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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糞坑許久未用早就干涸,而吳小七所負來的這一桶“金汁”雖重,可對于這偌大一個糞坑來說,還是微不足道的。 吳小七的心思并沒有在倒金汁上,他在想著剛才的一幕,萍姐的聲音還縈繞在他腦海里,每天只要能夠看上她一眼,能夠聽到她的一句話語,對于吳小七來說,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當然,萍姐每次出現(xiàn)在身邊的時候,肯定不會空手,她帶來的吃食可不是桌上那四個紅薯能夠想比的,其實認真說起來,與其說他是在想萍姐,更不如說他是在想念她帶的吃食,相比起那四個紅薯,當然是那香噴噴的包子更誘人。不過也并不是說吳小七只心心念著這些吃食,只是他年紀尚小,自己都未必清楚,倒底是想看到萍姐這個人多一些,還是想她帶來的吃食多一些。 吳小七又想到了自己衣服上沾了金汁,褲子也得清洗,自己上哪去找衣物更換,正苦惱中,忽然聽到了叮咚一聲響,從糞桶里似乎掉下去了東西,凝目一看,只見是一個黑色的物件,正躺在糞坑底部,邊上盡是污物。 他猛地記起,昨晚被一襲黑衣包裹的萍姐似乎是往自己的糞桶扔過一個黑糊糊的東西,當時因為天黑,又事出突然,自己壓根就沒看清是個什么物件,只記得這東西被扔到糞桶里,濺起的金汁可是污了自己的衣服。 現(xiàn)在總算是看清了那團物事是什么,可沒看清還好,一看清楚后,他的心臟立刻就受到了猛烈一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身體也隨即劇烈顫抖,整個人都似乎是傻了一般,呆怔在原地,連手中的糞桶滾落到糞坑里都沒有任何動靜。 安安靜靜躺在糞坑底的是一把槍,吳小七雖搞不懂槍是什么型號,但是他卻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是一把槍,城里那些騎著兩輪車的漢jian,每個人的腰間都會別著這樣一把槍,耀武揚威的不可一世,和那些漢jian腰中的槍稍有不同的是,這把槍尾沒有一條紅布,只是一把黑漆漆的槍,而那些漢jian則會在槍尾綁上一條手絹一樣的紅布。吳小七自然不知道,槍上本來是沒有這種飾物的,只是漢jian們自己弄上去的,除去顯擺自己和自己的槍外,其他的什么作用都沒有。 糞坑底部的是一把駁殼槍,又叫鏡面匣子,抗日武裝通常都叫它盒子炮,鬼子用的很少,倒是國軍、漢jian和抗日武裝最喜愛的武器之一。不過,現(xiàn)在坑底的這把駁殼槍和上述所說的不同,它的全名是毛瑟1932全自動手槍,俗稱快慢機,和駁殼槍長的是幾乎一樣,最大的區(qū)別則是它不再是用橋夾從槍上面卡彈進彈倉,而是在下方配備了彈匣,快慢機的彈匣分兩種,十發(fā)和二十發(fā),眼前的這支很明顯是二十發(fā),它的彈匣長度快趕上握把了。當然,對于吳小七來說,這些都是他所了解不到的事情,也是接觸不到的事情,要不然,他怎么會在一見到這種槍的時候,人都給嚇傻了。 吳小七處于極度的震驚中,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和槍打上交道,而且這把槍還是萍姐扔到自己的糞桶中來的,若是先前那些鬼子們打翻了糞桶,發(fā)現(xiàn)了這把槍,恐怕自己會命喪當場,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后怕。 豆大的汗珠從吳小七的額頭冒了出來,前胸后背也像是在冒汗,這是他的生理反應(yīng),對于一個從來沒有和這些事情,和這些殺人利器扯上關(guān)系的一個小百姓來說,乍一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會驚慌,更何況吳小七還只是個尚未成年的半大小子。 “小七子,你在干嘛呢?”遠遠地一個聲音在問候著他。 吳小七被這聲問候嚇得抖了一下,循聲望去,見是個相熟的鄰居在遠處喊他,便連忙回應(yīng):“沒……沒干嘛?!?/br> 他生怕讓人家發(fā)現(xiàn)坑底有個這樣的東西,回應(yīng)的時候都緊張的要命,以致于說話的時候都結(jié)巴了一下。 回完話后,趕忙下到坑底,顧不得槍上面全是污穢,把槍給拾了起來。 就在吳小七拾起槍的那一瞬間,忽然間有種奇特的感覺從手掌心中傳到了大腦,人像是觸了電一般,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被這個冰冷冷、黑漆漆的東西給吸引住,似乎他這個人和手中這支槍有種異常熟悉且特殊的情感一般。 吳小七可以確信,自己是第一次接觸槍,根本就不懂這個冰冷的物事,可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天生就和這東西有種親切感。 吳小七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種感覺,難道是因為傾慕這支槍的主人,才會在拾起它的時候,突然間讓自己產(chǎn)生一種這樣的錯覺。 吳小七只能相信是這個原因,他不能呆在坑底太久,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上去,先前問話的那個鄰居大叔就會過來,看自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搖晃了一下犯暈的腦袋,把手中這支還殘存著污穢的槍別在了腰中,吳小七完全沒發(fā)現(xiàn),自己別槍的動作會是那么地自然,會是那么地熟練。 走了幾步,撿起糞桶,爬上糞坑后,吳小七朝那鄰居所在的地方望去,見他果然仍還在那里,連忙舉起糞桶,尷尬地說道:“糞桶掉下去了,我在想怎么下去撿?!?/br> “傻小子?”那鄰居確實是處于關(guān)心才沒有離開,見他沒事,笑罵了一句后,便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吳小七的心仍在劇烈的跳動著,似乎隨時都要從口中蹦出來一樣,腰間的槍被他貼rou別著,金屬的冰冷刺激著他身上的皮膚,可他感覺不到一絲寒冷,反倒覺得那玩意兒像是團火一般,在灼燒著他的心,腦子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現(xiàn)在是要怎么處理這個燙手的山芋,更加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對那個自己一直敬重一直尊崇的女人。 吳小七將糞桶放在屋門口,進屋后飛速栓上了門,顫抖著雙手把腰中的槍給取了出來。 黑黝黝地槍身上握把和彈匣的位置泛著銀色的光芒,顯然是經(jīng)常使用,才會發(fā)亮,也就是說,這把槍的主人常常使用它。吳小七雖然年紀小,可是他卻知道,只有經(jīng)常使用,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就像領(lǐng)居王叔家的鋤頭把上,木質(zhì)的鋤把都油光發(fā)亮。槍一到他手心中,先前在坑底的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涌了上來,這讓吳小七糊涂了,他現(xiàn)在可以確認,自己是真的似乎很熟悉這玩意,不管是那種觸電的感覺,還是自己的注意力和心思全都被吸引住,亦或是貼在身上的那團像火一樣的感覺,都不是因為這支槍的主人是萍姐。 吳小七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一般,居然不自主地拿起擦臉布,細心地擦拭著槍身上還存著的污穢,那么的專心,那么的認真,就仿似這支槍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呯,呯呯!” 吳小七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感覺的時候,自家的門上傳來了三下輕輕地叩門聲,緊跟著門外又傳來了一句輕言細語地問話:“小七,你在家嗎?” 聽到敲門聲,吳小七的心猛地又是一緊,抓著槍就往自己那床破褥子那藏,不過在聽到后面那個熟悉的聲音時,他的緊張又消失的干干凈凈,因為他知道,是萍姐來了。 “姐,我在?!?/br> 吳小七說話的同時已經(jīng)拉開了門栓,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清清爽爽的短發(fā)女孩,正是吳小七心心念叨的萍姐,她身上穿著的是吳小七頭次見到的那襲紫紅色的旗袍,手上除去那個常提著的手袋外,還提著一個布包,看起來似乎有點小重,見他只是傻傻地紅著臉看著自己,她佯裝生氣地嗔罵了句:“傻小子,沒看到j(luò)iejie都提不動了嗎,也不知道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