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刁難

    杜啟崖帶著府衙衙役到客棧來的時(shí)候，差點(diǎn)兒一口氣倒噎住，倒不上來。

    彼時(shí)客棧一樓大堂之中，烏壓壓的圍滿了人，再加上這些人又沒有家，氣味也就好聞不到哪里去，且不說他叫一股子濁氣熏的頭疼，只說這些人，這樣子把齊王殿下給圍住了……

    杜啟崖面色一黑，鬢邊的汗珠就滾落下來，正好掉落在他自己腳邊。

    他低頭看，水漬又很快消失不見，仿佛從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衙役們有眼色，攔開了一條路來，好叫他能走到黎晏的身邊去。

    黎晏站在樓梯上，始終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可越是如此，杜啟崖才更是心驚膽戰(zhàn)。

    等走近了，他一撩官服下擺處，徑直就要去跪。

    黎晏伸手?jǐn)r住了他，朝著大堂之中努了努嘴“這么些人呢，杜知府動輒便跪，豈不更叫他們覺得，我是個(gè)專與人為難的王？”

    杜啟崖忙陪了個(gè)笑臉，跟著又連聲倒不會“殿下性子和善，是這些刁民……”

    “刁民？”黎晏一揚(yáng)聲打斷他的話，“自古只聽聞窮山僻壤出刁民，這湖州富庶，也專出刁民嗎？”

    他話音落了地，才冷哼了一聲，那真是從鼻子里頭擠出來的一個(gè)音調(diào)“前頭抓進(jìn)去的那幾個(gè)，算不算刁民？”

    杜啟崖上下牙齒打著顫，為著黎晏特意頓了聲，他心下了然，這是等著他回一聲呢。

    黎晏問湖州如此富庶之地，是不是也專出刁民，顯然對他的刁民之說心生不滿，但先前造謠生事的那幾個(gè)，又的的確確是刁民無疑。

    他吞了口口水，拿舌尖兒舔過下唇，潤了潤唇片“自然算刁民。”

    “那你湖州治下專出這樣的刁民，你又怎么說呢？”黎晏好整以暇的打量他，雙手也環(huán)在了胸前，稍稍往后退一步，同杜啟崖拉開了距離，“你是湖州的知府，從來上報(bào)朝廷都是報(bào)喜，以前也沒見你提過湖州出刁民。怎么今次我到湖州走一趟，就遇上了這么多的刁民呢？要么是造謠生事中傷我，要么是如今天這般將我下榻之處圍個(gè)水泄不通”

    黎晏連聲咂舌，像是意猶未盡的在品著自己的這一番話，更像是故意拖延時(shí)間，拿沉默來擊潰杜啟崖最后一絲理智。

    “殿下，下官……這……”

    杜啟崖心驚不心驚呢？

    這樣的大一個(gè)罪名扣在他頭上，他當(dāng)然心驚又害怕。

    黎晏說來說去，無非是要怪罪他，將這湖州城治理成了這個(gè)樣子。

    刁民出在他治下，所鬧的事情，又樁樁件件都是沖著黎晏去，真要是鬧到了御前去，陛下憑何會維護(hù)他？

    杜啟崖略一抬手，寬大的袖口往下垂著，那手掌虛淹著，抹去了鬢邊冷汗“湖州城中出了這樣的刁民，下官難辭其咎?！?/br>
    他這樣子……

    黎晏笑出聲來“你倒乖覺，曉得辯解我也不會聽，只能是多說多錯(cuò)，便索性不說。”

    他嘖了兩聲，轉(zhuǎn)頭去看魏子期“你瞧，杜知府還是很會辦事兒說話的?！?/br>
    魏子期面不改色，不悲不喜，聽了他的話，也只是略一頷首點(diǎn)了下頭，算是回應(yīng)了。

    黎晏這樣子與杜啟崖過不去，并不是真的有意去為難杜啟崖，無非今日叫這些老百姓堵在了客棧中，心里憋著一口氣，到底不受用。

    先前對著這些百姓不好撒脾氣說什么，唯恐更惹民怨，這會子見了杜啟崖，那些怨氣，自然都出在了杜啟崖的身上。

    “杜知府，這些老百姓”魏子期便將黎晏的話接了過來，后頭的這些交代，有了黎晏之前的刁難，他也不好再說，不然真是欺人太甚，把人家為難了一番，還要交辦人家事情。

    他心下無奈，這位殿下高高在上的久了，除了鸞兒外，對誰大抵都這個(gè)樣子。

    杜啟崖的一聲“這些人我?guī)Щ馗萌ィ煤玫卦賹徱粚?，瞧瞧背后有沒有人……”

    “不，這些人，你只能安撫，不能收押，不能審訊?！蔽鹤悠谀樕嫌辛诵σ?，淡淡的，只掃了杜啟崖一眼，便把目光投向了黎晏，“殿下？”

    黎晏一沉聲“是，你現(xiàn)在把人抓回去再過堂，豈不更激起民憤民怨嗎？”

    杜啟崖做了這么多年的知府，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安撫民心呢？

    外頭謠言四起時(shí)，老百姓只是當(dāng)做談資，到底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說過笑過，也不過是將來再提及時(shí)，議論兩句。

    可是從前幾日抓了幾個(gè)流浪的乞丐回衙門，事情就變了味兒。

    好端端的怎么抓了人呢？難道還不許人說話了嗎？

    這幾日謠言沒止住，反倒越發(fā)激烈，大多也是為這個(gè)，城中百姓除去議論之前魏家二姑娘的出身，以及齊王殿下到湖州的意圖之外，還要再捎帶上齊王殿下欺壓百姓這一條。

    現(xiàn)在還要抓人，是真說不過去。

    但黎晏方才有意為難，杜啟崖知道他是氣不順，才順著說了這么一嘴。

    這會子黎晏和魏子期去做好人，反叫他吃個(gè)啞巴虧。

    他低垂著頭，眼皮往下一壓，蓋住了眼底的情緒“那就依殿下的，下官去安撫打發(fā)了他們，自不叫他們再來擾了殿下的清凈，這個(gè)事兒，他們無非要個(gè)交代，下官給他們一個(gè)交代就是了。”

    逼人也不能逼的太急，杜啟崖已經(jīng)是處處服軟，哪怕無端受到了刁難，也不曾表現(xiàn)出一丁點(diǎn)兒的不悅來。

    黎晏與魏子期對視了一眼，兩個(gè)人都沒說話，卻心照不宣。

    于是他點(diǎn)頭算應(yīng)了杜啟崖那番話，其余的，只又問了一番得寶的事情，便都不再提。

    杜啟崖仿佛有話回，黎晏卻一背過身，邁開步子要再上樓，顯然不肯聽了。

    魏子期忙虛攔了一手“杜知府，今晨起至于現(xiàn)下，殿下也困乏了，有什么事情，等改日再來回殿下。杜知府還是先料理了下頭的事，不要再叫齊王殿下為此煩心的好?！?/br>
    杜啟崖橫過去一眼，那是瞇起眼來打量的神態(tài)。

    魏子期不過一介布衣，若非跟著黎晏一道，哪里有資格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杜啟崖心下暗暗發(fā)了狠，面上卻絲毫不露，悶著聲兒嗯了一嗓子，扭頭下了樓梯，一概后話皆不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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