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絕學(xué)
李知行拿起木頭,有氣無力的敲著額頭,發(fā)出咚咚咚的悶響,眼角瞥見一雙碎花布鞋慢慢走來,笑著說“師兄,師姐也被師傅責(zé)罰了,哈哈……” “快別說了,讓師傅聽到又得加倍的罰我們?!狈接锡堓p聲提醒,手上稍一用力,手臂粗的木頭擊在額頭,應(yīng)聲斷為兩截。 李知行覺得師兄說的有道理,忙閉上嘴,左手又拾起一根木頭,雙手齊掄向額頭,他使的力氣很大,兩根木棒斷裂后一塊斷木翻滾著朝身后飛去。 郭驚鴻抬腿把飛向自己的木頭踢回柴堆,沒好氣的踢了下師弟的屁股,蹲下說“好啊,你還學(xué)會報復(fù)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說著撿起一根碗口粗的木頭朝李知行腦袋砸去。 他也不躲,只是笑著轉(zhuǎn)下頭,用天靈蓋受了這一擊。 “嘭……”粗大的木柴立刻斷成兩截,木屑紛飛。只聽李知行怪叫了一聲“師傅,這跟木頭好粗,最起碼要算五根。” 老者繼續(xù)跪坐著,淡淡的說“最多算三根……” “多謝師父?!崩钪形恍?,擠眉弄眼的對師姐說“多謝師姐幫忙,要不你再多找?guī)赘@么粗的木頭砸我吧,師弟絕對不躲不閃?!惫@鴻翻個白眼,說“哼,才不要。打你我還嫌浪費(fèi)力氣呢?!?/br> 李知行這六年苦練鍛體硬功,身體雖說還沒到刀槍不入的程度,但也相去不遠(yuǎn)了,方游龍和郭驚鴻雖然硬功沒有他練得好,但有內(nèi)力護(hù)體,普通的木棍敲在頭上也算不了什么,三人只用了四五分鐘的功夫,已經(jīng)把師傅要罰的二十棍和十棍敲斷。 三師兄妹把地上的斷木工工整整的放回柴堆,就聽老者說“游龍,驚鴻,你們自己去后院打坐練功,知行你留下?!?/br> 方游龍和郭驚鴻知道師傅這是要傳三師弟內(nèi)功心法,對視一眼,臉上都浮現(xiàn)出笑意,兩人恭敬的抱拳行禮,說“弟子遵命?!蔽⑿﹄x開。 李知行等了六年,現(xiàn)在終于可以修煉內(nèi)功,不禁喜上眉梢,歡歡喜喜的跑到師傅身前跪坐。 沒想到老者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知行,去把那顆打倒的鐵檀樹帶回來,為師缺個搖椅,用那鐵檀樹最合適不過?!崩钪幸魂囧e愕,還是起身抱拳,說“弟子這就去?!?/br> 一般來說,相互追逐比賽更容易創(chuàng)造出最快的時間,而獨(dú)自前行往往會因?yàn)闆]有競爭而變慢,但這條對他不適用,李知行在山間急速奔跑,依舊用盡全力,回到原處時,并不比回村時慢多少。 四周一切早就恢復(fù)如常,受到驚嚇?biāo)纳w走的鳥兒重新站在枝頭,見到熟人來了,啼叫幾聲算是問好。 “誒?怪了,樹哪兒去了?”李知行撓著頭,剛才鐵檀樹傾倒的地方,只剩下一個樹根拔起后的深坑,左側(cè)一排躺著幾顆被鐵檀壓斷的樺樹,左看右看,唯獨(dú)沒有鐵檀樹的影,“奇了怪了,我明明是把鐵檀樹攔腰打斷的,怎么現(xiàn)在連樹根都不見了?我的鐵檀呢?哪去了?”。 忽然叫聲“哎呦”,拍著腿說“這可怎么辦?要是不把樹拖回去,師傅肯定又要罰我了?!?/br> 他不甘心,又四處尋找,仍舊一無所獲,粗重的鐵檀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空手回去見師父。 院子中,老者依舊坐在臺上,一寸也沒有移動,剛才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子。 老者見徒弟空手而回,也不生氣,開口詢問“知行,鐵檀樹呢?” 李知行跪下坐好,硬著頭皮說“師傅,出怪事了。樹不見了,弟子找遍了方圓十里的地方,都沒找到?!?/br> “哦?是這樣?”老者眼睛突然一亮,捋下白須,微微點(diǎn)頭,“知行啊,我們這村子因何而來,你知道嗎?”李知行恭敬的回答“徒弟知道。兩千年前,武帝厭惡俠客不顧朝廷法令,搬下遷俠令,要天下豪俠遷徙茂陵。郭解郭大俠知道自己聲名在外,為武帝所忌憚,此去必定有來無回,連夜求見衛(wèi)青大將軍,希望衛(wèi)將軍能留下他郭家一絲血脈。 衛(wèi)將軍敬重郭大俠為人處世,便暗中派遣心腹護(hù)衛(wèi)助其子女逃離河內(nèi),從此郭姓子孫就在這山里隱居,不問世事,村子因此叫‘遷俠村’?!?/br> “嗯,你說的很好,正是如此。”老者撫須微笑,“你可知大俠郭解最得意的功夫是什么?” 李知行恭敬地答“郭大俠生平三大絕學(xué),分別是‘直圓功’、‘霸王裂鼎掌’、‘彩霞流云功’。”說到這里,豁然開朗,心說“師姐學(xué)的就是彩霞流云的輕功,大師兄學(xué)的剛猛無匹的裂鼎掌,難道師傅有意把郭大俠的生平絕學(xué)分別傳給我們?nèi)龓熜值??是了,師傅要傳我直圓功,這門絕學(xué)?!?/br> 眉開眼笑的說“師傅,您是要教我直圓功嗎?”老者說“直圓功?為什么這么說?” 李知行決定性格的青春期,都是在與世隔絕的村里度過,這里的民風(fēng)淳樸,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會直說,他也是這樣,就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師傅。 “呵呵……”老者笑著說“師傅可沒有把三門絕技分傳你們的想法,為師者得英才而育之,是平生快事,我巴不得你們能將我的本事全都學(xué)去才好。 只可惜你大師兄生來粗豪,就算學(xué)了彩霞流云這樣的輕功,也只會走的大開大合。要知道這門輕功最講究身法飄逸,功夫一顯,要似天上的流云般飄渺不定,如果走的大開大合,反倒慢了。 小丫頭也是,她生性疏懶,吃不了大苦頭,也學(xué)不會裂鼎掌這種要下苦工的功夫。” 李知行靜靜地聽著師傅講這兩門武功的特點(diǎn),和大師兄與二師姐的脾氣秉性,心中暗暗思考師傅這么說的目的,忽然福至心靈,歡喜的說“師傅,您是要把這三門功夫都教給徒兒嗎?” “呵呵,真是個聰明的小子?!崩险咝πΓ瑓s又搖頭,說“為師確實(shí)是想把霸王裂鼎掌和彩霞流云功都傳給你,但是第三門功夫,卻不是直圓功?!?/br> 李知行聞言有些納悶,心說“郭家不是只有三門絕技嗎,第三門不傳直圓功,那傳什么?” 老者見徒弟迷茫,解釋道“直圓功是郭大俠而立之年才創(chuàng)出的功夫,取自‘以直報怨’之意,這門功夫雖能傷人,卻太過講求點(diǎn)到為止,毫無霸氣,你現(xiàn)在正是銳意進(jìn)取的年紀(jì),學(xué)這功夫?qū)嵲谑翘黄ヅ?,就好像孩童打五禽戲養(yǎng)生,不倫不類?!?/br> 李知行聽到這里,完全明白了,師傅還有另一門絕學(xué)要傳授,笑道“師傅,您原來還藏了一手呀?太狡猾了。哎喲……” 老者沒好氣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混賬,居然敢說師傅狡猾,你小子是皮癢了?!崩钪腥嘀X袋,笑嘻嘻賠罪。 “聽好了?!崩险哒f“我要教你一門郭大俠的外祖,許負(fù)所創(chuàng)的武功,名叫‘四海龍象功’,這門功夫一練修四氣,一擊滅四海,是許前輩融合了陰陽五行所創(chuàng)的絕世武功,郭大俠少年時橫行天下,令群雄束手,靠的就是這從小修習(xí)的四海龍象神功?!?/br> “四海龍象功神功……”李知行聽得心頭一震,他雖不知道這功夫到底是什么,但聽師傅說練這功夫可以橫行天下,令群雄束手,也知道絕非凡品,當(dāng)即高興的連磕九個響頭,每一下都又脆又響。 老者看他高興之余,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給自己磕頭謝恩,不禁老懷安慰。 自己晚年收了這三個關(guān)門弟子,各個都是練武的奇才,但要說能光耀遷俠村的,卻唯有李知行一人。大徒弟毅力非凡,心智卻不是頂尖,只能專攻一門刻苦鉆研,二徒弟聰明機(jī)靈,卻毅力欠缺,總想著用小聰明走捷徑,難成絕頂高手,也只有這三徒弟性格堅(jiān)毅又一點(diǎn)就通,可算是天縱奇才,更加之為人孝順,個性直爽,實(shí)在是萬里挑一。 “我問你,這四海龍象功,你想不想學(xué)?”老者說。 “想學(xué),想學(xué)!”李知行不迭的回答。 “好,既然你想學(xué),就隨我來?!崩险呱仙聿粍?,只靠足尖之力已經(jīng)站起身,只這一下,就已表現(xiàn)出非凡功力。李知行知道師傅內(nèi)功深厚,實(shí)力遠(yuǎn)在自己之上,不用自己攙扶,便恭敬的跟在其身后。 老者出了村子,翻過兩座山嶺,越走越偏越走越快,不多時已經(jīng)使出輕功,踏草木而飛,李知行只能死命咬牙緊追,才不至于跟丟。 老者連飛帶跑,行了兩個多小時,身前出現(xiàn)一條被霧氣籠罩的斷崖,他停下腳步等候,四五分鐘后,李知行氣喘吁吁,臉色潮紅的跑了過來,嘴里還喊著“師傅,您等等我……” 李知行跑到師傅身旁,已經(jīng)累的幾乎要癱倒在地,胸膛起伏就像破了的風(fēng)箱,他這六年苦練鍛體硬功,不可謂不艱苦,但也從沒像現(xiàn)在這么累過。 “聚氣凝神,氣沉丹田,慢慢放緩呼吸,讓你的心跳隨著呼吸慢下來?!崩险吆唵我痪?,說的卻是極其高深的呼吸吐納之法,李知行依言而行,片刻后,果然舒服了很多。 老者說“跟我來,切記心無旁騖?!闭f著轉(zhuǎn)身朝斷崖跳去,隱沒在霧氣之中。 李知行愣愣的看著師傅跳下斷崖,只見崖下霧氣流轉(zhuǎn),好像怒江涌浪,恐怖至極,看看斷崖四周,深不見底,踢塊石頭下去,連個聲響也沒有,心中有些打鼓。 正在猶豫的時候,忽然用力拍下腦袋,說“我真是蠢死了,師傅都跳下去了,我怕什么。”說著大喊“師傅,我來啦……”縱身跳下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