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琴酒了。

    *

    干他們這行的一般也沒?個下班的準確時間?，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看看表也該到晚飯時間?了，清水清正考慮著要不要打通電話給琴酒問?問?晚飯用不用等他一起?吃，突然聽到門口那?邊的動靜，他本能地扭過頭去看，恰巧與剛剛推開房門的琴酒對上視線。

    清水清腦子一抽，莫名其妙地按下了手中那?只手機的撥通鍵，于是在兩人誰都沒?有率先出聲的寂靜中，一陣嗡嗡振動聲突兀地響起?，站在玄關處的琴酒目不斜視，從口袋里?拿出嗡嗡嗡振動個不停的手機，面無表情地將這通電話掛斷。

    坐在沙發(fā)上的銀發(fā)青年為自己?無厘頭的行為尷尬地笑了兩聲。

    ……哪里?不太對勁。

    清水清靜靜地看著那?個有著一頭金色長發(fā)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摘下帽子、又脫下風衣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詭異地從這幾個普通的動作中嗅出幾分不同尋常的訊息。

    但?是他沒?有動，依舊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谏嘲l(fā)上、靜默地注視著那?個他帶了好幾年的下屬如云流水般地完成進屋前?的一系列動作，又一步步走近。

    室內(nèi)拖鞋柔軟的鞋底可以讓腳步聲放到最低，于是幾乎沒?聽見?什么聲響，幾秒鐘后沙發(fā)驟然一沉，一個高大的人影在隔著他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外?的位置并排坐下。

    清水清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個剛剛踏進安全屋內(nèi)的另一個人身上，腦子里?原本考慮中的那?個關于晚飯的問?題快速地被另一個全新的問?題代替，他沉吟片刻，加上始終沒?等到對方出聲，干脆率先開口道：“今天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啊?！?/br>
    半晌后依舊沒?等到回應，清水清也不在意，他和?琴酒彼此之間?已經(jīng)認識了好幾年了，這個男人無論會做出什么樣的態(tài)度他都不會感到意外?，于是自言自語地繼續(xù)道：“看來心情的確是很一般了?！?/br>
    大概是也沒?什么其他的事情好做，琴酒這個狀態(tài)也不像是會好好跟他去吃晚飯的模樣，清水清對琴酒總可以生出無限的耐心來，主動向對方那?邊的位置湊了湊，揶揄道：

    “怎么？心情差到連我都不理了嗎？”

    琴酒緩慢地側目，略涼的目光投在笑意吟吟的銀發(fā)青年臉上，眼神中沒?什么溫度，嘴角卻突然勾起?一絲弧度。

    清水清臉上的笑容一僵，慢半拍地從那?個大概連微笑都算不上的弧度上聯(lián)想到了幾個小時之前?的那?通電話里?那?聲極為短促的笑聲。

    于是他自以為不留痕跡地迅速退回了原先坐著的那?個距離琴酒不遠不近的位置，中途卻突然被不知何時搭在沙發(fā)背上的手臂攔住了去路，只好暫且繼續(xù)坐在原處。

    “怎么不說話？真的要連我都不理了嗎？”

    感受到那?只手臂末端的指節(jié)已經(jīng)隱蔽地勾住了自己?的肩膀，清水清并沒?特意去掙脫，也不去深想異樣，關切道：“為什么心情不好？任務不順利？有人找你麻煩？還是說……”

    他的聲音在那?雙蘊藏著鋒利寒意眸子地注視下越來越小，直至完全靜音。

    “大概是我的不作為給了你一種錯覺?！?/br>
    琴酒的語氣十分平靜，看不出絲毫憤怒的跡象，散漫地耷拉在身側另一個人肩膀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敲了兩下，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確認什么東西?還在他的保護或控制范圍內(nèi)。

    “所以讓你誤以為，我對你的一些行為并不在意?！?/br>
    有著一頭金色長發(fā)的男人面色冷淡，碧綠色的眸子里?卻仿佛醞釀著什么風暴，一字一頓道：

    “——導致你愈發(fā)地肆無忌憚起?來了?！?/br>
    清水清啞然，愣愣地同那?雙眸子對視了幾秒，掩飾性地快速眨了眨眼，搭在肩膀上的那?幾根手指突然變得guntang，他莫名有些坐立不安，指尖無意識地勾起?手旁的一縷金發(fā)。

    “抱歉?！?/br>
    清水清不知道琴酒說的到底是哪件事，可能是他最近做了什么但?是不小心給忘記了，也可能是琴酒突然想起?了哪件往事，畢竟他做過的錯的決定和?錯事實在是太多了，但?是有一件事是非常清晰的，那?就是讓琴酒此刻心情不佳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他自己?。

    這一認知讓他生出一些類似難過和?愧疚的情緒，原本為見?到想見?的人而充滿活力的聲音降了下來，他再次低聲道：“抱歉，琴酒?！?/br>
    琴酒盯著那?雙逐漸染上黯然的海藍色眸子看了一會兒，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煩躁感從心底涌出。

    “……嘖?！?/br>
    清水清搓了搓指腹間?的那?縷金發(fā)，喉嚨微微滾動，像是下定決心一般突然抬手攬住了琴酒的脖頸——其實他是想攬住肩膀的，但?是體型的差距讓他只得臨時改變了落點?。

    琴酒冷眼看著那?顆銀色的腦袋緩緩湊近，直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微不可微，近到甚至能從那?雙清澈的眸子中看到自己?正緊鎖的眉頭，他才終于開口道：

    “這種討好人的事情，你還做不來?！?/br>
    清水清一哽，有些泄氣地松開手坐回原處，今天第三次重復這個字眼：“抱歉?！?/br>
    “我不需要這種毫無意義的道歉?！彼钤趯Ψ郊鐐鹊氖终浦饾u扣緊，這種細微的小動作上的改變可以營造出一種身旁坐著的那?個人其實已經(jīng)陷入他的懷中的錯位感，心中的煩躁感勉強被壓下兩分——卻也只有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