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徐家莊良人案(二)
許宣一行人到達徐家莊時,天色正亮。早在來徐家莊時,他們幾人便換好了衣物。而今望去,一個個皆是塵世中書生公子的樣貌,除了楚群的氣質(zhì)實在有些過于清冷近仙,其余幾人都是適應得緊。 但是說來也好笑,一群修仙的人適應歡喜這凡世的打扮便算了,其中最為適應的,竟還不是這在人間混得時日最多的許宣,而是那打小便在望兮門長大的葉華。 “哇哦……你們看看,這門,這墻,這花,這樹。嘖嘖嘖嘖?!?/br> 葉華手里附庸風雅地拿了一柄紙扇,在不遠處瞥見徐家莊的影子時便開始咋咋呼呼,等到了徐家莊跟前,更是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那雕花的石獅上。他一直都被扣在山上,對凡世的一切都是通過別人之口所得,或是音像玉佩所見。如今終于被放下山,親眼看親手摸,實在是興奮地有點無法自持。 這徐家莊又聽上去像極了畫本子里什么恩怨情仇的開唱地,實地圍墻高聳,朱漆璃瓦,滿足了葉華的想象。 “勿要生事,收斂你的表情。” 元粹希扯了扯葉華的衣袖,轉(zhuǎn)頭對楚群道:“楚師兄,敲門罷?!?/br> 楚群聞言,上前對門扣了三扣。門扣相擊的聲音落下不久,便有一個小廝從一側(cè)的小門開門出來,對著他們偏頭發(fā)問:“敢問各位是何身份,來我徐家莊為何事?” 許宣聞聲,上前細細打量了這探出頭的小廝。他們此次前來并非真的探親,自然是與徐家莊有關(guān)的任何細節(jié)最好都不要放過。但是在用眼神上上下下把小廝從里到外剝了一層后,他卻還是沒有從這平庸之極的小廝身上打量出,所謂鬼宅中小廝應有的氣質(zhì)做派。這傳話小廝,橫看豎看,都像是只是一個略帶著膽小而沒有多少擔當?shù)钠胀ㄈ硕选?/br> “我們是在你們這徐家寄住的表小姐徐三紙的遠方親戚,接了表小姐的信,來著徐家莊與她作伴的。表小姐遠離故宅,心中思念異常,但是又不舍這徐家莊上上下下,不肯離開。所以只好反了反原先的路子,自己無法回來,便請了我們這些娘家人來看她,一解思鄉(xiāng)之苦?!?/br> 打量小廝未有收獲,許宣拿出先前與那徐家表小姐對好的詞,帶著笑容精神飽滿地把回答對了上去。小廝聞言一怔,對著他們賠笑說是回去稟告家主,讓他們稍候一會。許宣趁著這時又細細觀察了那小廝的舉動,卻是依然什么異常都未發(fā)現(xiàn)。那小廝在這期間表現(xiàn)出的行為舉止極為正常,怎么看都只是一個普通人。 小廝告退一盞茶后,大門打開,一個穿著素色長衫的白皮男子帶著小廝,急急走了出來,看到許宣一行人,遠遠便是一拜:“各位遠道而來,是徐表妹的貴,夏某和渺渺卻因為近來多事,而疏忽了禮節(jié)魏來前迎,希望各位勿怪?!?/br> 葉華轉(zhuǎn)頭和許宣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眼中看到了戲謔的光。這迎上來的男子長得極為優(yōu)柔,眼睛帶水,唇色如丹,又被這小廝奉若上賓一般地供著,十有八九就是那傳聞中的戲班子里的一員,甚至有極大的可能就是那迷住了徐大小姐的花旦夏良本人。 想到這里,許宣擠出了一個笑容,對著那白面男子回了一拜,道“是我們來的突然,你們沒法提前迎接也是極為正常的事,不用過多責怪自己。不如說這事本就有不少是我們的不是。只是不知公子……是這徐家的?” 他實在是有點好奇,這后來居上的花旦面對所謂的徐家人,會擺出怎么樣的反應。從徐家現(xiàn)在的狀況來看,這始作俑者對有著徐家血緣的人實則都有著不少的惡意,這下這男子現(xiàn)下有著極大可能便是那眠園的人,明白了他們的身份,會相對地做出什么樣的反應,露出什么樣的破綻呢? “這,夏某實在是……” 對著許宣的笑容,白面男子在原地困窘了一刻,道:“嚴格來說,夏某并不是徐家的什么人,只是恰巧暫住在這徐家莊的一介憐人而已。當下越俎代庖,實在是這徐大小姐盛情難卻,厚愛難辭?!?/br> 白面男子原本就容貌過陰,面白唇紅猶若女子,這時眉頭一皺,眼睛一垂,更是顯出了幾分淚眼漣漣的嫵媚,把不曉世的葉華看得一愣一愣的,伸手就習慣性地想要安慰。 “哎,你別哭???” 葉小師弟心直口快,白面男子卻是被他的動作嚇得往后急退了幾步,紅著眼睛強笑道:“小公子,夏某是有淚不輕彈的男子,你不必如此憐惜與我,更何況方才所說言辭并無讓我落淚?!?/br> 見白面男子如此,葉華僵硬地收回了自己本都伸到了對方臉前的手,笑道:“是我逾越了,還望你不要計較?!?/br> 白面男子轉(zhuǎn)了個眼回來,道:“小公子不必與夏某多禮,夏某不過一介貧賤的戲子而已。還請各位隨我來,徐大小姐身體不爽,我先帶你們?nèi)シ俊!?/br> 許宣把下意識要問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含笑瞥了眼把臉抽成了包子的葉華,示意他跟上:“別看人家了,還不趕緊跟上。要是跟丟了,小心晚上沒房睡,只能睡到院子里去?!?/br> 葉華被許宣的取笑拉過神,對著許宣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地湊上來搭住了許宣的肩:“我不這有四師兄你么,如果我真沒地方去了,你肯定會心疼我,收留我的。而且要是你真的那么心腸那么硬,我這不還有元疙瘩,怎么都可以湊活一晚?!?/br> “感情元師弟是你的兩手準備?” 許宣挑了挑眉,對著元粹希努了努嘴,眼神暗示。元粹希毫不留情地無視了許宣扔過去的眼波,跟上了走在前頭的楚群,對著葉華冷嘲熱諷: “就你那鬧騰的樣子,怕不是晚上還沒到,就因為惹事被丟出莊去了?!?/br> 一行人跟著那白面書生到了東廂的房,各自挑好了房間,才剛整頓完為數(shù)不多,用來掩人耳目的行李,徐三紙就急沖沖地找上了門。 “阿群堂哥!” 這徐表姐還真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來我們中誰最有實力,誰最穩(wěn)重。 許宣在心中對著徐三紙吹了記口哨,臉上卻不忘對楚群瘋狂眨眼暗示。楚群接過他的眼波,神色淡淡不變,對著徐三紙道: “紙兒表姐,我們難得來這徐家莊一趟,卻是不巧正好遇到徐大小姐身體不適,家中遭變。徐氏一脈同根,我們心中悲慟,希望如有我們用武之地,不要吝嗇與我們商量?!?/br> “那是當然,但是眼下渺渺jiejie的狀況其實還不錯,只是服了藥剛睡下,不方便見面。”徐三紙用眼來回將四個望兮門的弟子掃了又掃,抿緊了唇,強笑道: “莊里現(xiàn)在沒有多少人,下人大多已經(jīng)譴退了,我也不好意思拜托這戲班里的各位,不如哥哥們先在廂房呆一會,等到渺渺jiejie醒了,我再來叫你們?!?/br> 許宣幾人自然只能道好??粗烊埬弥拥氖秩醪唤L地抖了三抖,拿著帕子白著臉退去了。 等那徐三紙一走,許宣幾人便溫言謝絕了前來侍奉的小廝,關(guān)了廂們說是要先準備準備給徐大小姐的見面禮。等到門真一關(guān),卻是一個個都湊到了原先徐三紙喝過的杯子前,露出微妙的表情。 “這情況真有那么嚴重么?我也大概地看了看這莊子,實在是沒有看出什么不對的地方。雖說的確是有點陰氣,但是這莊上剛死過人,徐大小姐和徐小公子又病著,沒有陰氣才會更奇怪吧?” 葉華性急,伸手就抓了徐大小姐用過的杯子,翻轉(zhuǎn)了杯身,在杯子底下摸出了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展開,果然便是一行行對莊子的近況的闡述,不但多了先前送來的書信沒有提及的部分,近來的變化,還附了一張莊上的地圖。 楚群伸手又點了點剛閉門步下的隔音陣,轉(zhuǎn)頭問道:“紙上怎么說?” “情況有點難懂?!痹S宣皺眉,道:“那徐三紙不肯直接與我們說,是因為她不敢與我們直面太久,且懷疑自己身上早已有人放下眼線。另外有些東西圖文解釋起來更加清楚,比如說那地圖?!?/br> “大致的概括的話,就是,這幾天,戲班子的人好像起了口角?!?/br> “哎!什么亂七八糟的。四師兄,你說這是不是那徐三紙疑神疑鬼了,這莊子,這莊子里的人,我這么一天看下來,也沒看出來哪里有什么問題啊。真的是那陰祟之物的話,不可能對周邊的壞境一點影響都沒有啊,真要是有,也是極為可怕的大能,根本輪不到我們來管啊?!?/br> 葉華放下酒杯,撓了撓頭,皺眉喪氣道: “我還以為這事會更加有趣一點,驚險一點呢,誰知道現(xiàn)在這么無趣……難道我們真的要在廂房一直等到人家那個什么佬子大小姐來傳喚么?” 許宣其實也不是不能體諒葉華的心情,這孩子本就是一個自由散漫的性格,望兮門向來不拘門下弟子的行為舉止,只要不觸及底線,管你多放浪形骸,學好了劍,道心品性不出岔子,便是好。葉華雖說因為一直呆在山上,顯得白紙一張,沒有學得太多俗世里太多墨色,雖然任性和散漫已經(jīng)養(yǎng)成,到現(xiàn)在從未出過什么大亂子全是依仗元粹希。 只是這次的事,由不得他再來任性。雖說眼下,這徐家莊表面上并沒有看出太多的異樣,但是整體給他的感覺卻極為不妙。修士的直覺是一種可以算入實力的東西,大多情況下并不是空xue來風,既然這次他直覺事有不對,就決不可輕率了事。 “眼下最好是這樣,敵不動我不動。畢竟敵在暗,我們在明。阿華,你信不信我?” 許宣翹起嘴角,對著葉華晃了晃手指: “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就會有你想要的情節(jié)出現(xià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