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說服
事實上如果是別人想?yún)⑴c到這件事情里面來,朱翊鈞甚至連回答都不會,但是這兩個人朱翊鈞還是要考慮他們的感受,不能挫傷了兩個人的愛國心。 畢竟兩個人都是為了對自己對大明盡忠來的,為此不惜身,這就很難的了。 “朕這里有一份奏折,兩位愛卿看一看!”朱翊鈞想了想,伸手將李茂才的奏折遞給了身邊的張鯨,然后開口說道。 兩個人都是一愣,看奏折?不過他們也知道,這份奏折怕是與之前自己兩個人所提之事有關(guān)系,也就不敢小看,連忙恭敬的接過了張鯨遞過來的奏折。 王用汲翻開奏折,看到“請罷商稅疏”幾個字,王用汲的心就是一跳。 在往下看,越看哇王用汲的臉色就越難看,這份奏折簡直就是誅心的奏折,上面的話全部都是歪曲事實。直接把皇上定位在了橫征暴斂的皇帝,同時也把商稅定位了惡政。 這樣對皇上潑臟水,用心當真是險惡至極,甚至把以前官紳一體納糧的事情都拿出來說。這是明顯在挑動皇帝的怒火??! 想到這里,王用汲抬頭看了一眼朱翊鈞,發(fā)現(xiàn)朱翊鈞的臉色沒什么變化這才松了一口氣。 轉(zhuǎn)身將奏折遞給了李彪,王用汲等著李彪看完奏折。 李彪拿過奏折之后,快速的看了一遍,頓時大怒“陛下,此人誹謗君上,妖言惑眾,臣請陛下準許錦衣衛(wèi)去捉拿此人,直接投入昭獄審問?!?/br> 看了一眼李彪,朱翊鈞笑著說道“那豈不是正中下懷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鬧出這件事情,這里李茂才必然會名揚天下,他的主張也必定會傳揚出去,到時候怕是無數(shù)人跟著上奏折了?!?/br> “一旦引起了亂子,這商稅還收不收了?” “他們倒是想把商稅給攪黃了,可是朕不想啊!” 朱翊鈞看著李彪,笑著說道“所以朕準備將這份奏折留中不發(fā),至于這個李茂才,朕準備提拔重用,朕雖然不是什么盛世明君,但是對于臣子的建言還是能聽的進去的?!?/br> 朱翊鈞看了一眼張鯨,緩緩的說道“朕記得寧夏衛(wèi)好像有空缺,是不是?” 張鯨連忙躬身道“英明神武無過陛下,寧夏衛(wèi)那邊的確有空缺,老奴這就去傳旨內(nèi)閣和吏部,將李大人調(diào)往寧夏任職?!?/br> 事實上無論是朱翊鈞還是張鯨,他們都不知道寧夏衛(wèi)是不是真的缺人。 但是皇上說缺,那就肯定缺,寧夏衛(wèi)那邊想調(diào)回來的人多了去了,那里可是比西北苦寒之地,每天喝西北風吃沙子,誰也不想在那里做官。 朱翊鈞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像李愛卿這樣的人才,朕就應(yīng)該如此重用?!?/br> “張鯨,你去盯著點,盡量安排東廠的人陪著李愛卿去寧夏衛(wèi)上任,別讓他路上生病,如果因為生病不能就任,那可就是大明的損失了?!?/br> 朱翊鈞這話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根本就沒得商量。 對于朱翊鈞如此磋磨臣子,王用汲和李彪根本沒什么反應(yīng),尤其是李彪,他覺得皇上的處罰太輕了,這種人就應(yīng)該扔到錦衣衛(wèi)的昭獄里面,讓他試一試錦衣衛(wèi)的刑法。 “朕這幾天就一直在想,這世上就一個李茂才嗎?” 朱翊鈞看著兩個人,嘆了一口氣說道“怕是也不盡然,反對朕商稅的人怕是很多。這政策就像是治水一樣,堵不如疏?!?/br> “既然他們反對,那朕就看一看他們那是怎么反對的?!?/br> 朱翊鈞看著兩個人,沉聲說道“所以兩位愛卿去江南之事,暫時還不合適,朕覺得時機不是很得宜,過一段時間在看看吧!” 雖然朱翊鈞說的還算是隱晦,可是從之前朱翊鈞做的事情就能看出來,顯然朱翊鈞絕對不是輕易放下這么簡單,這明顯是要搞事情。 什么看一看他們怎么反對的,說白了就是看誰會跳出來,然后誰跳出來就把誰給按回去。 這個按回去,肯定不是打壓下去就完了,兩個人對自己家的這位少年天子不說知之甚深,也差不了太多了,以自己家這位少年天子的個性,估計這一次又是屠刀高舉了。 王用汲有些擔心,如果真的大開殺戒,會不會鬧出什么大亂子? “陛下,臣以為是不是不要這么激烈?”王用汲有些遲疑的說道,他也知道這話說出來怕是會惹的皇帝不高興,可是王用汲覺得自己還是得說。 倒是一邊的李彪,他滿臉的興奮,對于皇上剛剛決定放掉李茂才的事情也不在意了。 內(nèi)廠出身這些人,朱翊鈞在培養(yǎng)的時候,基本上就是以法家為主,輔以各種忠君愛國的洗腦。一個個全都是殺起人來絲毫不手軟的主,崇尚的就是秩序和律法。 除了皇上,他們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簡直就是一群不要命的主,至于什么亂子,他們更不在乎,亂才好,亂才有治。 在法家的字典里面,大亂才能大治,根本沒有例外。 “王大人的話,恕下官不敢茍同!”朱翊鈞還沒有開口,李彪已經(jīng)在一邊開口了“這些人就好像大明身上生長的膿瘡?!?/br> “只有割掉他們,大明才能夠健康,才能夠強大?!?/br> “不能因為割掉膿瘡的疼痛就不下刀,任由這些膿瘡生長,最后只能是大明病入膏肓?!闭f完這句話,李彪躬身道“陛下,臣以為當以刮骨療毒壯士斷腕之決心,割掉大明的這些毒瘤。” “如果有人敢出來鬧事,臣愿意率領(lǐng)錦衣衛(wèi)為陛下平復(fù)亂局。” “如果有人敢謀逆造反,臣愿意親率錦衣衛(wèi)為大軍先鋒,即便戰(zhàn)死沙場,臣也不后悔。請陛下勿要姑息養(yǎng)jian,臣扣請陛下!” 說完這句話,李彪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以頭杵地。 朱翊鈞看著李彪,大笑著說道“好,很好,愛卿所言深得朕心,對,朕就要拿出壯士斷腕刮骨療毒的決心來。” “至于愛卿上戰(zhàn)場的事情,朕看就算了?!?/br> “倒不是朕懷疑愛卿的忠心和能力,不能什么事情都讓愛卿和錦衣衛(wèi)做了吧?這京營和親軍三十多萬人,愛卿也要給他們建立功業(yè)的機會?!?/br> “不然那些將軍要找愛卿的麻煩,朕可不攔著。” 聽到朱翊鈞這么說,李彪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是臣唐突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剛剛的話是玩笑,但是也不是玩笑,一方面告訴李彪,你的態(tài)度我很滿意,但是也別讓錦衣衛(wèi)把手伸得太長了。 “王愛卿,你可還有異議???”朱翊鈞看著王用汲,緩緩的問道。 “回陛下,臣無異議,這些人無君無國,的確該嚴厲懲處,臣只是希望不要造成太大的動亂?!蓖跤眉吵谅曊f道“朝廷兵強馬壯,陛下英明神武,諸位將軍更是能征善戰(zhàn)?!?/br> “可是一旦發(fā)生動亂,遭殃的還是尋常百姓,百姓何辜???” “百姓乃是陛下的子民,他們心中有君有國,還望陛下詳查!” 看著王用汲,朱翊鈞半晌沒說話,事實上這么久以來,自己說什么王用汲干什么,讓朱翊鈞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王用汲就是能聽自己的話辦事的臣子。 現(xiàn)在王用汲的表現(xiàn)則是讓朱翊鈞想起了自己當初為什么用王用汲。 朱翊鈞記得很清楚,王用汲是一個拗相公,當初也彈劾過張居正,認為張居正大權(quán)獨攬,有失臣子本分,同時為人也是剛正不阿,有原則。 現(xiàn)在看來王用汲還是那個王用汲,不禁讓朱翊鈞有些感慨。 王用汲奏折里面的那句話,朱翊鈞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就是“以臣看來,天下無事不私、無人不私,獨陛下一人公耳”,這句話到現(xiàn)在朱翊鈞也是感觸頗深。 “王愛卿,朕記得你是福建泉州府晉江人士?”朱翊鈞看著王用汲,開口問道。 “回陛下,臣的確是福建泉州府晉江人士?!蓖跤眉尺B忙答道。 “泉州,海貿(mào)繁榮,愛卿家中可做些什么生意?”朱翊鈞看著王用汲繼續(xù)問道。 聽到朱翊鈞這個問題,王用汲頓時心里面就是一沉,難道自己剛剛的話觸怒了皇上?讓他以為自己是在為海商說話? 皇上對海商沒有好感,這一點王用汲很清楚。 “陛下,臣!”王用汲剛想說什么,直接被朱翊鈞揮手打斷了。 朱翊鈞笑著說道“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靠海吃海也沒什么不妥,愛卿家中經(jīng)商也沒什么不妥,畢竟朕給愛卿的俸祿也不足以養(yǎng)活愛卿的一大家子人?!?/br> “朕以為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繳納賦稅更是應(yīng)有之意?!?/br> “愛卿的意思朕明白,愛卿放心,朕不會大搞株連的,只誅首惡即可?!敝祚粹x拍了拍王用汲的肩膀,笑著說道“所以愛卿盡可放手去干?!?/br> “就像愛卿一樣,朕也知道朝中官員,十有家里面都有生意?!?/br> “這些朕都能理解,朕不理解的是這些人居然想不納稅,作為一個大明的官吏,這點覺悟都沒有,朕如何指望他們勤政愛民?” “愛卿也要理解朕的苦心?!?/br> 朱翊鈞的話說的很明白了,朕要對一些人動手,這些人估計大部分都是當官的,但是卻不會對所有人都動手,當官的經(jīng)商,朕不會追究的。 王用汲也算是得到了朱翊鈞的一個保證,至于事實情況如何,那只有到時候再說了。 “陛下苦心,臣知矣?!蓖跤眉尺B忙躬身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然后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兩位愛卿就先回去吧!準備先做好,不要著急,很快就有兩位愛卿的用武之地了?!?/br> 兩個人走了之后,朱翊鈞對張鯨說道“徐德來了嗎?” “回陛下,徐公公已經(jīng)在外面候著了!”張鯨連忙開口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讓他進來吧!” 時間不長,徐德就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朱翊鈞之后,徐德直接趴在了地上磕頭,然后開口說道“奴婢徐德,參加皇爺!” 擺了擺手,朱翊鈞隨意的說道“行了,起來吧!” 等到徐德站起來,朱翊鈞這才緩緩的說道“朝廷準備開征商稅,商稅對大明,對朕,重要性不言而喻。商稅之重,在江南?!?/br> “朕準備讓你去江南,給朕盯著他們。” “調(diào)動內(nèi)廠的人手,盯住,記住這一點,只是盯住,無論有人要做什么,你都不要出手,哪怕是有人要造反,你也給朕盯住是誰鼓動的就好?!?/br> “明白?。俊?/br> 徐德連忙躬身道“皇爺放心,奴婢明白!” 朱翊鈞點了點頭“李慎行現(xiàn)在在南京,你可以去找他,順便幫他把李旦的事情辦了,他應(yīng)該也能給你幫些忙?!?/br> “輕裝上路,別讓人知道你已經(jīng)去了江南,明白嗎?” “回皇爺,奴婢明白!”徐德連忙點頭答應(yīng)。 等到徐德也走了,朱翊鈞舒了一口氣,從龍書案山走了下來,徑直來到了大殿外面。六月流火,現(xiàn)在的京城雖然沒有開始流火,但是也已經(jīng)很炎熱了。 朱翊鈞眺望著遠方的天空,臉上的表情很是淡然。 南京,內(nèi)務(wù)府衙門。 李慎行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李旦那邊倒是沒出什么問題,只要京城皇上的圣旨到了,自己就能夠完成這件事情了。 李慎行心情不好,其實是因為商稅的事情。 雖然李慎行沒有認真的調(diào)查過,可是李慎行身為內(nèi)務(wù)府的大總管,在江南的實力也不弱,他能夠感覺到江南的風向不太對。 顯然這一次的商稅,很多人覺得不舒服了,很多人想要搞事情了。 之前內(nèi)務(wù)府的新貨物給了何家,何家又高價收購海貿(mào)貨物,加上朝廷打壓銀價,很多人就已經(jīng)心生不滿了,可是這事沒法拿到明面上來。 現(xiàn)在朝廷征收商稅,讓不少人的不滿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雖然朝廷讓自己盯著商稅的事情,可是李慎行覺得以內(nèi)務(wù)府的實力,怕是頂不住??!稍有不慎,那是會出大亂子的,到時候自己萬死難辭其咎啊! 最關(guān)鍵的一點,自己也不想因為這個破事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