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文官大團結(jié)
內(nèi)閣大學士申時行府邸。 對于申時行來說,他的內(nèi)閣首輔位置很穩(wěn)定,只不過他的日子并沒有太好過,畢竟遇到了一個經(jīng)常折騰的皇帝,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好在皇上還算有分寸,沒有什么太麻煩的事情。 “閣老,西北的事情鬧這么大,是不是管一管?” 余有丁有些擔心的看著申時行。 在內(nèi)閣四位大學士之中,與申時行關系最高的就是余有丁。倒不是因為兩個人的想法相近,而是因為兩個人是同年,兩個人都是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進士。 當年申時行是狀元,而余有丁則是探花,一個第一,一個第三。 第二榜眼則是王錫爵,也就是現(xiàn)在的禮部侍郎。 這一次議論新的內(nèi)閣大學士,兩個最熱門的人選,一個是禮部侍郎王錫爵,另外一個就是兵部左侍郎曾省吾。如果王錫爵能夠入閣,那么他們這一科前三就全都入內(nèi)閣了。 大明立國這么多年,這還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 因為這個關系,余有丁和申時行的關系就非常好,這一次余有丁也是力挺王錫爵入閣。只不過申時行卻在猶豫,曾省吾雖然只是兵部左侍郎,可是曾省吾是江陵黨的干將。 張居正在世的時候,曾省吾就深得張居正的信任,只不過那個時候曾省吾資歷不夠入閣。 如果這一次王錫爵入閣,而曾省吾做不上內(nèi)閣大學士,那一定會對申時行和江陵黨的關系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吏部尚王國光就力挺曾省吾入閣,兩邊雖然沒有劍拔弩張,可是也開始爭位了。 這種事情在官場上是避免不了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在這種情況下,西北的事情就不能不慎重了,申時行也不敢過分的得罪皇帝。 余有丁也是擔心這一點,這才跑到申時行這里來問策。關鍵是西北的事情鬧得太大了,大家都不傻,毛紡織是有大利潤的,可是看這一次內(nèi)務府的意思,擺明了就是便宜勛貴的。 見紡織廠除了西北三家之外,全都是勛貴。 西北三家主要還是安撫西北的地頭蛇,這一點大家都看得明白,可是售賣聯(lián)合會還是在勛貴之中,這就讓很多人不能忍受了,這里面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文官了。 “很多人找到你了?”申時行看著余有丁,開口問道。 余有丁也不反駁,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閣老這里怕是也有不少人吧?” 申時行沒有答余有丁,也算是默認了這一點,事實上這些天找申時行的人都快把申府的門檻給踏破了。財帛動人心,這一點到什么時候都是真理。 “是??!”申時行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些人看到的是錢財,可是西北之事不只是錢財啊!” 余有丁默然,這個道理他當然懂,這些人為的還不是西北的利潤。 “可是你我都知道,西北的事情是簡單的利的事情嗎?”申時行嘆了一口氣道“陛下如此做法,一方面是給勛貴獎賞,一方面也是為了激起勛貴的好武之心。” “從陛下在鹽政上的所作所為來看,陛下一直想收拾勛貴啊!” 余有丁點了點頭“閣老所言極是,勛貴比之以往的確大有改觀,這一次西北之戰(zhàn),不少勛貴已經(jīng)立下戰(zhàn)功了,可見陛下所作所為是有成效的?!?/br> “其實還有一點,那就是比起士紳商賈,勛貴要好控制一些?!?/br> 申時行嘆了一口氣道“西北之事在瓦剌,瓦剌之事在毛紡,陛下選擇勛貴,也是因為勛貴好控制。將毛紡付于勛貴,使得陛下能夠?qū)⒚忂谑掷锩??!?/br> “可是一旦分發(fā)給天下士紳!”說道這里,申時行自己都無奈的笑了。 余有丁也默然,不過他還是抬起頭說道“可是勛貴貪鄙啊!” 申時行沒說話,而是抬起頭看著余有丁,臉上的表情也是似笑非笑的,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說道“看來這次找到你的人能量不小?。 ?/br> 無奈的搖了搖頭,余有丁這話其實有點違心了。 余有丁和申時行都不是腐儒,對很多事情看得非常清楚,勛貴貪鄙,這是文人常說的話,可是這世上有不貪鄙的人嗎?那些上躥下跳的人,為的不也是西北之利。 “那閣老準備如何做?”余有丁看著申時行,緩緩的開口道。 “當然是跟著上??!”申時行理所當然的說道。 余有丁一愣,聽申時行的話可不像這個意思?。?/br> 見余有丁盯著自己看,申時行笑著說道“我當然不是為了西北之利,而是為了內(nèi)務府,這個內(nèi)務府現(xiàn)在可不能小覷了,揚州那邊鹽政可是有內(nèi)務府的股子的。” “以后每年內(nèi)務府都有大筆的銀錢入賬,加上西北之利,怕是每年入賬有千萬兩?!?/br> “這些錢現(xiàn)在都是陛下手里面,這可不是好事情,朝廷這么大,用錢的地方這么多,這些錢當然要放到國庫里面才合適。”申時行看著余有丁“這個道理你不懂?” 余有丁怎么可能不懂,他是沒想到申時行的想法這么大膽子,從陛下的嘴里面掏銀子??! “不用那么看著我!”申時行喝了一口水,笑著說道“朝廷的歲入不足,每年都是捉襟見肘,這么大一筆錢當然要用在國事上,不能讓陛下存在內(nèi)庫里面?!?/br> “每年都存一大筆錢進去,那以后國家都沒錢了。” 余有丁遲疑了半晌,然后開口說道“可是這件事情怕是不好辦吧?” “所以我們才要上彈劾內(nèi)務府啊!”申時行笑了笑道“上陛下裁撤內(nèi)務府,等到時機成熟了,在提出將內(nèi)務府的銀子劃歸到國庫?!?/br> “抄家的銀子都是三七開,這個銀子也應該三七開啊!” 余有丁算是明白申時行的意思了,不得不說,申時行這一手玩的漂亮。 跟著大家一次彈劾內(nèi)務府,而且彈劾的非常激烈,要求裁撤內(nèi)務府,這樣一來就不得罪那些上躥下跳的官員。在事情不可收拾的時候,給皇上這樣一個建議。 在皇上那里也賣了好,然后銀子也能拿到國庫了,這是一舉多得的事情。 “閣老果真!”余有丁想了半天都沒想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形容,只能苦笑著說道“下官佩服,真的是讓下官大開眼界??!”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看著外面稀稀落落的雨滴,有些出神。 “皇爺,天涼了,還是別站在這里了,免得感染了風寒!”張鯨站在朱翊鈞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說道。 這幾天皇爺?shù)男那椴缓茫@一點張鯨當然是知道的,整個宮里面的氣壓都有點低。張鯨也知道是毛紡廠的事情鬧得,這些天送進來的奏折都是用筐抬著的。 內(nèi)務府仿佛一夜之間成了過街老鼠,可以說是人人喊打。 以往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即便是張居正奪情之時,六部尚和內(nèi)閣大學士也是力挺張居正的。雖然輿情憤憤,可是權(quán)力中央并沒有激烈的反對。 這一次卻不一樣,六部尚和內(nèi)閣大學士全都上了奏折,而且全都是彈劾內(nèi)務府的。 戶部尚張學顏更是反對的很激烈,加上幾位內(nèi)閣大學士,朝廷上的大大小小官員全都彈劾內(nèi)務府。一項沒什么立場的陳炌,這個時候都不敢為朱翊鈞搖旗吶喊了,也跟著上了奏折。 朱翊鈞有些煩躁的關上了窗戶,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這個地步了。 有反對的聲音,有彈劾的,朱翊鈞能理解,可是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尤其是申時行他們,這是吃錯藥了嗎?戶部尚張學顏,一項都是不怎么摻和這些事情的,這一次反而跳得最歡。 吏部尚王國光都上了奏折,言辭還很激烈。 朱翊鈞不明白,這是怎么了?自己推養(yǎng)士銀的時候,這些人都沒這樣上躥下跳的。 通過養(yǎng)士銀的政策,這些大臣可沒少挨罵,雖然通過政策和政策落地相比,難度小一些,可是能通過就代表著這些人還是有良知的。 現(xiàn)在全都朝著內(nèi)務府開炮,如果說是單純的觸動了他們的利益,朱翊鈞不相信。 “東廠那邊有什么消息嗎?”朱翊鈞看著張鯨,開口問道。 “皇爺,沒有!”張鯨連忙搖頭道“東廠的探子這些日子到處打探,可是沒能查到有用的消息,老奴無能,還請皇爺治罪!” 朱翊鈞擺了擺手,事出反常必有妖,朱翊鈞不信這里面沒有其他的事情。 群臣反對,內(nèi)務府還真就不好辦了,強推的話,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事實上不光是朱翊鈞,很多人也沒想到事情怎么就突然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文官空前的大團結(jié),嚇了不少人一跳。原本還義憤填膺的勛貴也小心翼翼起來了,西北發(fā)財?shù)牧一鸨欢殿^澆了一盆冷水。 在這種情況下,稅務司在京城展開營業(yè)證注冊的事情,反而沒人關注了。不但沒人關注,而且大家都變得非常配合,稅務司的工作開展的異常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