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告廟
“我出我車,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謂我來矣?!?/br> 聽著宗廟響起的樂歌,偷偷打量著周圍一臉嚴肅的眾人,鄭忽這次所受到的震撼遠比在齊國時來的更大。 在齊國那只是一次慶功活動,而這是一場盛大的祭祀活動。 像在這個時期最重要的政治活動無過有兩種,一是祭祀,二是打仗;正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br> 祭祀還在打仗之前,若是在祭祀時稍有禮節(jié)不到位,就有可能被指責(zé)為不敬祖宗,這在此時算是非常嚴厲的政治指責(zé)了,有了這個指責(zé)的人,基本上也就成了社會的孤兒了。 所以鄭忽可不想受到這種指責(zé),不然,一句“世子祀不敬祖,不可保宗廟”就可以把他丟到爪哇國任他自生自滅去了,而且絕對還不會有人可憐他。 雖然想著心事,鄭忽依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絲毫不敢懈怠。 當(dāng)聽到“執(zhí)訊獲丑,薄言還歸。赫赫南仲,玁狁于夷?!睍r,鄭忽知道這首《出車》算是結(jié)束了。 緊接著,便由鄭國祝史向自家祖宗溝通,報告一下這次祭祀的原因、參與祭祀的人等一系列的事情。 說實話,鄭忽對于這種事,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雖然自己穿越這件事確實無法用科學(xué)解釋,但是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鄭忽堅信人死如燈滅。 像這種揚言可以和祖宗溝通的人,鄭忽向來是不屑的。先不說真假,光是說出這種令人聽不懂的話,就不得不令人懷疑,他這是自說自話。 再者,若是自家祖宗真有靈,為什么不直接跟自家的孝子賢孫溝通,偏偏要借助一個外人。 鄭忽雖不信,但是架不住此時的人篤信于此??! 無論有什么事,都要先向祖宗報告,小到娶個老婆、生個孩子,大到向哪個國家開戰(zhàn)、國君繼位等。 反正作為后世人,鄭忽還真沒聽說過有哪個國君或者皇帝繼位后去告廟,自家祖宗有持反對意見的,即便是昏君繼位,祖宗們那也是舉雙手贊同的。 這便帶來一個問題,既然祖宗都有靈了,那連繼承人賢或者不賢都看不出來嗎? 由此可見,說是溝通,其實也不過是活人替死人說話罷了,活人想說什么,自然有一百種方法讓死人開口。 更別說鄭忽在前世泡論壇的時候,曾經(jīng)看過一篇帖子,專門介紹古代占卜用的龜甲是如何燒成占卜人想要的卦象的。 有鑒于此,鄭忽對這種能與祖先溝通的事要是信了,那才是見鬼了呢! 當(dāng)然了,鄭忽雖不信,此時卻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看著祝史的表演。 當(dāng)看到祝史轉(zhuǎn)過身先向他老爹一拜,然后開口道“君上,先君令您和世子上前祭拜。” 鄭忽瞬時面色一肅,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老爹后面,趨步向前。學(xué)著他老爹的樣子一拜叩首。 隨后,便聽到他老爹道“維周王林十年,歲在仲夏,戎寇齊,乞師于我,不孝子孫寤生遣世子忽領(lǐng)車三百,親赴齊境;賴社稷之靈,祖宗庇佑,世子忽于歷下城外親斬戎帥大良首級,大夫祝聃亦取戎帥小良首級,此役共得甲首三百,死者無算。不孝子孫不敢辱于先人,于斯仲秋,歸而告祖,寤生攜世子忽再拜頓首!” 說完,又是一拜,鄭忽不敢怠慢,緊隨他老爹朝著自己祖宗的神位再拜叩首。 然后,便由祝史將剛才鄭忽他老爹的話刻在龜甲上,燒給鄭忽的祖父和曾祖。至于祖宗們做出什么回應(yīng),鄭忽卻是管不到了。 沒過多久,便聽到祝史說自家祖宗作出了回復(fù),當(dāng)然大致意思就是,“這件事你們做的很不錯,鄭國的宗廟社稷交到你們手中,我很放心,不要驕傲,要再接再厲!” 聽到這些話后是不是感覺很熟悉??? 反正鄭忽聽到這些話后,心里是猛的蹦出了一句“你坐下,擋著發(fā)言了。” 來不及繼續(xù)腹誹下去,鄭忽知道接下來該進入整個祭祀中最重要也是最后的一項活動——策勛。 《左傳》上就有記載說,“反行,飲至。舍爵,策勛焉,禮也” 后來的《司馬法》中也說“賞不愈月,使人速睹為善之利也!” 賞賜這種事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一件大事,畢竟祭祀是為逝去者謀福利,而賞賜則是為活著的人爭待遇。 在中國這個向來以實用主義著稱的國家,從來關(guān)心的都是現(xiàn)實的生活過的好不好。像歐陸的那種花錢買來世幸福的事,在中國從來不存在。普通老百姓或許會燒香拜拜神佛,但是要是讓他們勒緊褲腰帶干這事,估計直接就是干他娘的。 所以,能不能為自己人爭到福利,關(guān)系到的是上位者的能力。 若是別人跟著你,一點好處都撈不到,那人家憑什么為你賣命,真以為忠君愛國這些口號能當(dāng)飯吃的,崇禎皇帝在不遠處看著你呢。 鄭忽自然不會那么天真,相反,鄭忽還想借著這次策勛拉攏一些人。 而首先進入鄭忽視線是祝聃,這個歷史上射中周王肩膀的猛人。通過這么多天的觀察,鄭忽覺得祝聃這個人勇猛有余,智略不足,應(yīng)該是可以爭取過來。 實際上從祝聃射中周桓王,想要討要封賞就可以看到出來。在禮法制度如此嚴格的時代,射中周王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而祝聃反而認為他有功,應(yīng)該得到賞賜。 這也讓鄭忽從中看清了兩件事,第一封臣的封臣不再是自己的封臣,第二祝聃這個人確實是個沒腦子的人。 因為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并不像后世的戰(zhàn)爭那樣無所不用其極,反而更像是一種儀式。 比如,在戰(zhàn)爭中君子不重傷,不擒二毛。像后來晉齊在鞌之戰(zhàn)的時候,韓厥故意放走齊頃公,實在是在禮法制度不可逾越的時代,作為一個卿大夫把一國國君抓回來這算是怎么回事? 若說有功,國君們會想這不是鼓勵敵國人抓我嗎?若說沒功,這又擒得了敵國最高統(tǒng)帥。所以,為了不讓國君苦惱,韓厥這才故意放走了齊頃公。 而反觀祝聃就沒這個腦子,這也是鄭忽覺得祝聃好拉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