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動明王像是從安倍私邸請來的，是賀茂一族多方籌措，于他加冠那年送上的生辰賀禮。

    連受贈的安倍晴明也不敢肯定這個主意是誰提的，只當(dāng)是先生厚ai，自那以后愈發(fā)尊師重道。

    久候數(shù)寄先前幾番打探，著實(shí)沒發(fā)現(xiàn)它與其它神像有何不同，這會兒才真真切切地見它周身震顫不已，混似有什么活物亟y(tǒng)u破t而出。

    周遭的人不明所以，卻接二連三地跪伏在地，口中佛偈不斷，唯恐逆天改命之事觸怒了神明。

    祭臺上舞步從容的安倍晴明恍若未聞，熒藍(lán)的靈力如臂使指，揮斥自如。

    久候數(shù)寄忙拉著大俱利伽羅半跪在地，以免引人注目。

    神像轟鳴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到后來更像是某種動物的嘶響。若影若現(xiàn)的虛影在神像身后漸漸凝實(shí)，幾乎遮去了大半個天幕，周遭r0u眼可見地暗了下來。

    那龐然大物盤著長尾，一雙眼瞪如銅鈴，它面目展露在世人之前時，連天上云氣都聚在它雙角所指之處，似乎下一秒就要下起鋪天蓋地的雨。

    那哪是不動明王，那是……俱利伽羅龍！

    久候數(shù)寄心中一跳，下意識去看大俱利伽羅，誰知方才還好好的付喪神正低著頭急促喘息，面se灰敗，已是滿頭大汗。

    他攥著自己本應(yīng)紋了一條龍的地方，力度大的仿佛要自行廢去一臂。

    顯然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異常，眼下這情形，他們當(dāng)然不會往好處想。久候數(shù)寄來不及細(xì)思，只得不甘地看了憑空而現(xiàn)的俱利伽羅龍一眼，假作憂急，一邊念叨著“你怎么又犯病了”，一邊連拉帶拽地扶著大俱利伽羅離場。

    可惜了，要是給她一點(diǎn)時間……

    久候數(shù)寄看不見身后兩雙眼，牢牢盯著她和付喪神的背影。

    一雙銅鈴般怒瞪著，一雙碧藍(lán)如洗，眼尾兩撇朱紅。

    踉蹌著回到院里，再三確認(rèn)沒有旁人，久候數(shù)寄才遲疑地搭著付喪神的手，小心翼翼地給他輸送生命力。

    她的療愈手段對付喪神無異于凌遲，她哪里敢大開大合地往里灌。

    大俱利伽羅一開始抗拒般顫了顫，漸漸地居然從痛意中覓到了一絲安寧，倒是要b靈魂深處肆nve的未知力量要好受的多。

    他睜開被汗水浸得有些疼的眼，入目的赫然是審神者疊在他手背上的手，相較于他而言，白凈得有些過分。

    那只手骨r0u勻亭，肌膚柔膩，合該是不沾yan春水的，被好好地用香氣撲鼻的脂膏保養(yǎng)著，最好是日光也不能照見。

    可大俱利伽羅知道并非如此。本丸付喪神本就所剩無幾，生x怠懶者有之，不問俗務(wù)者有之，要論人手，當(dāng)然是不夠的。她凡事不假于人，近侍跟在身邊像個擺設(shè)，連農(nóng)桑之事有時也要親力親為。

    他不知她到底將自己當(dāng)成主人，還是當(dāng)成外人。

    “好些了嗎？”久候數(shù)寄見他面se好轉(zhuǎn)，稍稍放下了心。

    大俱利伽羅有些不自在，別開了眼：“……謝謝?！?/br>
    “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嗎？”平日里根本不見他有什么異常，偏偏俱利伽羅龍一出現(xiàn)，他就犯了病。要說這其中沒有關(guān)聯(lián)，傻子都不會信。

    大俱利伽羅半晌沒說話。

    并非他刻意隱瞞，實(shí)在是他自己也m0不著頭緒。他只是覺得那條龍，很……

    “很熟悉?！彼缡钦f道。

    久候數(shù)寄明白，他指的是俱利伽羅龍。

    “怎么個熟悉法？”

    “就像……”他頓了頓，像是拿不準(zhǔn)接下來的話當(dāng)不當(dāng)講。

    “它本來應(yīng)該屬于我?！?/br>
    久候數(shù)寄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看見了一個盲點(diǎn)。

    她又想起了yyan寮中唯一生滿了青苔的那扇門，她后來不是沒有去過，卻依然沒有想通安倍晴明為什么要困住一個溯行軍。

    除非那不是溯行軍，那是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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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府君祭進(jìn)展如何，久候數(shù)寄是回到安倍私邸后數(shù)日，從天皇派人抬著繞府三周的賞賜中得知的。

    可那與她無關(guān)，她正纏著田中打聽前任審神者的事，連碰上素有好感的賀茂忠行，也只是匆匆打個照面。

    “你不是一直對她不感興趣的嗎？”田中被纏得緊，卻無可奈何。

    當(dāng)初確實(shí)是他暗中促成她簽下了時政的合約，面對理應(yīng)歸自己看顧的審神者，他始終是有些理虧的。

    久候數(shù)寄理直氣壯：“那是以前?！?/br>
    “那你叫聲爸爸來聽聽?！?/br>
    “爸爸?！彼朦c(diǎn)沒有被占便宜的自覺，叫的毫不拖泥帶水。

    反倒是田中自己愣住了。

    “……她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彼凰膱?zhí)著打敗了，“除了來自平安時代？”

    但這一點(diǎn)放在基數(shù)龐大的審神者里，可就見不著影了。越是血統(tǒng)沒有經(jīng)過稀釋的古人類，靈力越是純澈，被聘為審神者的不知凡幾，根本沒有什么值得引以為奇之處。也就眼下正處平安京，他才順嘴提了一句。

    久候數(shù)寄低了低眼，又問：“那她姓什么？”

    田中皺了皺眉，面前的審神者可從來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除非她有目的x地在套他的話。

    “別兜圈子了，能告訴你的，我都不會瞞你?！?/br>
    左京之外的人命最是賤，伏草臥石，路上見了只會被踢一腳。

    哪里來的姓。

    姓氏，那是王公貴族的冠冕。你便是給他們戴上，他們非但不會感恩戴德，反而要跪地求饒。

    “yyan寮是怎么聯(lián)系上時政的？”既然他挑明了，久候數(shù)寄遍直言不諱。

    “怎么成了yyan寮聯(lián)系時政了，明明是……”田中說著說著，突然住了嘴。

    這么想來，確實(shí)有些不對。

    站到他這個位置，很多事其實(shí)不必自己c心了。是x格使然，他才留著事事親自過問的習(xí)慣，哪怕他做個甩手掌柜，也不會有人敢說他半句不是。

    以至于有的疏漏，就算擺在他面前，他也忘了深究。

    未免審神者難以駕馭，時之政府一向是以回收質(zhì)x平和的刀劍為主。草薙劍雖是神器，可終究是在八岐大蛇的尾巴里飽飲了惡念，要說收服它，連時政的高層都不敢打包票。

    到底是誰心這么野，選了草薙劍作為下一個目標(biāo)？

    便是選了草薙劍，又怎么會和yyan寮碰上了？

    時政一直以來不主張與歷史人物主動接觸，行事隱蔽不說，修改記憶的能人異士也不是沒有，除非萬不得已，yyan寮根本不會有機(jī)會與時政談判。

    這事他是接手了，但他并沒有參與決策，一開始與yyan寮g0u通的也不是他，不然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么被動。

    當(dāng)初說好的是時政來對付溯行軍，yyan寮專心退治八岐大蛇，到了這一看卻又不是這么回事，溯行軍和八岐大蛇竟然攪合到一塊去了。

    那八岐大蛇不愧是來自高天原的神明，如果他不作暴露時政底牌的打算，一時半會還真奈他不何。

    回收草薙劍一事遲遲沒有推進(jìn)，消滅溯行軍的任務(wù)也沒什么進(jìn)展，這么掐指一算，竟是已經(jīng)過了原本承諾送回久候數(shù)寄的時間了。

    不妥，相當(dāng)不妥。

    是他太松懈了，以為連時空都桎梏不了自己，世上便再無威脅x可言。

    “你一個人在這里沒問題？”田中r0u了r0u太yanx，嗓音有些啞。

    他本來是習(xí)慣x去扶眼鏡的，m0了個空才想起來。為了在平安京中看起來沒那么突兀，他早在審神者家中就把眼鏡取下了。

    久候數(shù)寄大致猜到了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得走一趟時政，找人問點(diǎn)事……”田中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她揮了揮手，“去去就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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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中走的是一身輕松，他的擔(dān)子可就落在了久候數(shù)寄頭上。

    她怎么記得自己只是被順過來清理些蝦兵蟹將的？晾著那么多時政g員不用，折騰她一個底層員工，何必呢？

    審神者看著源源不斷被送至案前的文書，頭都大了。

    她就說他一個閑差怎么還一天到晚神出鬼沒的，敢情是貓在屋子里批改公文。

    不過，他怎么連下屬之間小情侶吵架都要管？久候數(shù)寄下筆的手抖了抖，完全不知道這種事該怎么批。

    ……要是不予通過他們就不吵了，當(dāng)初也不會吵起來吧。

    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文件出現(xiàn)的多了，久候數(shù)寄也慢慢回過味來。

    田中頭銜也不低，怎么也不該淪落成居委會主席，那么這些加塞的“公文”……多半是有人不想她管事罷了。

    “國廣，”她開始禍水東引了，“把鶴丸國永叫來。”

    候在一旁的山姥切國廣頷首應(yīng)下，退了出去。

    最近某振太刀不太/安分，雖然沒到她跟前礙眼，可要是得罪了時政，那就不好收場了。

    從來送文書的g員越來越沉的臉se不難看出來，草薙劍的事停滯不前，已經(jīng)快磨光了他們的脾氣。

    可惜了，在田中得到她預(yù)料的結(jié)果之前，時政也只能耐著x子和八岐大蛇周旋了。

    待鶴丸國永磨磨蹭蹭地來了，久候數(shù)寄不由分說，一gu腦地把公文塞到他懷里，幾乎埋住他半個人。

    “你就不怕我瞎改？”付喪神不情不愿的。

    審神者嗤了一聲：“你敢嗎？”

    鶴丸國永：……

    他還真不敢。

    和時政朝夕相處了這么久，他算是看出些門道來。三日月宗近怕是失算了，憑時政的本事，壓根沒有在意他們這些付喪神的理由。

    是以唯恐天下不亂的鶴難得夾緊了尾巴做人，自從上次被審神者拆穿主動接近八岐大蛇那茬兒，他好些日子都沒出過門。

    哪知他不找事，事也會找上門。

    “好好g?！本煤驍?shù)寄和他擦身而過，“以后本丸歸你管?！?/br>
    “真的？”

    “假的?！盚ǎíτ?？ɡsんùωù.ＣX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