個殺死。 “追上來了!” “那些魏軍騎兵追上來了!” “可惡!他們這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么?” “他娘的,索性跟他們拼了!” 名叫坦的秦卒耳畔,充斥著袍澤們或憤怒、或恐慌的聲音。 他在奮力奔跑的同時回頭瞧了一眼,看到的,是那些魏騎正在屠殺他軍中袍澤的景象。 無論是熟悉的、不熟悉的,他的袍澤們逐一被那些可怕的魏騎所殺。 看著那些魏騎臉上那兇惡猙獰的表情,坦忽然想起了自己年幼時在山林里碰到的狼群——兩者給他留下的印象,極為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再沒有一位軍伍出身的父親,笑著在旁寬慰他,說上一句:別怕,只是些不知死活的畜生。 『不!我不想死在這里……』 坦在心中大喊道。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腦后傳來一次重擊,仿佛有什么東西狠狠砸在他后腦,使得他整個人眩暈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同時,他感到背上一輕,旋即便聽到丁零當(dāng)啷的聲音。 原來是他背上的布囊,被魏騎手中的長戈劃開了一個口子,以至于布囊內(nèi)的布幣、圜錢、碎銅,以及那只銅制的手環(huán)都掉了出來。 “不!” 坦大呼一聲,轉(zhuǎn)身連滾帶爬地撲在那些他所收集的戰(zhàn)利品上。 下一息,一柄冰冷的刀刃刺入了他的身軀。 “他娘的,被這小子嚇了一跳……” “哈哈哈哈,你也真是……” “我那曉得這小子死到臨頭還要吼一聲……” 彌留之際,坦聽到有幾個聲音環(huán)繞著自己,想來是那些兇惡的魏國騎兵。 他睜著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不遠處地上的那只銅制手環(huán)。 『裳……』 心中默念著妻子的名字,他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只銅制手環(huán),然而,卻有一支長戈搶在他面前,將那只銅手環(huán)挑起。 “嘿!看我找到了什么?好家伙,一只銅制的手環(huán)……” “該死,你這家伙的運氣也太好了……等等!這些東西,是這幫該死的秦人從韓人那邊搶來的吧?” “我替那些已死的韓人報了仇,就拿這個作為報酬咯!旅帥不是說了么,可以保留從秦卒身上繳獲的戰(zhàn)利品……總之,這就是我的了!” “……你這讓人羨慕的家伙!喂,我給你十個布幣,你把這個銅手環(huán)給我吧?我婆娘給我生了三個胖小子了,我得……喂!別走啊……這個好運的混蛋!” 此時再看那名叫做坦的秦卒,他的右手仍保持著伸手抓取的姿勢,但已失去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