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很大，即使放了一套桌椅還有許多的空處。此刻在角落的陰影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

    美好的夢境被打斷，是掃興到足以讓人一蹶不振的。所以即使察覺到有人出現(xiàn)，但在發(fā)現(xiàn)了來人沒有殺意之后，薩維斯也就無所謂了。來人的靜默更是讓他心安理得的做完了剩下的事。

    顯然客人的心理素質(zhì)比起他不遑多讓。和薩維斯一樣，他不見一絲尷尬，伸出手示意薩維斯隨意。那只從黑暗中伸出的手在月光下顯得異樣的慘白，即使是暗夜精靈最淺的紫羅蘭膚色都比之有色澤。這讓薩維斯不露聲色地多看了一眼，隨后施施然地走進(jìn)了臥室。

    不多時，當(dāng)薩維斯煥然一新的出來時，看見他陌生的訪客正提著醒酒器，若有所思地嗅著其中的芬芳。

    “有興趣來一杯嗎？”

    客人放下了手里的酒器，搖了搖頭。他的手指摩挲過瓶口，聲音冷清“這酒里有一些助興的成份，我不需要?！?/br>
    “行家啊！”薩維斯不以為意地一笑?！安贿^只是助興而已，并不傷身——查麗妮酒莊的獨家小秘密。也因為這樣，這酒在上層精靈里很受歡迎。我個人也很喜歡的。”

    “現(xiàn)在的上層精靈看來已經(jīng)很會享受了嘛……”客人輕聲感嘆，然后看向了薩維斯。

    薩維斯也打量著這位陌生的訪客，他可以確定他從來沒有見過或者聽說過這樣的一個人物。

    男性，戴著黑色的面具，看不清他的樣貌，但他有一頭在暗夜精靈中從未見過的黑色長發(fā)，黑得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長發(fā)一直垂過了他的腰。與正常的暗夜精靈男性相比，他的身材相對要纖細(xì)單薄許多，但是薩維斯并不會因此輕視對方。能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對方的實力恐怕不在瓦羅森之下，更何況他進(jìn)來的地方是法師塔，在沒有主人的允許下，就能進(jìn)入法師塔——這份能力，恐怕那個只有肌rou的瓦羅森是絕對做不到的。

    這樣的一個人，到底是誰？又來找他做什么？薩維斯飛快地思考著，卻不甘心地承認(rèn)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他唯一的底氣就是，這人對他并沒有殺意。對薩維斯來說，這就夠了。至于其他的，他相信那不速之客也不是過來窺私的。于是他耐心地等待著客人說出自己的來意，臉上平靜而謙和。

    這份鎮(zhèn)定讓他的客人十分滿意。

    “在來之前，我聽說過你——艾薩拉的首席顧問，心腹寵臣薩維斯?！?/br>
    薩維斯對這個稱呼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笑容。

    客人繼續(xù)說了下去?！拔抑牢铱梢院湍愫献?，但是真正看到你，我才確定命運的選擇為什么是你?！?/br>
    這個說法讓薩維斯輕輕挑了挑眉?！昂献?？”

    客人沒有理會他的疑問，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你有著在暗夜精靈中少見的。每個暗夜精靈都仰慕并愛戴著艾薩拉，這并不奇怪。而你，身為她的近臣，想必這樣的念頭遠(yuǎn)比旁人來得強烈。這也完全可以理解?！笨腿说淖旖俏⑽⑸蠐P，那上揚的弧度里帶著深深的譏諷。

    “但是，你真以為隱藏的好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嗎？艾薩拉，可并不是一個花瓶。她的人生中從不缺少仰慕者，而且她很清楚對待什么樣的仰慕者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這是雌性與生俱來的本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最近已經(jīng)在被艾薩拉一步步悄無聲息地默默疏遠(yuǎn)。特使這個頭銜聽起來光榮，但是事實上對艾薩拉來說只意味著打發(fā)你離開她的視線——她不想看見你?！?/br>
    客人停了一下，看向薩維斯。薩維斯面帶微笑地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好像只是在聽一個事不關(guān)已的笑話。

    “這樣對待一位仰慕自己的愛慕者……無疑你并沒有得到你尊貴的女皇的特別對待。對于一位癡心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殘酷的打擊了。同時這還意味著失寵，意味著你會離開暗夜精靈最核心的權(quán)利圈。雖然只有你和艾薩拉明白這是為什么，但別人呢？我相信他們并不在意你究竟為何而失寵，他們只會因此感到欣喜如狂。你自己心里清楚有多少人在等著你的失寵等著頂上你的位置。”

    薩維斯的臉色陰郁，雖然這更像是黑暗中的錯覺。因為除此之外，薩維斯連個手指都沒有動一下，更沒有喝止客人不要說下去。所以客人繼續(xù)說道“就像你在納薩拉斯的此刻，艾薩拉的身邊并不會因此而冷清。她很快會有新的寵臣，而你，會像你的前任們一樣，在某個看不到艾薩拉的角落里抱著對她的愛慕與思念，懷著永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幻想倍受煎熬的發(fā)瘋或者死去。而她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你是誰。你喜歡這樣的結(jié)局嗎？”

    他笑著提起那個醒酒器，在薩維斯陰冷的目光里滿滿地往金杯里倒了一杯，然后抓起滿溢的酒杯“咚”的一聲放在了薩維斯的面前。

    “或許那時候，你連想喝這樣的酒助興都不行了。所以，現(xiàn)在不如盡興地喝個夠？”

    殷紅的酒液一陣蕩漾，一圈圈的波紋顯得其中倒映出的薩維斯的臉扭曲而丑陋。

    這倒影使得薩維斯瞇起了眼。他抬起了眼，目光從酒杯中的倒影中挪開。

    “感謝你的關(guān)心?！彼_維斯客客氣氣平平靜靜的朝著客人笑著回答，不置可否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話語間無懈可擊滴水不漏。“但我覺得我不需要關(guān)心?！?/br>
    “你當(dāng)然不需要關(guān)心?！笨腿擞淇斓匦α?。他坐了下來，以一個放松的姿勢坐在了薩維斯的對面。“你這樣的人，不會喜歡聽毫無建設(shè)性的廢話，你需要的是計劃和建議——能讓你如愿以償?shù)挠媱澓徒ㄗh。而我，恰好有一個?！?/br>
    “成功率是多少？”薩維斯抓起了桌上的酒杯，握在手中。他想克制他的急切與焦躁，但手背上迸起的青筋卻如實反映了他的心情。

    客人的目光從他的手背上的青筋劃過，淡淡道“百分之五十?！?/br>
    “百分之五十。”薩維斯低聲重復(fù)，他的聲音很低，低到令人聽不出語氣中的情緒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