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路佛光
法師整衣盤腿落座,威光赫奕,面慈顯光,聲若洪鐘道:“各位居士大德,阿彌陀佛。”說著,雙掌合十,沖大家躬身行禮。 禮畢法師面顯慈悲道:“今天給諸位信眾講解《吉祥經(jīng)》。此經(jīng)是南傳經(jīng)典,屬小乘法,亦稱《小誦經(jīng)》,全文如下:如是我聞。爾時世尊在舍衛(wèi)城袛樹給孤獨園,其時,一甚美之神,深夜光輝全袛樹園,而近之佛所。至于向佛問訊,立于一隅。 彼神以如是之偈頌白佛言:多神于眾人,祈求最上福,思維于吉祥,請佛示說最吉祥。 佛言: 遠(yuǎn)離愚癡者,交往賢圣人,敬應(yīng)尊重者,此為最吉祥; 住于適當(dāng)所,過去積善業(yè),己持正誓言,此為最吉祥。 廣學(xué)長技藝,善學(xué)諸律儀,能語彼此言,此為最吉祥。 善能事父母,養(yǎng)護己妻子,安住于生業(yè),此為最吉祥。 凈行行布施,愛護諸親屬,生業(yè)無非難,此為最吉祥。 遠(yuǎn)離諸惡趣,謹(jǐn)慎勿飲酒,于法無放逸,此為最吉祥。 虔敬而自遜,滿足且知恩,隨時聞?wù)ǎ藶樽罴椤?/br> 謙恭又忍辱,詣會于沙門,隨時為法談,此為最吉祥。 修道行梵行,審實見圣諦,實證于涅槃,此為最吉祥。 隨依世間法,其心不動搖,安穩(wěn)無憂垢,此為最吉祥。 能為如此者,何處無不勝,到處皆多幸,此為最吉祥?!?/br> 法師頓了一下,目光慈悲威嚴(yán)的掃視眾人一眼,接著又逐條做了解釋。當(dāng)說到‘凈行行布施’時,法師慈憫一笑道:“人們只知行為之善惡,佛陀卻讓眾生行凈行。 所謂凈行就是無善無惡,以自性做事,事后不留絲毫痕跡。而不是將自己所做善事布施都一一記在心里而念念不忘。要求解脫,便要修功德而不是修福德,功德能助人脫六道了生死,而福德不能救?!?/br> *而又祥和的法會終于結(jié)束,眾人起立,合掌恭送法師下座離帳。 當(dāng)經(jīng)過敬軒時,四目相對,似有暖流涌動,似曾相識的親切感,竟讓法師的腳步稍稍的滯了一下,而敬軒欣喜含笑的目光,始終靜靜落在法師白凈俊秀的臉上。 愉悅祥和的日子,就像手中的細(xì)沙般無法停留,法師西行的日子終于來到。 期間,鞠文泰為玄奘準(zhǔn)備了足夠二十年往返的費用,剃度四名沙彌作為陪伴,送上三十匹駿馬,還修書二十四封給沿途國家予以方便。 出發(fā)那天,全城夾道相送,鞠文泰抱住玄奘失聲痛苦,親自送到十里外的交河,方才依依惜別。 高僧頻頻回首作揖,國王則不斷揮手不肯轉(zhuǎn)身,直到西行的馬隊變成幾個黑點,國王仍靜立在剪刀般鋒利的春風(fēng)里。 敬軒清楚,佛法難聞,機緣難得,又有和法師如久違般的親切,便當(dāng)即打發(fā)商隊先行,約好在山北相見,自己和三妹留下聽經(jīng)聞法,并打算陪法師西行一段路程。 有人說,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最辛福;有人說,能和繞膝的子孫一起歡歌笑語是幸福;有人說,能爬上令人羨慕的官位是幸福。而跋涉求學(xué)的僧人卻說,有崇高的追求,而且,一直不停步才是幸福。 盡管這是一般人不能忍受的,被余秋雨極度推崇的‘文化之旅’。 我們之所以還沒被‘物質(zhì)主意’所壓垮,我們還有希望,還在抗?fàn)?,就是從古到今,有一批像法顯、玄奘這樣這樣的精神追求者。 他們是忘我的,是不倦的,他們永遠(yuǎn)在路上,他們是人類史冊上永遠(yuǎn)不滅的北斗。 在交河與鞠文泰一番難分難舍,不一日,便來到絲路古道的另一個要沖焉耆。 焉耆王龍突騎支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這也歸功于祖上。這是一片寬容的土地,他們不僅接受了中原‘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和‘仁義禮智信’,而且,西來的佛教文化,也像春風(fēng)沐浴般浸入了人們的身心。 經(jīng)過研讀,焉耆的王宮貴族們發(fā)現(xiàn),中原的儒家解決的是如何統(tǒng)治,也就是國家與家庭秩序的問題,這個問題通過絲路開通以來數(shù)百年的教化,已被人們接受; 而印度的佛教解決的是如何對待命運,也就是如何接受統(tǒng)治的問題。這個新的理念急需要在生性桀驁不馴的焉耆平民中得到推廣普及。 于是,國王便出資修建寺院佛塔,免費供給來往僧侶,帶頭誦經(jīng)念佛,很快便讓佛教圣火照耀了蒼茫的長空。 這塊承載著太多戰(zhàn)鼓馬蹄,狼煙烽火的綠洲,終于為一種輕柔而神秘的聲音騰出了空間。 人們?yōu)榱俗非缶裆系亩U定,爭相邁進木魚聲聲的寺院,在晨鐘暮鼓、經(jīng)誦梵唄中確立‘無我、無?!木辰?,保持‘慈悲喜舍’之心,擺脫輪回,進入涅槃。 玄奘的到來,對于打小受到佛教文化熏洗的龍突騎支來說,無疑是喜從天降,甘雨自來。欣喜恭敬的程度,自不必鞠文泰遜差多少。 明知嫉妒別人,并不會有損對方,更不會有利自己,但每到境界現(xiàn)前,嫉妒之心,依然會蒙蔽你的心智,讓你做出明知后悔,但還是愿意去做的錯誤舉動。 喜悅祥和的春風(fēng)剛剛漫過焉耆城,還未等到佛法的雨露再次潤變?nèi)?,心胸狹窄,目光短淺的龍突騎支就已經(jīng)沉下了黝黑的臉面。 不為別的,就為玄奘按照慣例,自然而然的拿出了高昌王鞠文泰的親筆書信。 盡管鞠文泰的書信在西域沿途各國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到焉耆卻產(chǎn)生了相反的效果。因伊吾道的事情,龍突騎支早已對高昌王如刺埂喉,懷恨在心。 好在有敬軒相陪左右,焉耆王雖顯冷漠慢待,但面子上還能勉強過得去,飲食起居,還算周到。 玄奘見此處雖說寺院佛塔四處可見,人們的求法愿望也如旱苗盼甘雨,但國王的冷遇阻礙著法緣,修整一夜,便繼續(xù)西行。這應(yīng)該是玄奘離開長安的第二年,貞觀四年(630)。 出焉耆城不遠(yuǎn),便來都了蘆花漫漫的焉耆河畔。青翠纖細(xì)的蘆葦,像各個含羞的少女,垂首思春,又像群嬉笑放肆的少婦,戲說著炕上撩人的情趣,競笑出了纖美迷人的姿態(tài)。河水清透,曲向遠(yuǎn)方。 河的上游,一片由榆樹、柳樹和白楊混居的樹林,成為這里最為明顯的標(biāo)記,林間各種樹木爭相繁殖,竟將子孫放心的安置在了別族的腳下,盡顯著這里的和諧和繁榮。 敬軒正安頓眾人在林中歇息打尖,驀然回首,只見不遠(yuǎn)處有人盤腿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兩只俏皮的麻雀,竟在那人的頭上跳上跳下,肆意戲耍,但那人卻置若罔聞。 敬軒覺得有趣,便信步來到了跟前,見那人的頭上有個鳥窩,看樣子已有些時日。再細(xì)看那人,僵直而坐,肩膀和腿部都有塵土和草芥,從嘴唇胡須的塵垢來看,這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呼吸。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敬軒見過無數(shù)的死人,像這種死法,它還是頭次見。于是,便即刻返回,來找玄奘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