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的盡頭到底是什么，對于劍士來說，可能是登臨滄海。

    而對于江湖武夫來說，劍道的盡頭自然便是離開江湖。

    李扶搖想起劍山腳下的那片綠水湖，湖旁便是門塵山，山頂便是劍山腳下，王柏在大余江湖里縱橫數(shù)十載，就像是在綠水湖里待了很多年的一條魚，在某一天，福至心靈，終于能離開那片湖，入江人海了。

    對于那位大余江湖里的劍道魁首，之前李扶搖出過劍，現(xiàn)在再想起那位劍道魁首，李扶搖沒有半點(diǎn)惡感。

    對于王柏這個年紀(jì)還能破開桎梏，李扶搖反倒是有些欽佩。

    劍道有多高暫且不去說，但總歸要竭力走遠(yuǎn)一些。

    楊青龍感嘆道“王柏的劍道，在當(dāng)年和李公子一戰(zhàn)之后，便在穩(wěn)步上升，到了楊某去找王柏比劍之時，這位王先生啊，已經(jīng)邁出了那一步，若是真要打起來，我必死無疑，于是王先生便提出只比劍術(shù)，最后我小勝一招，王先生讓開位置，讓我成了劍道魁首，他借此登山，離開江湖。以往楊某對王先生還頗有微詞，此一戰(zhàn)之后，方才知道，王先生能夠成為江湖劍道魁首這么多年，不是沒有理由的。”

    李扶搖極為認(rèn)真的說道“當(dāng)年便知道他對劍道很用心，說的上是愛劍如命，既然是愛劍如命，他能走到這一步，很合乎情理?！?/br>
    愿所有努力的人都被人間善待，這是一種美好的期望。

    但不會人人都會被善待。

    楊青龍點(diǎn)點(diǎn)頭，對這個說法也很認(rèn)可。

    之前是想著要和朱豫分別，可現(xiàn)如今既然是見到了正主，便自然要逗留一些時間，幾個人在集市里選了一個茶舍坐下。

    至于為何不喝酒，楊青龍是因?yàn)樯砼缘钠拮硬辉S，李扶搖更是沒有這個想法。

    除去朱豫和大黑驢之外，一行人都是練劍的，雖然境界有高低、山下之分。

    但想來會有很多話題。

    談及大余江湖，談及劍道上的疑難。

    在楊青龍和白枝面前，已經(jīng)太清境的李扶搖，自然會是他們

    心底里天底下最好的劍道名家，江湖劍客遇到的那些劍道疑難，李扶搖自然都能一言而決。

    這無關(guān)年紀(jì)，只說劍道高低。

    若是一般的江湖武夫請教，李扶搖不會多說，可既然是楊青龍和白枝，李扶搖耐著性子說了很多，當(dāng)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的東西，比如李扶搖便談及了在北海的事情，隨便提及了甘河山的事情。

    楊青龍精神一震，試探問道“那位朝先生，當(dāng)真愿意領(lǐng)人上山？”

    李扶搖看了他一眼，自然很快便想到楊青龍既然已經(jīng)成了大余江湖的劍道魁首，便對江湖沒有了什么眷念，自然是要想著離開江湖這處小池塘的。

    對于山上人來說，江湖的確是一個小池塘。

    李扶搖沒有隱瞞，坦然說道“朝先生胸懷寬廣，只要你附和他心中的對于適合練劍之人的定義，即便是不加入小邑樓也不是什么大事?！?/br>
    這句話不是李扶搖胡謅的，而是和朝風(fēng)塵吃了幾次火鍋，期間的談話，當(dāng)時朝風(fēng)塵對于是否適合練劍給出了兩個解釋。

    一個是資質(zhì)，一個是心性。

    楊青龍眼中有光，看了身旁的兩人，直言不諱說道“離開北海之前，我們會去一趟甘河山。”

    李扶搖沒有說什么，想了想，拿出一封信給楊青龍。

    這是他在船上寫好的，想著問問朝先生自己的問題，他之前想事情的時候，只想起了昌谷先生和自家?guī)煾戈愥?，但?shí)際上這兩位都不如朝先生閱歷廣泛，朝先生既然是朝劍仙的一縷劍氣，自然便知道很多，這個問題問朝風(fēng)塵，大抵會有一個答案。

    只是李扶搖不愿意回到甘河山，換句話來說則是李扶搖更想自己試著解決，至于寫信給朝先生，只是留下的后路，若是之后沒有辦法，回到甘河山，總會得到答案。

    朝風(fēng)塵不會一直待在甘河山，但甘河山會一直有人。

    像是朝先生那樣的人，自然會知道留下什么東西。

    楊青龍抱拳對李扶搖表示感謝，不管如何，即便李扶搖對他們上山的事

    情沒有在信里提及半分，但既然是帶著這封信去，怎么都會有用。

    李扶搖沒有過多廢話，他算是和楊青龍相識一場，知道他的性子。

    李扶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想著真的只能買船去妖土了。

    一直沒有怎么說話的白枝突然仰起頭，笑道“我們有船?！?/br>
    李扶搖看了她一眼，白枝推了朱豫一把。

    后者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出來，抱拳說道“為了趕上小樹枝，我走的水路?！?/br>
    李扶搖問道“然后呢？”

    “這件事為了瞞著小樹枝和老爺子，我花了些錢，買了一條船。”

    李扶搖看向朱豫的眼里多了些別的東西。

    “現(xiàn)在我找到了小樹枝，她們要去甘河山，自然也就用不上了，所以送……給你了?！?/br>
    說送的時候，他不知道是不是情愿，反正是拉長了音調(diào)。

    應(yīng)當(dāng)是被人掐了一下。

    李扶搖沒有矯情，只是說道“多謝?！?/br>
    之后再與幾人閑聊片刻，李扶搖便帶著風(fēng)呂和朱豫離去，兩人要在渡口處找到那條船，然后購買東西，出海。

    茶舍里就剩下了楊青龍三人。

    楊青龍忽然平靜道“即便是能登山，我也愿意待在人間?！?/br>
    對于人間的說法，山上修士自然便是指的整個人間，而江湖武夫則是說的山下世俗。

    藍(lán)澤皺眉道“那你如何練劍？”

    今日里她說的話本來就不多，她連劍道都不再如何追尋，登山一事，自然是不愿意再怎么去想。

    楊青龍笑道“李公子也在人間行走，為何在人間練不得劍？”

    藍(lán)澤有些不悅，心里想著，這能是一回事？

    楊青龍繼續(xù)說道“希望咱們?nèi)齻€人都能登山?！?/br>
    白枝喝了口茶，笑意不減，藍(lán)澤則是疑惑問道“這是為什么？”

    楊青龍輕聲道“不然攜手百年光陰，如何能夠讓我滿足？”

    藍(lán)澤瞬間就紅了臉。