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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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被敲響的時候江老爺子正跟江鴻軒碰著骨瓷小酒杯。 同大白菜一起珍藏在院里地窖的茅臺今天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平常江娘不讓他多喝,這下子好不容易等到兒子回來,老頭子自給自足地押了一口,之后又撿了顆炸得酥脆的玉蘭豆送進嘴里,咬得嘎嘣直響。 東風十二棟里頭都是些老鄰居,一起從年輕時期來支援廠鎮(zhèn)。走過了風風雨雨,物資緊張的時候也時不時互相攛掇一點兒油票糧票,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老熟人。 一家一戶的小院兒幾乎都讓人把木質(zhì)的門檻兒踏破了,誰要是找誰家的人說事兒,也都是大門一推,直接吼一嗓子,根本不敲院們兒的。 人在家呢,這院們兒就不帶鎖的露個縫。人不在家呢,就鎖著,推不開就沒有敲門這一說。 于是外頭響起敲門聲的時候,趙家榮很快笑起來跟對面的江娘說:“媽,是隔壁新搬來的?!?/br> 江娘是個挺慈祥婧明的小老太太,支援大西北后一直勤勤懇懇在廠里上班退休,也聽見剛才兒媳婦對那家人的評價,只是淡淡笑著回應(yīng)點頭。但人沒起身,也沒招呼兒子兒媳去外頭開門。 顯然是對這家人有點兒意見。 可外面的人夠執(zhí)著,輕輕敲了三個來回還在等,還是江凜先放下筷子起身說:“我看看去?!?/br> 擺動長腿幾步躥到了院子里,拉開門再一瞧,門外那個彭姓蘿卜丁正舉著一大盆湯夾帶著四只螃蟹,活像個耍雜技的。 晃晃悠悠,東倒西歪得惹人發(fā)笑。 江凜抱臂好好欣賞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勾唇問:“嘛呢?雜耍螃蟹?” 太陽已經(jīng)從天際線沉下去,魚鉤一樣細細月亮正掛在院子上方。 少年懶懶地靠在門框旁邊低頭看她,彭黎仰頭對上一眼,心中只覺得那對睫毛好像燕子黑漆漆的尾翼,好長好長。情不自禁想為他的睫毛做首詩。 她張了半天嘴,還帶著嬰兒肥圓臉在對方清清冷冷地注視下很快紅了,“啊”了幾聲也沒想好怎樣回嘴,才憋出一句:“阿媽叫我給你們送點吃食……” “哇,”江凜被她手足無措的模樣逗得只想樂,應(yīng)聲拍拍纖長婧致手掌,做出個恍然大悟的模樣贊嘆:“原來不是個啞巴?!?/br> 彭黎簡直沒見過這樣第一面就給人下不來臺的家伙,氣到額頭細小絨毛都立起來,話畢見對方還不伸手來接,干脆氣惱地將螃蟹往他懷里一扔,湯狠狠一撞,低吼道:“你,你才是啞巴!” 得,不是啞巴倒完全暴露了自己一緊張就結(jié)巴的短板。 湯盛得太滿勢必禁不住這樣激烈地搖晃,口角時候熱騰騰的醪糟立刻灑了少年一身。 彭黎本來正在推搡的手停住了,對面抬手接住吃食的江凜也傻了。 空氣凝結(jié)幾秒后,他才“嗷”一嗓子怒吼一聲:“我艸,你丫要燙死誰?。俊?/br> 練休育的人嗓子真夠氣足,彭黎被這句國罵嚇得直接蹦起來摟住他脖子,另一手想都沒想地沖著他嘴唇捂上去,做賊一般左右看看有沒有引來馬路上旁人注意,小聲回頭埋怨:“尼莫昂啊!” “唔???” 秋天的大棗樹上碩果累累,夜風徐徐地吹過老江家門前,棗子都驚地掉下一顆。 江凜一手里端著一大盆醪糟園子,另一只手里捏兩只螃蟹,弓著腰被面前少女直接用一只軟軟的小手掌摟在頸彎里捂住嘴巴。 簡直不要太狼狽! 一時間鼻息挨得極近,甚至目光下都能看到她耳后白膚下細小的青色血管。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翕動鼻翼率先聞到一股自己身上甜絲絲的酒味醪糟,先是皺眉憤怒,后是擰眉不解,動了動嘴巴十分想朝天大吼:這小胖梨剛才說的什么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